天地情懷(102)一更(天地情懷(102)太子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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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路碰上同僚,這個恭喜, 那個賀喜的,他都很高興的一一應答。
    等到東宮的時候,那滿臉掛著的感激幾乎是化為實質。一見四爺就見禮,感激涕零的樣子。
    四爺抬手就扶人,拉著他的手就不撒開,還將自己的手爐塞到對方手裏,“少師是臣, 亦是師,孤免先生大禮, 以後不需如此。”
    馮道才謝了恩,就聽這位太子又問:“家裏老太爺和老夫人可還安好?回頭叫東宮的太醫去給老夫人請個平安脈……”
    此人侍奉雙親頗為孝順, 一般下衙之後絕不會在外麵有太多的應酬,歸家絕不太晚, 怕家裏的老人惦記。
    這話說的, 馮道隻能領情, 又歇了恩。
    緊跟著四爺又說,“人人都道先生棄主, 不堪為臣……”
    馮道急忙要往下跪, 結果手卻被攥著,就聽太子道:“但孤以為, 先生實有識人之能。能棄暗投明,主動投城, 此忠心比之不得不投誠之人,要忠誠的多。當然了, 這裏麵有些人是假裝被迫的,有些人是真的被迫的……前者,虛偽了一些;後者,迂腐了一些。況且,先生本是瀛洲景城人,生於北地,長於北地,祖宗族人皆在北地,那先生怎能不想著北歸?”
    馮道堅持跪下,不得不叫眼淚流出來,嗚咽出聲:“殿下於可道有知遇之恩……臣顛簸半生,能得遇這般明主,老天對臣不薄……”
    此時,跟桐桐一樣躲在屏風後的林克用心道一聲厲害。
    太子厲害,這個馮道亦是好生厲害。
    馮道被點為太師,心中必是有疑慮。太子便將此事點在了明處,說了,人人都非議你,但我不以為然。
    這既是叫馮道安心,又是施恩呢!告訴馮道,他對他有知遇之恩。
    馮道呢,立馬就領會了其中的意思,接住了這份恩典。
    有這個恩在,那麽彼此就是自己人。
    太子想告訴馮道:你是我的人,我信的過你。
    馮道感激涕零,他得叫太子知道,這個情我認,從此以後,肝腦塗地,不敢違背。
    隻不過,為君之人會為君,為臣之人會為臣,一樣的意思,在君臣之間,卻都表現的溫情脈脈。
    馮道此人,果然是非同一般。一般帝王得被他這滿身的戲給糊弄住了。
    這邊打發了馮道,叫馮道去前麵忙去了。
    魏仁浦進來頭都不敢抬,而後見禮。
    魏仁浦先是一愣,然後抬起頭來,就看見了四爺了。
    四爺看了石堅一眼,石堅立馬將人扶起來了,“大人請起吧!昨才見了,又不認識了?”
    “臣……臣……”他又跪下,再叩首,“臣愚鈍……”
    四爺就道:“起身,你不愚,更不鈍。安置好就當差吧,咱們君臣來日方長。”
    可初來乍到,怎麽當差呢?
    侍讀,都要幹些什麽呢?
    這邊才覺得不知道該幹什麽,太子便叫人傳話了,叫他準備準備,明兒要隨太子出門。
    魏仁浦馬上明白了,這是要隨侍在太子身邊的。
    既然隨侍,他忙打聽:“敢問下官要準備什麽?”
    石堅就低聲道:“太子得去禁衛軍一趟……”
    魏仁浦忙拱手致謝,轉臉就去找少師馮道去了。
    馮道將條陳先放置一邊,見了被太子簡拔來的魏仁浦,“來來來,坐!”
    魏仁浦一抬頭,就看到一寬和的長者。雖然聽聞過許多人對馮道的謾罵之聲,可一見麵,就覺得此人像是一位慈和的長者。
    他也不敢真坐,隻把事情說了。
    其一,太子要出門,事情緊。
    其二,去禁衛軍,必是有目的的。
    魏仁浦猜測,是東宮左右護衛軍需得填充,太子此去是去選將的。可對禁衛軍的將領,自己又不知道幾個,這才來了。
    不管是不是這一層意思,但作為侍從,得有所準備。
    魏仁浦就道:“下官許得一道官憑,去吏部一趟。”
    馮道心裏讚了一聲,好機靈的小子。他當即便給了官憑:“去吧!忙去吧。”
    第二日,魏仁浦等著跟太子出門呢,誰知道秋雨降下來了,格外的大,顯見的是無法出門了。
    但左右護衛不就位,屬官終是不完善。
    恰好太子問說,“昨兒都忙什麽了?”
