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趙王對李建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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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令的官署是很大的。
即便是像藺相如、廉頗等人的官署,在建築麵積上也難以和邯鄲令官署相提並論。
邯鄲城乃是當世前五的大城,人口眾多,需要大量的行政官吏進行管理,也就需要更多的辦公場所。
李建走下馬車,看到自己前方已經有數十名官員在畢恭畢敬的等候。
“見過大夫,恭迎大夫新官上任。”
李建微微點頭,&nbp;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
如果這時候來個五萬響的鞭炮就好了……
李建的視線在麵前這些官員們之中巡視了一遍。
所有的官員不約而同的低頭,以示尊敬。
即便三世為人,李建此刻依舊不可避免的從心底產生一絲愉悅的情緒。
麵前這數十名官員,他們掌管著整座邯鄲城之中大大小小數十萬民眾的日常生活。
隻需要簡單的一句話,他們就可以輕易的讓一個家庭墜入深淵。
但就是這樣手握權力的官員們,此刻卻在李建的麵前畢恭畢敬噤若寒蟬,唯恐給第一天上任的新上司帶來什麽不好的印象。
別人麵前的猛虎,&nbp;隻不過是李建眼中的小貓咪!
這就是權力給人帶來的快樂。
李建咳嗽一聲,&nbp;笑道
“諸位不必客氣,本官也是新近上任,有很多事情都還要仰仗諸位。今後也希望能和諸位一起好好合作,把邯鄲這攤子事情給經營好,讓大王滿意放心。”
聽到這裏,在場不少邯鄲官員們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
從語氣上來看,這位新邯鄲令似乎並不是那種很難相處的人。
下一刻,李建話鋒一轉。
“但本官也想要提醒諸位,如果有人不好好辦事,影響了本官和其他同僚們在政壇中的前途和未來,那本官不管他身後有什麽家族勢力,也一定會將其嚴厲懲治!”
邯鄲府眾官員齊聲應是。
也並非沒有異類。
一名看起來級別並不算高的官員就發出了一聲冷聲,輕聲道
“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
在他旁邊,另外一名交情還算不錯的官員聽到了這句話,趕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郭開,&nbp;你且噤聲,若是被這位新邯鄲令聽到了,有你的苦頭吃。”
郭開撇了撇嘴,道
“隻不過就是仗著有幾分口才,奉承大王才能當上的這個邯鄲令。”
“若是我父親當時讓我進入郎中衛隊,我也未必就輸給他了。”
李建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群最邊緣的小官對自己口出狂言,他更加關注的是接下來和前任邯鄲令的會麵。
這位前邯鄲令的名字叫做田奮,是趙國相邦都平君田單的族弟。
田奮是一個很健談的中年男子,一見麵就劈裏啪啦竹筒倒豆子的將所有應該交接的事宜都交接完畢,隨後露出笑容。
“恭喜李大夫從此出任邯鄲令,以李大夫的年紀,封侯拜相之路想必不遠矣!”
花花轎子人抬人,李建對此回以一個老油條的微笑
“田大夫此次出任雲中郡守,同樣也是鎮守一方,將來再回中樞之時,想必又是李建的上官了。”
“對了,若是田大夫有什麽用得順手,又不便帶去雲中的官員,不妨推薦給我。”
田奮聞言,頓時雙目一亮
“想不到李大夫竟然如此大度,那麽田某也就鬥膽推薦幾人,還請李大夫自行決定如何任用了。”
田奮說了好幾個名字,&nbp;李建仔細的詢問了這些人的出身和能力,&nbp;還拿出紙筆,認真的記了下來。
“請田大夫放心,李建不才,但也求賢若渴,一定會對這些英才善加使用的。”
田奮聞言,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感慨,道
“想不到李大夫年紀輕輕卻如此老練,老夫原本還有些廢話,如今看來卻是不需要說出口了。”
李建聞言不由正色道
“李建初來乍到,正需要田大夫的金玉良言,如何能算是廢話?還請田大夫教我。”
說完,李建朝著田奮拱手為禮。
田奮看著李建,臉上表情訝然。
“老夫隻道李大夫年輕氣盛,想不到今日一見,實在是大出老夫所料啊。”
“罷罷罷,既然李大夫如此誠懇,老夫若是不據實以告,反而是老夫的不是了。”
田奮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道
“李大夫可知道,當這個邯鄲令,最麻煩的事情在哪裏嗎?”
