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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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請原諒我選擇在你婚禮時跳樓。
遺憾此生不能名正言順的陪在你身邊。
那就讓我以另一種方式祈願你一生順遂。
許嘉禾
臨近十二月末。
這個南方城市在百年來第一次漫天飄雪,染白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花城最高的建築——頂越大廈。
一抹亮眼的白色物體從高處墜落,在皚皚白雪中點綴下朵朵紅梅。
“啊!!!”
“快看那邊!是人麽!”
“有人跳樓了!”
“有人跳樓了!!!”
“媳婦,別看別看!”
“報警!報警!快報警!”
“打啊!”
路人一聲聲的驚呼此起彼伏,駐足在案發現場三米遠處,不一會兒就圍成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半圓。
直到救護車、消防車和警車趕到,才有序的將人群疏散。
有人拍下了視頻傳到網上,事發不到三分鍾,十條熱搜有八條都是關於此次的‘墜樓事件’。
在花城百年落雪日墜樓
墜樓者疑似互聯網企業新貴
世紀的殉情
花城墜樓案
“楚醫生!心口被刺穿,有嚴重刀傷!”
許嘉禾感覺醫生正在動他的身體,緊接著聽到全世界都在哭天搶地,嘈雜的很。冰涼的雪花飄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臉頰上,他睜不開眼,隻能聽著自己的心跳漸漸變緩,漸漸……停止。
頂越大廈的另一邊的禧俹酒店,一場盛世的中式婚禮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台上一雙璧人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完成最後一拜。
新郎是全國著名的楚氏集團的繼承人楚夏,新娘是國際著名的中華傳統服飾設計師尹妄。兩人一個帥氣陽光,一個美豔絕倫,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楚夏!”一個穿著伴郎服的男人手裏攥著手機,神色匆匆大步跨到新郎身側,湊近他耳邊低語“出了點事。”
楚夏壓了壓眉頭,下一秒立刻給尹妄送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然後動作溫柔,神情淡然的拿過主持人手中的話筒,&bsp&bsp充滿歉意道“不好意思各位,公司臨時出了點事,&bsp&bsp給我一分鍾的時間,&bsp&bsp我去處理一下。這一分鍾就辛苦我美麗的新娘幫我熱熱場了~”說著,&bsp&bsp他抬手寵溺的捏了下尹妄的臉頰。
尹妄眼中流露出些許的擔憂,細長的手指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緊張的揪住了楚夏的西服衣角。
“乖,&bsp&bsp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楚夏勾起了唇角,他的笑容如同冬日裏的暖陽,撫平了尹妄不安的心。
“好。”尹妄低聲應下,&bsp&bsp抓著他衣角的手緩緩鬆開。
楚夏從容的將伴郎帶到台下的角落,“怎麽了。”
伴郎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尹妄的方向,她正準備拋手花,&bsp&bsp臉上揚著淡淡的笑。伴郎深吸一口氣,盡量壓低聲音,“許嘉禾……跳樓了。”
楚夏瞳孔放大,&bsp&bsp身體明顯一僵,&bsp&bsp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現場確認死亡時間。”伴郎語氣沉重,&bsp&bsp頓了頓又道“也是,從六十多層的高度摔下來,&bsp&bsp估計神仙都無力回天。”
楚夏淡淡的看了眼台上的尹妄,她鳳冠霞帔,&bsp&bsp手抱捧花,&bsp&bsp嘴角含笑,&bsp&bsp美得不可方物。
“剛才警局那邊的人來消息說,警察已經整理了許嘉禾生前的事情,要過來調查。”
“調查?”楚夏蹙起眉頭。
大婚之日被帶去警局調查,&bsp&bsp未免有些晦氣了。
“李隊那邊先壓著了,&bsp&bsp讓我和你說一聲,看看你是怎麽想的。”伴郎神色沉重,&bsp&bsp“對了,&bsp&bsp那邊調查說,&bsp&bsp許嘉禾生前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都轉到尹妄名下了,包括他的二十多處住宅,&bsp&bsp十六家公司的股份和幾百億的私人財產。”
