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見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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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馬車夫被她喚得一顫,手忙腳亂地撩起了車簾子。

    段怡定睛一看,隻見一個油光呈亮的光頭老漢探出頭來,在他的額頭周遭,捆了一根發帶,上頭繡著十二時辰花字兒。

    段怡心中一驚,那第二句祖父含在了嘴中。

    她隻聽說祖父段文昌以頭撞柱死諫,沒有聽說他腦殼同柱子摩擦,把頭發都磨沒了啊!更沒有聽說,他心灰意冷,出家當了老和尚!

    段怡正想著,就瞧見那光頭顫顫巍巍的站在了一旁,抖了抖胳膊,抖了抖腿,“段公快些下來,要不人說蜀道難,當真是難於上青天!這雙腳落了地,老夫都覺得,像是在天上飄一般。”

    他說著,伸出手去,扶住了車裏頭一個穿著青衫,麵有菜色的老者。

    段怡眼眸一動,又深情地喚了一聲,“祖父,祖母!大師!”

    那老禿子頭上沒有戒疤,也沒有穿法袍,頭上戴著的那發帶,卻是看上去神叨叨的,顯然是知橋口中所言的意外仇人楚大師了。

    而另外一個,便是她多年未見的親祖父段文昌。

    段文昌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怡,對著她點了點頭,“怡兒長大了。”

    段怡正欲要接話,便被一個嚴厲的聲音給打斷了,“親長歸鄉,你姍姍來遲不說,怎地穿得如此的素淨?不知道的,還當我……”

    這話一出,後頭馬車裏下來的人,這才注意到了段怡的穿著。

    她穿著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不說,那裙角還沾著一張刺目的黃色紙錢。

    誰看了不說一句晦氣!

    那馬車裏頭,先是跳下來了一個收拾得十分利索的婆子,然後方才伸出了一隻手,手指修長又白皙,最令人矚目的是,來人手腕之上,戴著一隻大大的綠色玉鐲子。

    緊接著,一隻繡花鞋踏在了小凳上,那鞋子上頭用金線繡了鬆鶴延年的花紋,最令人驚歎的是,那仙鶴的白色羽毛,竟是真正的毛。風一吹過,絨毛動了動,那仙鶴仿佛要展翅飛起來了一般。

    段怡小臉一紅,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這一看是羞愧,仔細一看卻是激動!

    那一臉的懷念,仿佛多年無處宣泄的孺慕之情,頃刻傾瀉而出,猶如黃河決堤!

    著實詭異!

    剛被快馬顛得想吐的知路,將臉別的一邊去,姑娘!你演得太過了!

    當奴沒有瞧見,你剛剛差點兒就抱著那個光頭老神棍大呼祖父了!

    段怡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

    “怡多年沒有聽到祖母訓斥,乍然一聽,十分的感動。這麽多年未見,祖母還是這般中氣十足,可喜可賀。看來是菩薩聽到了怡的祈求,要讓我家祖父祖母,長命百歲啊!善哉善哉!”

    她說著,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笑道,“每逢初一十五,怡都奉命住在段家祖墳之上。接到家人傳信,說祖父祖母今日要歸家,怡心中萬喜。”

    “這不等到子時一過,到了十六,便立馬從那墳頭上,飛奔了過來,還好趕上了。”

    她說著,嬌羞一笑,低下了頭去,像是剛剛發現粘在裙角上的黃紙一般,驚喜的彎腰將那紙錢拿了起來,“哎呀,怎麽沾著這個了,想來是老祖宗們知曉祖父祖母回來了,歡喜的跟來瞧上一瞧。”

    盧氏看著那燒了一半的紙錢,再看看段怡一臉燦爛的笑容,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輕哼了一聲,扶住了那婆子的手。

    “夜深了大家都舟車勞頓,不必鋪張,見那些虛禮,都早早的沐浴歇了罷。”

    她說著,上前一步,同段文昌還有那楚光邑一道兒,進了段家老宅。

    段怡瞧著,挑了挑眉。

    雖然她連人都認不得了,但是今日一見,對這二人,心中卻是有了幾分盤算。

    她想著,眯了眯眼睛,朝著隊伍後頭看去。

    段文昌同老夫人一走,先前還凝重的氣氛,好似一下子就變得緩和了起來。

    一個穿著玫紅色襦裙,披著雪白披風的婦人,紅著眼睛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身量比她還要高出一截兒的段怡,哭了起來。

    “我兒,我的怡兒,阿娘可算見著你了。你離開的時候,還是那麽一點兒,現如今,都比阿娘生得還高了!”

    在那婦人的身後,笑吟吟地站著三個人。

    最前頭那個,正是她的父親段思賢!

    饒是段怡見多了美男子,也不得不感歎一句,這段思賢不說話,當真是氣質如謫仙,美貌賽潘安,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痕跡,那都是故事。

    這是一個好看到不在心中念上幾遍清心咒,都搞不清自己姓張還是姓王的美男子。

    還好她同段思賢沒有半分相似,說是從垃圾堆裏刨出來的孩子,也是半點不違和的。

    段怡想著,鬆了一口氣。

    亂世之中,美人都是不長命的,而她想要長命百歲!

    在那段思賢旁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林黛玉,呸呸,左邊站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著鵝黃色的小衫,笑盈盈的;右邊站著一個小郎君,捂著嘴,像是要忍住咳嗽。

    他們兩個倒是同段思賢像了四五分,就是弱柳扶風的,讓人忍不住擔心自己個打個噴嚏,就能把他們吹回京都去。

    段思賢靠臉吃飯,先是尚了惠安公主。公主先生長子段錐,段錐早早的考取了功名,成親之後便外放江南,此番並沒有跟著回劍南;後又接連生了兩個女兒,長女段嫻,次女段淑。

    顧杏進門之後,很快便得了段怡,隨後又生了龍鳳雙胎段好同段銘。

    眼前這兩隻弱貓兒,想來就是她嫡親的弟弟同妹妹了。

    “阿娘快莫要哭了,父親,五娘同二郎都累了,莫要在風口站著了,來日方才。”

    顧杏聞言,鬆開了段怡,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快步的走了過去,用手背先探了探段銘的額頭,又摸了摸段好的手,方才點了點頭。

    “怡兒說得是……”她歎了口氣,又道,“趕明兒你領著阿娘,去祭拜你舅父,明睿他……”

    段怡點了點頭,衝著她笑了笑。

    顧杏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段思賢對著段怡點了點頭,領著一雙兒女,朝著大門走去。

    經過段怡身邊時,那段好一把握住了段怡的手,笑吟吟地說道,“我給姐姐帶了好些禮物,明日再同姐姐說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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