李建沉吟半晌,道
“邯鄲乃是首都,城內各種權貴眾多。其家人門客等不免囂張跋扈仗勢欺人,應該是比較麻煩之事了吧?”
田奮搖頭笑道
“非也。權貴固然是一問題,但自從多年前趙奢斬殺平原君家管事之後,邯鄲城中權貴已然收斂許多。”
“偶爾也會有些仗勢欺人之事,但隻要罪證確鑿,邯鄲府簽發命令前往權貴府上拿人,一般都不會被拒絕。”
李建有些驚奇,想了想又道
“那邯鄲府之中各種外交使者眾多,再加上各國的質子、間諜,可謂是魚龍混雜,應該是一大麻煩了吧?”
田奮摸著胡須,笑道
“外交方麵,自然有負責外交之官員去迎來送往。間諜之流,也有平原君等高官主持大局,邯鄲令往往隻需要依律令辦事便是,又哪來什麽麻煩可言呢?”
李建皺眉片刻,道“還請田大夫直言。”
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上輩子李建雖然也長時間在邯鄲生活,但邯鄲令這個官職還是第一次坐。
他的心中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能被田奮這樣老成持重的官員視為天字號第一麻煩。
田奮表情開始變得嚴肅,就連語氣也開始放低不少,道
“宮中出來的人,才是最大的麻煩。”
李建聞言一愣,隨後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田大夫這又是從何說起?”
田奮道
“宮中出來的人,那可都是奉了王命而來。一個個拿著王命當利箭,各種過分的要求層出不窮啊。”
“就比如說,王宮之中的一應物資用度都從邯鄲附近供應,也就是由咱們邯鄲令來具體負責。”
“而王宮之中那些負責采買的家夥呢,就喜歡各種誇大其詞,索求遠超正常用度數倍的物資。
“其實哪裏用得了那麽多東西?最後無非都是落進了這些人的腰包罷了。”
“也不僅僅是采買物資,宮中之人做事都是非常霸道的,不管看上了什麽東西都要帶走,完全不容置疑,倒好像這邯鄲府是他們家的倉庫似的。”
聽著田奮一番大倒苦水,李建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嚴肅了起來。
“田大夫為何不稟報都平君和大王太後?”
田奮聞言,臉上露出苦澀笑意
“這些采買之人都是太後身邊的心腹之人,李大夫覺得太後是相信他們的話,還是相信我的話呢?”
李建無言。
過了好一會,李建才道
“太後如今已然殯天,等到大王親政之後,這股風氣想來是會有所好轉的。”
田奮聳了聳肩膀,突然笑道
“無論是否好轉,那都已經是李大夫的事情了,哈哈。”
“不瞞李大夫說,老夫以前一聽到宮中來人,那心裏叫一個慌啊。現在好了,總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田奮話音剛落,房間的門突然就被敲響了。
毛遂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大夫,宮中有使者到來!”
李建心中頗為疑惑。
這才上任第一天,趙王就派使者幹嘛來了?
使者是一名宦官,滿臉堆笑
“李大夫,大王說了,有要事召您入宮。”
李建聽著這個口諭,心中有些訝異。
上任第一天,正常人都知道要給點時間熟悉政務,趙王卻突然急召李建入宮,莫非是出了什麽事情?
李建微笑著將使者拉到一旁,右手不動聲色的將一小袋銀子塞入這宦官的袍袖之中。
“李某冒昧請問一句,大王的心情如何?”
宦官掂了掂小袋子的重量,登時笑得眼睛都眯了縫,同樣輕聲道
“大王的心情很差呀,今天一天都沒笑過,李大夫還請小心為上。”
至於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這名宦官堅稱不知,李建也就不再追問,坐車入宮。
入宮之後,第一件事並不是去找趙王,而是前往太後的靈堂。
在靈堂的門口,李建碰上了藺相如。
藺相如明顯有些驚訝
“你今日不是履職嗎,為何會在此地?”