楚夏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既然必須要調查的話,&bsp&bsp那就麻煩你去找李隊一趟,好好配合他們工作,&bsp&bsp一會兒你找辛厲,&bsp&bsp讓他把尹妄的資料轉給你。”
“那他的財產……”
“留著別動,過了這幾日,&bsp&bsp我會挑一個合適的時間和妄妄說的。”楚夏拍了拍伴郎的肩膀,眼中略帶深意。
作為楚夏多年的好友,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夏真正目的。
無非就是撇清尹妄和許嘉禾之間的關係,同時,把這個消息徹底的瞞住尹妄。
“楚夏。這麽做,是不是不太……”
“藺致,我不想妄妄因為他的死而愧疚一輩子。”楚夏強勢的打斷他的話,一向以陽光溫柔的紳士男人此刻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友善。
伴郎終究沒有再說什麽,快步離開了婚禮現場。
楚夏站在原地,抬手覆上眼,深呼吸了好久才緩過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尹妄拎著長長的婚紗往前走了一步,迎接重回台上的楚夏。
楚夏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將她往自己身邊一帶,湊在女人耳邊低語“阿姨的病情有些反複,想見你。我讓藺致去買票了,一會兒婚禮結束估計就要直接飛走。”
“母親她……”尹妄欲言又止,緩緩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失望。
“妄妄,阿姨沒多少日子了。後半輩子她一直神誌不清的活著,唯一的掛念就是你。”楚夏的手從尹妄腰上移到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尹妄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楚夏,謝謝你。”
“阿姨也對我很好,這都是我該做的。”楚夏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將她帶回台中,笑著和剛才被冷落的親朋好友道歉,婚禮流程繼續進行。
……
“要不要靠著我休息一下?還有半個小時才登記。”楚夏和尹妄在婚禮結束後,火速趕到機場,&bsp&bsp此刻正坐在室候機。
“沒事,&bsp&bsp我想去下洗手間。”尹妄有些疲憊,不知道怎麽了,&bsp&bsp自從那個婚禮的小插曲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的,總覺得出了什麽事兒。
“我陪你。”楚夏牽起她的手,寵溺道。
尹妄點點頭,沒力氣再開口。
“我在外麵等你,你有事就叫我。”楚夏將她送到女衛生間門口,看她挎著一張小臉,忍不住心疼。
尹妄剛打開一扇隔間的門,就被一股力量暴力的推進去,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又被一雙手緊緊的捂住了嘴。
尹妄本就身體疲憊至極,根本沒有力氣反抗。
“妄妄,是我。你別出聲。”身後的人囑咐好後才鬆開禁錮著尹妄的手。
尹妄身體震了一下,用最大的力氣快速轉身看向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女生。
喬安北!
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尹妄看到她眼眶一下紅了起來。
“噓。”喬安北做了個手勢,眉頭緊皺的搖了搖頭。
“其實,我今天一直在你婚禮會場的門外。”喬安北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再說話。
尹妄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知道的我從高中就一直站你和許嘉禾的。更何況許嘉禾對我有恩,我怎麽能去參加你和別的男人的婚禮。所以就找了個借口。”
“但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喬安北原本亮亮的眼眸瞬間暗了下來,“妄妄,許嘉禾他……”喬安北的話欲言又止。剛才在婚禮會場外她偷聽到楚夏打電話。
她糾結了好久,還是決定追到機場來,告訴尹妄真相。
可是話到嘴邊,看著憔悴的尹妄,她又不忍心告訴她了。
尹妄的心卻因為喬安北的一句話吊了起來。
“他怎麽了?”尹妄追問道,眼神有些焦急。
喬安北直視尹妄的雙眼,緊緊的抓住尹妄的手“妄妄,你老實說。你是真的喜歡楚夏才和他結婚的麽?你真的和許嘉禾沒關係了嗎?你真的放下許嘉禾了麽?你知道他沒有你的日子過得多痛苦麽?你……”
“安北!”尹妄厲聲打斷喬安北的話,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苦。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認為很幸福的笑容,“楚夏他現在是我的丈夫,我現在過的很好。”