    魏仁浦趕緊道:“回殿下的話,臣去了吏部。”說著就拿了折子出來,“查看了一些禁軍將領的履曆。”
    四爺順手就接過來了,掃了一眼,就暗自點頭。魏仁浦辦事很有章法,他選的人都在十六七歲到二十六七歲。東宮不是不需要老將,而是林家本就出武將,桐桐的伯父叔父們,連同林家的舊部,這就是中堅力量。為了以後考量,東宮當然需要培植更年輕的一撥人手。
    因此,年紀一定得跟自己的年紀相仿,因此,名單上年紀先選對了。
    再看人選,有出身將門的,有出門寒門的。
    四爺在名單上竟然看到了一個名字——慕容延釗。
    慕容延釗,出身將門。正史上,此人乃是北宋的開國功臣,是趙匡胤的義兄。
    而今,此人還是個少年,因著將門出身,武藝卓絕,這才被選入禁軍。
    四爺點了點這個名字,而後遞給魏仁浦,“調慕容延釗、冒度,入東宮。”
    魏仁浦接過來,緩緩的退了出去。
    慕容延釗和冒度都是勳貴將門出身,是否侍讀還會從寒門簡拔呢?
    他這麽想,馮道也這麽想。他從揣上折子,求見太子。
    四爺將人招進來,“坐!私下裏不用這麽多禮。”
    馮道拱手之後坐下了,“臣此來,想大膽的給殿下舉薦一人。”
    四爺叫石堅上茶:“哦?先生舉薦,必非凡才。”
    馮道就道:“殿下與諸位王爺皇子在太學選才,臣大膽揣測,便知此定是有深意。因而,臣鬥膽,舉薦一俊才。此人在隻十八歲的年紀,卻在坊間開一私塾,光收門徒……且這私塾已然開了四年了。”
    十四歲便能給人做先生了?
    “是!此人九歲能詩文,十三通詩經,十四便做了先生……”
    四爺心中便有數了:此人必是範質!
    果然,才這麽想問,就聽馮道言說,“此人名叫範質,殿下著人打聽一下便知道了。”
    範質是郭威的托孤重臣,乃是北宋開國之初的宰相之一。
    四爺就道:“既然是先生舉薦,隨後便征調吧!”
    馮道忙起身拱手,太子這般的信重,馮道知道,得獻策了。入了東宮,隻打理庶務,一策不獻,這不是為臣的本分呀。
    因此,馮道隻得大膽的說話,“東宮初立,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四爺示意對方喝茶,而後聽著外麵的雨聲,“先生以為呢?”
    馮道提出了一件事:“殿下,秋汛起,河道如何,這是朝廷,是聖人一直便在關注的事。可有件事,朝廷未曾關注,但臣以為,卻是萬分緊要之事。”他說著,見太子點頭,耐心的聽著,他這才道:“道路!去年冬大雪封路,京城跟長安與洛陽之間,消息都幾乎阻隔了。更不要提西北與西南。大陳疆域廣,這也就意味著太遠的地方鞭長莫及,若是因為天災等緣故,導致道路不通。一年至少有半年無法正常消息來往。殿下,時間久了,必是要出事的。”
    四爺在紙上落在了一個‘路’字:“朝南的運河,入冬便結冰。冬季寒冷,水路難通。去年,杭州河道冰凍一尺有餘。靠海閩南,海邊有一二裏路,具被冰封。陸路之重,在而今越發凸顯。官道四通八達,然維護艱難,可是如此?”
    正是!
