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待我不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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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奕送鄭青之兄弟三個出宮,鄭皇後嘴上不說,心裏倒是希望趙禹兩兄弟也跟著去。

    趙禹把她的態度看在眼裏,心下是說不出的複雜。

    從含章殿出來,趙禹背著手走在最前麵,比鄭青之的位次要靠前些。

    鄭青之不敢越過他,又不動聲色擋著鄭玄之。

    趙行瞧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兄弟兩個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

    趙奕別開眼,不想看趙禹背影,隻溫聲叫表兄。

    鄭青之其實本來想是跟趙禹說幾句話的,被趙奕這麽一打斷,到了嘴邊的話隻好咽回去,然後側目看向趙奕。

    “母後讓人在靠近戶部官署那條街上置辦的宅邸,挨著監察院也不算太遠,你往後上下職很方便。”

    他一麵說,聲音略頓了下,朝著趙禹那邊瞟去一眼,又道“父皇已經定下二月裏要給大兄正經封王了,王府也選好了,跟你那個宅子也很近。

    母親先前打發我去看過,你那個宅子坐南朝北,大兄的王府坐北朝南,背對著背,出門是不同的兩條街,但也算挨著的。”

    要是有機會,還能挖一條密道之類的,就能直通趙禹的王府去。

    這種事情鄭青之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聽了這個,心裏隻覺得後怕。

    少時事情究竟有沒有過去,單從今日趙禹的態度看來,他還有什麽不明白?

    別說趙禹,連趙行也是一樣的。

    人家親兄弟,同氣連枝,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趙奕才是那個奇怪的存在。

    倒跟他們兄弟不是一條心的。

    鄭青之抿了抿唇“大殿下……”

    豈料他才剛一開了口,趙禹笑著打斷他“什麽殿下不殿下,你跟三郎是表兄弟,跟我就不是了?”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但鄭青之就是聽出了陰陽怪氣四個字。

    他下意識往左側挪了半步,這樣的舉動,叫趙奕瞳孔猛然一縮。

    因為往左側半步,便與他拉開了距離,甚至也把鄭玄之暴露在趙禹眼前。

    鄭青之甚至連當著弟弟都顧不上,也因為趙禹一句話,下意識要同他保持距離,撇清關係的架勢。

    趙禹眸色泛冷,右手指尖撫在左手虎口處。

    那樣的動作,更叫鄭青之三兄弟麵色發苦。

    是無聲的警告。

    好半天,幾人幾乎並肩出了宮門,都沒有人再開口。

    連趙奕都不願意說幾句什麽話打圓場來緩和氣氛了。

    出了宮門,趙禹根本就沒那個興致送鄭青之兄弟回家去,便在宮門口駐足停下來。

    鄭青之依舊不敢越過他的位置,緊跟著就收住腳步。

    趙禹看他倒規矩的很,擺了擺手“還是讓三郎陪你們回去吧,我若去,少不得興師動眾,動輒見禮參拜,沒意思得很。”

    鄭青之無論如何都不敢非要拉著他到自己宅邸去坐一坐的。

    跟趙禹和趙行更沒有什麽舊情要敘。

    這會兒巴不得趙禹不去,趙行也跟著一道走呢,聽聞這話,小退半步,倒很恭敬的做了個禮,一言不發。

    客氣又疏離,態度再明顯不過。

    趙禹橫去一眼,叫趙行“前兩日工部說王府那邊有幾處改動,送過來的圖紙我瞧著還是不大對,你陪我去看看。”

    趙行也掃量過鄭青之三兄弟,一麵說好,一麵替趙禹交代趙奕“送了他們家去,也不要在外麵待太久,母後見了表兄弟姊妹幾個高興,估摸著午飯要傳酒水,你也回來陪著母後吃頓飯,規勸著點兒。

    我跟大兄在外頭辦事,你別再外頭瘋玩,野的沒邊兒了。”

    他本來就是故意的,當然忽略掉鄭青之三兄弟驟然變黑的臉色。

    倒是趙禹因這幾句話,唇角上揚,顯然比剛才高興了不少,拍拍他肩膀,輕聲叫道“走吧。”

    ·

    宮門外有鄭家馬車在等,從宮門口到鄭家宅邸,連兩盞茶的工夫都不到。

    足可見鄭皇後待鄭青之何等看重。

    亦或者說,何等高看鄭氏一族。

    宮城附近的宅邸,向來格外貴重。

    除了分封在盛京的王之外,便是郡王郡公,連華陽大長公主的公主府都要更往外靠一圈兒。

    當年連薑家都沒資格把沛國公府置辦在宮城根兒。

    鄭青之下了馬車,抬眼看那鎏金匾額,忍不住歎了口氣。

    趙奕隨後下車的,知道他因何歎氣,自在笑道“橫豎是母後抬舉,這宅子也叫父皇過目過,既是父皇與母後首肯過,大表兄隻管安心住著,旁人也不敢說什麽。”

    他這個宅子,若是背靠背挨著趙禹的王府——

    鄭青之心下微沉。

    實在是太過僭越了。

    他若一早知道,方才在含章殿時,定然會推辭掉的。

    現在來都來了,再要進宮去推拒,一則聖人不會同意,二則趙禹也隻會認為他在故作姿態。

    這梁子又算是結下了。

    鄭青之隻覺得頭疼。

    等進了門,過了影壁牆,鄭玄之一直緊繃著的身子才舒展不少。

    他麵色陰沉,眸中也掠過陰鷙,側目問趙奕“你回京這五年時間,大殿下和二殿下待你都不大好?”

    “二郎!”

    鄭青之那樣溫潤一個人,聽了這話,鬢邊青筋凸起,拔高音調嗬斥住他“你是失心瘋了不成?這裏是盛京,天子腳下,咱們的宅子,就在宮城根兒,往來皆是貴人,你敢胡說八道,信口雌黃?”

    “誰胡說了!”

    鄭玄之卻顯然不服管教,更是滿臉的不忿“當年他不就是——”

    “你還敢說?”

    趙奕垂眸,眼皮壓下來,掩掉眸中所有情緒,聲兒悶悶的“別吵了。”

    他幾不可聞歎口氣“日子都會好起來,我也沒什麽不好的。

    到底是骨肉至親,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又有父皇母後護著,我能差到哪裏去?

    大兄是嫡長,二兄與我本就都該讓著他。

    二兄倒還好的,隻是跟大兄更親近些,卻也不曾薄待了我。”

    他此時才緩緩抬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君,竟學小娘子做派,眼底氤氳起水霧,泛出層層漣漪,好個可憐招人心疼的模樣,叫了聲二表兄“你也不要這樣衝動,倒像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