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自己確實怕她，更怕她住在自己家裏。她覺得自己是他們屋簷下的寄生蟲，所以容忍她，生怕得罪她。

    她從來沒有意識到有些人可能更糟。高淩雪絕對是贏一寸還要一尺的那種。她好幾次搶了吳曉慧的東西，嚐了幾口甜頭後，越是嫌棄自己的小表弟。隻要零用錢，或者看上吳曉慧的東西，她就會繞著圈子，想方設法搶劫她。

    況且，吳江月也太重男輕女了，把女兒當成一文不值。雖然沒有她對吳曉慧那麽粗暴，但她對女兒和兩個小兒子的對待卻是天壤之別。而吳銳卻對自己的獨生女吳曉慧疼愛有加。正因為如此，高淩雪差了很多，對吳曉慧更加的嫉妒和厭惡。

    高淩雪在外麵踹了半天，看到吳曉慧還沒來開門，她已經有些生氣了。她最近看中了吳曉慧脖子上的那塊白玉，想要讓吳曉慧給她。然而，一向溫順聽話的吳曉慧卻拒絕了。她也不著急。無論如何，她會得到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可今天姑姑到家裏來，又刺激了她一次。

    她剛剛笨手笨腳地丟了一個碗，媽媽就戳她的額頭，罵了她一頓。然後，她叔叔把吳曉慧送到了他們家門口，為了她的健康，還買了烏龜，要他們再照顧她。隻是看著他眼中溢出的愛意和關懷，她先前的怒火就翻騰起來，再次引發了她的嫉妒。為什麽吳曉慧總是能拿到好東西？她希望自己能轉世為她。她的心中充滿了怨恨，想知道為什麽她的叔叔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如果他是她自己的父親就好了。

    她氣得想來找吳曉慧找麻煩，可看著緊閉的房門，她的怒火更上一層樓。有她父親來支持她，她竟然敢不理她。她用力關上門，大聲罵道：“吳曉慧，你這個賤人，等你爹走了，我就對不起你！”

    隔音實際上並不適合這裏的騷動。樓下兩個忙碌的大人隻是裝作若無其事。

    “姐姐，你在做什麽？你在玩什麽？” 反倒是7歲的高遠新在下麵彈奏，被敲打起來了。

    見妹妹一臉憤怒，他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著裏麵道：“裏麵那個壞女人欺負你嗎？姐姐，我用我的小車幫你打她。” 他控製自己的車撞到人，卻發現車門沒有開。他不悅地敲門，“喂，給我們開門！你，壞女人，是個懦夫。”

    高遠新雖然年紀還小，但媽媽和妹妹卻一直在他耳邊低聲說，吳曉慧是外人。他們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錢，但她真的一文不值。尤其是他要買玩具的時候，媽媽會說她買不起，因為家裏的錢都花在了這個無利可圖的女孩身上。他一開始很好奇，後來越來越討厭這個表弟。

    桌上擺滿了五道菜，兩葷三菜，最重要的是中間那一大碗香鱉湯，讓當晚的晚餐十分豐盛。葷菜和鱉湯，卻都偏向高遠新和高遠洋一家，隻有兩盤素菜，離得有點遠，幾乎沒有油水。

    吳曉慧沒興趣的打量著桌子。

    “媽，好香，好香，我要肉！” 7歲的高遠新一聞到香鱉湯，就開始指指點點，擺出一副模樣。

    “好啦好啦，媽媽給你端上這個。” 吳江月拿起勺子，慈愛地端上湯。首先，她給了心尖的二三兒子滿滿的肉湯，直到他們的碗都快溢出來了。輪到她和她的丈夫，輪到高寒的時候，所有的肉都上桌了。就連她一直挑剔的高淩雪，也分到一兩塊肉。輪到吳曉慧時，鱉湯裏的肉已經分得很幹淨了。

    隻剩下一層薄薄的湯底。

    吳江月更是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道：“小慧，湯是最重要的。你有點虛弱，所以你應該多補。剩下的鱉湯都是你的。”

    吳江月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問題，而是覺得自己小時候沒有這麽好的東西吃。這小丫頭，喝了湯就該滿足了。她給人的感覺是吳曉慧是有優勢的。