    馮道心知太子對此心中有數,這就更好辦了,“因此,臣以為,此事不該等閑視之。”
    四爺問說:“先生覺得該如何維護道路?維護需得人、物、財,三者缺一不可。人該用那些人,物從何處征集,財由誰提供。朝廷若是拿不出這筆錢,事又該怎麽辦?先生,拋出問題容易,解決問題難。此事,可思量一二,回頭先生遞了折子來,咱們再商議。”
    馮道忙起身:“是!臣領命。”
    人走了,桐桐才從後麵過來,手裏拎著食盒,裏麵是叫人才做的藕粉糕。
    “是湖邊的藕,挖了不少,自家做的。”
    自從住進了東宮,四爺都不點菜了。他其實是喜好吃甜食的,可禦膳房給的甜點,全不是四爺喜歡的口味。其實自來了這幾年,四爺都沒怎麽吃到順口的甜食了。
    石堅倒是看出來他愛吃甜食,可選的甜食不是桃花飯,就是糖豆粥,受不了這個。桐桐一端來,還是少年人的體格塞多少都覺得餓。
    一邊吃著,四爺才一邊說馮道說的事,“此人要是想辦事,還是有譜的。”
    可這事不好辦呀!隻要說動用錢財,這裏麵的問題就大了。是!隻要牽扯到銀錢,事就不好辦。
    果然,四爺上了折子,文昭帝在議事的時候才一提,立馬就有人擺困難。
    蕭蘊蕭大人就說:“此事該由各個州府處理,此當作為官員考核的一項標準。”
    二皇子反對,“兒臣以為蕭大人所說之法,容易滋生地方官員巧立名目的貪汙。或者對百姓而言,多出了許多攤派。這就是增加徭役!”
    大皇子就說:“若不想增加徭役,便得有專門去做。不若征調流民,組織人手,專司此事!”
    四爺皺眉,曆史的軌道就是這樣,事就是這些事,解決的辦法就那麽些。
    就比如北宋的廂軍製度,其根源不也如此!北宋對此的法子,也一樣是把流民征調起來,充入廂軍,修路架橋,水陸運輸,牧馬屯田,都是廂軍的職責。
    可宋亡,歸咎為三點:冗兵、冗官、冗費。
    廂軍在其中就占極大的比重。
    這世上從來不缺乏聰明人,大宋施行之初,亦是覺得這法子能解決當時的困難。因此,大皇子和二皇子提出的,都是合理的。
    不僅是合理的,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合理的。
    可這個事真要這麽去辦,無異於走了老路,饒了一個大圈子。
    所以,當然不能這麽去辦。
    可作為東宮,偏去反對一個大家都會認為操作性很強的建議,為什麽?
    一心為公?還是非要把其他皇子給壓下去?
    文昭帝看見四郎一語不發,就知道他對此有保留意見。他就說,“這麽著,這事是大事,各位回去之後,深思熟慮一翻,而後上了折子來,再議。”
    挺好的!
    大家都參政了。各有各的看法!
    二皇子身邊選了一個叫劉詞的人,在身邊作為陪讀陪練,也能作為幕僚用。
    這會子一聽這個事,劉詞就說,“臣以為昭王所言,很有道理,但卻不完善。流民征調起來了,然後呢?他們是什麽身份呢?修完路後各自散去,那流民也未必那麽好聚。”
    嗯!是這個道理!二皇子將腰帶解了,散著衣服坐在榻上,抬手拿了杯子慣了茶,“得叫人瞧見利益!瞧得見前程。不能隻征調,無安排,如此,對流民而言,更像是征苦力。叫人幹苦力,卻什麽都不許給人家,那誰能實心任事?”
    劉詞這才道:“軍中向來也分類詳細。有騎兵,有步兵,有火夫……不若將流民編入軍中。他們自然無法與上陣殺敵的將士相比,可劃分為其他兵種……”
    二皇子蹭的一下站起來,“若是如此,形成新的藩鎮該當如何?”
    “一不配給兵器,二不配給戰馬,何來藩鎮?”
    二皇子在屋裏踱步,“來,咱們商議商議,擬定折子。”
    四爺回了東宮,先問桐桐:“小五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桐桐恍然:“你是說——吏!”
    四爺點頭,“可提升吏的地位,吏可拿朝廷俸祿,將這部分人簡拔起來,路該怎麽修,該怎麽叫當地的百姓自覺的去維護過境的官道,他們比那些官老爺好用。”可這事朝中必定反對聲極大。桐桐就說,“用小五這個事為極其,借力打力!”
    對!不能叫人覺得,跟大皇子和二皇子政見不合。便是真不合,也不是現在鬧起來。得找到一個點,叫他們覺得哪怕是反對了,也不是因為反對而反對。
    於是,桐桐叫青芽:“打聽五公主去,看她忙到哪一步了。”
    小五以伍小妹的女差役的身份,花錢買通了知府衙門的師爺,才能將調查的情況擺在了知府大人的麵前,“這是慈幼院這些年買賣人口,虐待嬰孩,克扣口糧的證據……”
    知府連看都沒看,直接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