喬安北抓著她的手緩緩放開了。
“抱歉……”喬安北移開目光,不願再看尹妄,“不過,許嘉禾現在應該也不會再因為你痛苦了,他現在應該很幸福。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兒的。他說,你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這兒了。以後再也不會相見了。不過看來你現在也不會再想見他。那祝你幸福。”喬安北說完,打開門決絕的走出了隔間。
留下尹妄一個人渾身發抖的靠在隔間的隔板上,淚水無聲的滑落。
前往美國的飛機起飛,在湛藍的天空留下長長的一抹白霧,漸漸消失在雲間。
鏡頭的最後,是喬安北站在機場大廳,看著那架飛機,淚流滿麵的打開手機屏幕。
微信的另一邊是一個名為‘一定會娶尹小姐的許先生’的人,他的頭像是一個穿著高中藍白色校服站在陽光下的少女背影。
他們的對話停留在四個小時四十四分鍾前。
【我已經按照那位算命的那位說的做了,已經將染了我心頭血的彼岸花在十二點送給了她,估計我還能撐半個小時。我死後,如果她知道了,請告訴她我是因為抑鬱症發作,一時失足。】
【聽說,這樣我就可以生生世世以另一種存在方式陪在她身邊了。】
【也不知道那個算命的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我都願意為了她試一試。】
【我已經簽好器官捐獻合同了,也和那邊的醫生打了招呼。你父親的腎源和手術費你都不用擔心,我已經全部打點妥當。】
【此生最後拜托你一件事,照顧好她。】
【如果有機會,請告訴她,我永遠愛她,一如既往,至死不渝。】
——
電影的最後一幕結束在那一句我永遠愛她,一如既往,至死不渝。
熒幕變黑,電影院的燈依次亮起。
抽泣聲此起彼伏,抽紙的聲音也一聲接一聲,幾乎沒有人能從位置上站起來。
當清潔阿姨拿著掃帚進來的時候,看著依舊沒人離開的座位,忍不住又看向正在播放背景音樂的熒幕。
不知道是誰先嚎啕了一聲,緊接著大家都由漸漸的抽泣聲轉為了放聲大哭。
清潔阿姨咽了咽口水,有些恐懼後退了一步,這是她第一次見這種場景。
她記得這部電影是今天剛上映的,這是第一場。
“那個……電影已經結束了,請大家有序離場。”阿姨的聲音被一聲高過一聲的哭泣蓋住。
麵對此情此景,阿姨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熒幕。
這部電影叫《嘉禾望崗》。
阿姨斟酌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得出去求助老板。
電影上映四個小時四十四分鍾後,一條熱搜話題火速衝上微博熱搜榜一。
電影《嘉禾望崗》的新人女主角於當日在深圳家中自殺
尹妄躺在那張黑白相間的柔軟大床上,一側手臂無力的垂下,鮮血從她的手腕間湧出,流過手掌心,順著指頭落在純白色的波斯地毯,畫出一幅獨特的紅梅落雪圖。
她的另一隻手裏拿著泛起寒光的刀片。
昔日那雙靈動的眼眸此刻呆滯的盯著屋頂那盞彼岸花樣式的燈,許嘉禾送過她朵彼岸花呢,就在她的婚禮上。
她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
漸漸的,她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屋頂的紅色彼岸花水晶燈由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三個變成無數個,最後好像變成了許嘉禾送她的那朵。
畫麵一轉,尹妄的眼前出現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孤傲白衣少年,少年站在校門口,逆光而來,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
“許嘉禾,好久不見。我來陪你了。”尹妄的唇一張一合,卻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少年身穿白襯衫黑西褲,身板筆直,幹幹淨淨。沐浴在剛下過雨的初晨微光中,宛若前來救世的神明,神聖的不可侵犯。
來往的目光盡數落在這與眾不同的少年身上,有崇拜,有迷戀,有好奇,有驚喜。
炫彩的摩托車隊飛馳而過,烏黑色的泥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劃破這幅歲月靜好的絕美景色。
被濺起的泥水不偏不倚落在少年的後背,素白的襯衫瞬間成了一副抽象山水畫。
周圍一陣驚呼,來往的人避之不及的瞅了眼停在校門口的幾輛機車,沒有任何抱怨低著頭匆匆離開。
不知道是不敢還是真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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