藺相如也是來上香的,作為趙國上卿,每日上香是必須的環節。
至於李建為何不需要了,答案也很簡單——級別不夠。
隻有卿以上的趙國大臣,才能獲得每日前往靈堂上香的資格。
上香不是你想上,想上就能上。
得知李建是奉趙王的旨意入宮之後,藺相如臉上的驚訝之情更濃。
沉吟片刻,藺相如低聲對著李建道“小心行事。”
李建點頭,上完香後離開靈堂,來到就在不遠處的趙王寢宮。
剛剛走進寢宮正殿,李建的眉頭就是輕輕一皺。
空氣中竟然明顯有酒的味道。
不僅如此,還有一些魚和肉的味道也依然殘留,這說明趙王剛剛才在這座寢殿之中喝酒吃肉,享用了一頓豐盛的宴食。
若在平時,此事自然沒有任何不妥,但問題是,現在可是服喪期間啊。
《禮記》可是清楚寫著:
“父母之喪,不食菜果;既殯食粥,朝一溢米,暮一溢米。”
以及“行吊之日,不飲酒食肉。”
這太後都還沒過頭七呢,作為兒子的趙王,連喝酒帶吃肉的,簡直是……
李建不動聲色,朝著端坐著的趙王行禮
“臣見過大王。”
趙王似乎吃得過於飽了一些,張口就打了個很響亮的飽嗝。
空氣中的酒味又增加了不少。
如果是上輩子,多少帶點忠臣情節的李建必然會出言勸阻。
如今李建表情平靜,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聞到。
趙王笑道
“李建啊,今日找你前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情。”
李建道
“請大王吩咐,臣定當竭力做好。”
趙王點頭,滿意道
“不愧是寡人一手提拔上來的,樓昌啊,你今後也要多和李建學一學,明白嗎?”
站在趙王身邊的樓昌聞言表情頗為古怪,但隻能恭敬應是。
趙王看向李建,笑道
“李建啊,當天在母後的寢殿之中,趙鼎究竟是如何行刺母後的,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的和寡人說一遍。“
趙王話音落下,李建的心中頓時就是一緊。
果然這上任第一天的突然召見,確實沒有好事。
那一天晚上,李建可是在太後和繆賢的麵前,親口揭穿了趙王是下毒案幕後主使者的真相!
李建平靜開口,道
“回大王的話,當天臣護送大王離開,走到半路時遇到宦者令繆賢,他說太後還在寢殿之中……”
李建如此這般,將當日所發生的的事情說了一遍。
趙王非常仔細的聽完了李建的話,然後又翻來覆去的把各種細節都給盤問了好幾遍遍。
李建一一從容做答。
趙王沉吟半晌,道
“所以在殺死了趙鼎過後,寡人就帶著諸卿出現了?”
李建點頭道
“正是如此。趙鼎死了不過大約一刻鍾時間,大王就帶著諸卿來了。”
一刻鍾,也就是十五分鍾。
趙王追問道
“那這一刻鍾的時間裏,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李建道
“回大王的話,在這一刻鍾的時間裏,因為擔心另有刺客,臣和宦者令兩人守衛在太後的身邊,一步也不敢離開。”
趙王皺眉,道
“那母後就沒有問你們什麽嗎?”
李建道
“太後病情當時已經極為沉重,並沒有和臣說什麽話。”
趙王沉默不語。
就在此時,一旁的樓昌突然輕笑一聲,道
“李大夫,你說的話,實在是非常的可疑啊。”
李建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向樓昌
“樓昌,你隻不過是區區一個都統,居然也敢在本官和大王奏對時大放厥詞?”
“如此目無尊長,難道你家長教授給你的禮儀,你都學到了狗肚子裏不成!”
樓昌表情一滯,臉龐漲得通紅。
足足過了好幾秒,樓昌才怒道
“李建,你想要欺瞞大王的罪行已經暴露了,任憑你再如何巧舌胡言,今日都是你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