    吳曉慧差點笑出聲來。但吳江月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哼了一聲：“姑姑，你真是大度。我爸給我買了鱉湯，你給我留了一壺清湯。”

    “小慧，你怎麽能這樣想你姑姑？你的身體太虛弱了，你姑姑就是怕你肉吃多了，身體會受苦。” 高寒蹙眉，對於吳曉慧對長輩的嘲諷，有些不自在。

    “對了，小慧，你別想太多。我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女兒。” 吳江月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但臉上卻是認真而善意的樣子。她可不想被這小丫頭罵得一塌糊塗，但就算她向哥哥告狀，她也不會害怕。單憑言語並不能證明。到時候，她隻會承擔委屈的角色，保持沉默。然後，她哥哥隻會說吳曉慧是故意的，對她嚴格的教導不滿。

    “行了，別想了，吃吧。” 高寒敲了敲飯碗，示意大家不要再說什麽，好好吃飯。

    吳曉慧看著吳江月、高寒等人狼吞虎咽，嘴巴上都留下了油脂。她猛地從桌子上跺下，端起一碗清湯，朝門口跑去。

    吳江月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這個倒黴的女孩是想上演一發脾氣嗎？

    “你在幹什麽？” 吳江月憤憤不平。

    “爸爸。” 吳曉慧打開門，看到來人，眼眶就紅了。美麗的杏眼閃爍著淚珠。

    吳曉慧的喊聲驚動了餐桌周圍的人，高寒差點被湯嗆到。滿嘴油膩的吳江月也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高淩雪也驚訝的放下碗筷。隻有高遠洋和高遠新還端著碗，吃的很開心，其他人都呆呆的盯著門口。

    吳銳出去處理意外後的事，卻在醫院裏不斷提醒著他的女兒和她對他的依賴。看著他離開時她臉上的惆悵，這個不屈不撓、高大健壯的老者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

    盡管天色已經黑了，而且已經是傍晚了，他的顧慮也不便，但他還是迅速果斷地行動起來，提著一大袋櫻桃和其他水果，來到了姐姐家。就在他正要敲門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看著女兒手裏的那碗湯，還有她通紅的眼眶，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門廳離餐廳很近，他大步走近。他的眼睛像獵鷹一樣銳利，掃過桌子，將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到下午買的用來補充吳曉慧身體的甲魚湯，把高遠洋和高遠新的碗都灌滿了。姐姐和老公的碗裏也有大塊的肉，就連高淩雪的碗裏也有一兩塊。全家人的嘴裏都沾滿了油脂。舒顏一坐下，就見肉不見了。俯身一大片，隻有兩盤幹的素菜。

    吳銳咬緊下巴。原來，他的好三姐和姐夫就是這樣替他照顧女兒的。

    “四叔，四叔，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高遠洋根本沒有注意到吳銳那張冰冷的臉。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吳銳手裏提著的大包：“像櫻桃，四叔，真好！”

    7歲的高遠新也很高興。油膩的手指頭都沒擦，他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想要抱住吳銳的大腿示愛，吳銳卻毫不猶豫的避開了他。

    “四叔，你真棒，這些櫻桃好貴，媽媽都不買。” 高遠洋也從桌子上站了起來，正準備去抓，卻被吳銳舉了起來，留下高遠洋抓著空氣。

    “四叔？” 高遠洋愣了一下，顯然沒有被吳銳的舉動嚇到。以前，他從叔叔那裏搶什麽，什麽都不說就讓他拿。

    “我給女兒買的，用來補充身體。” 吳銳的臉色陰沉而犀利，重了一個女兒兩個字。冰冷的目光落在吳江月身上。

    吳江月被吳銳陰沉的臉色嚇得縮了縮脖子。她有些愧疚，卻狡猾地狡辯道：“我剛給小慧端了些烏龜，她吃得太快了。如果我們知道你會來，我們會為你節省一些。”

    “是啊，吳銳，你別誤會了。小慧的身體很虛弱，不能吃太多的鱉肉。聽別人說這龜補的太多了，龜湯的溫度恰到好處，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可以更好地補充她。” 高寒也好意思幫忙，說的很對。

    吳江月聽了高寒的話，立刻附和了起來。她雖然有些愧疚，但心裏還是抱著自己是吳銳的妹妹的念頭。他還敢為了這個沒用的失敗者打她嗎？自己小時候，連這種鱉湯都喝不下，更別說剩菜了。對於這樣的失敗者來說，這已經足夠了。這麽一爭辯，她的愧疚感減輕了，自信地看著他。

    聽著姐姐和姐夫的詭辯，吳銳差點笑出聲來。來的時候，他也想著要給姐姐家添麻煩，不應該空手而歸。妹妹一向小氣，不會買這種水果，所以他特意摘了一些極其昂貴的水果，以示對女兒的照顧。

    但他匆忙趕來，看到了什麽？他親眼目睹了姐姐的家人故意磨自己的女兒。女兒的嘴唇很幹，證明她根本沒有吃東西。她的碗湯清澈如水，他看得見底。他愛他的寶貝女兒到骨子裏，不想讓她受半點苦，所以將她托付給了妹妹的家人。可他們就是這樣對待舒顏的。當他在身邊時，他們仍然對她不好。

    他幾乎不敢去想，在他缺席的許多年和幾個月裏，他們是如何肆無忌憚地虐待他的女兒的。舒顏的性格單純。受了多少欺負，她才氣得大叫？他不忍心去想。光是這樣想，他就想殺人。

    更深一點的是，這些年來他並沒有從工資單中寄回很多零用錢，但這足以養活一個大家庭。他知道人是自私的，所以他不介意補貼他姐姐的全家，因為她照顧了他的女兒很多年。所以，他其實並不太關心他的工資補貼去哪兒了。

    不過，現在吳銳回過神來，卻是特別的看了一眼吳曉慧。他的記憶力很敏銳，一眼就能看出來，女兒穿的衣服，和他多年來看到的一模一樣。至於高遠洋和他的兩個兄弟姐妹，他們的衣服都是全新的。就連他的姐姐和姐夫都穿著優質的材料。

    吳銳隻覺得自己被打了耳光。他的臉因疼痛而燃燒——很痛。疼痛幾乎再次激起他的憤怒和心痛。前者是給他姐姐的家人，後者是給他的寶貝女兒。

    吳銳接過吳曉慧手中的那隻碗，隨意的砸在了地上。一聲悶響，它落在了鋪著地毯的地板上。不顧地毯上的亂七八糟，他握著池素顏的手道：“寶貝，我們該回家了。”

    吳曉慧對吳銳露出淺淺的笑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顯得格外的嬌俏可愛：“小慧不想再吃素了。”

    吳銳心中一痛，道：“我們小慧吃最好的。”

    吳江月看著兩人的動作，愣住了。當她看到兩人似乎要離開時，她不敢相信。他們要一個人吃嗎？她貪婪地看了一眼那大袋水果，肯定花了兩百多塊錢。櫻桃和它們來的時候一樣貴。

    “弟，有什麽急事，你還沒吃呢。快坐下，我給你暖點兒東西。” 吳江月不甘心就這樣讓這顆昂貴的水果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她從桌子上站起身來，勉強笑了笑。走近，她試圖將吳銳手中的包拎起來，道：“小慧的身體經不起翻來覆去。你現在應該把這個放在冰箱裏，否則它會腐爛的。”

    “姐姐不用擔心。就算腐爛了，總比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要好。” 吳銳嗤笑一聲。

    吳江月的臉色一凝。她正要爭辯，卻在碰觸吳銳那雙威脅的、熾熱的眸子時，又是一驚，目瞪口呆。

    一旁的高遠心眼看著他們就要離開，也有些受不了了。他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翻來覆去鬧著玩，大聲叫道：“媽媽，我要吃櫻桃，我要吃櫻桃！”

    吳銳對高遠新的怒火視而不見，目光漠然。

    “弟弟，你看，這孩子哭成這樣，你先給遠新吃點。” 看到吳銳的冷漠，吳江月立即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吳曉慧擠出一個深情的微笑，焦急的說道：“小慧，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看，你弟弟在發脾氣，就隨他去吧。讓你哥哥先吃這些櫻桃，下次，下次，我給你買。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