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再回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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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確定了崔尚書等人罪名!
    周易跪在地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新政關乎陛下史書功過,任誰膽敢阻攔都是大逆不道,事到如今,崔尚書等人是否朋黨已經不重要了。
    自古變法多流血,一部尚書正適合立威。
    正統帝說道:「將這供詞給外邊的人看看,天天自詡正人君子,偏偏活成了誤國小人!」
    圓公公捧著供詞出殿,很快傳來一陣喊冤聲。
    崔尚書反應最是激烈,他女兒在後宮為妃,已經懷了龍種,絕不能失了聖眷。
    「老臣冤枉,願以死證清白!」
    說話間衝向殿門,眼見著就要撞上,值守內侍見到周易使眼神,當即施展輕功擋在身前,將崔尚書按在地麵。
    「胡鬧!」
    正統帝吩咐道:「一並打入天牢,交由三司會審。」
    一陣哀嚎聲中,內侍將所有官吏拖下去。
    正統帝又看向周易,眼中閃過滿意與惱怒,嗬斥道:「你也滾下去,再有此等事,定重罰不饒!」
    「拜謝陛下。」
    周易叩拜之後,也不站起來,就在地上打滾離開養心殿。
    額頭觸碰地麵,留下一灘灘血跡。
    正統帝見此情形,不禁心生憐憫,國朝無數內臣外臣,論忠心與辦事周易都能排在前三,可謂國朝精忠。
    唯一的缺點就是殘暴嗜殺,不過這也是優點!
    「傳劉太醫,去為小易子治傷。」
    「遵命!」
    圓公公躬身領命,眼中閃過嫉妒。
    內侍是皇家奴仆,任憑再怎麽高的官位,也是相當於財貨一般,與宮裏的桌椅板凳、瓶瓶罐罐並無區別。
    禦醫為貴人治病,內侍能享受到,當真是極大榮寵!
    圓公公心思電轉,熄了扳倒易公公的心思。
    「大勢已成,暫且避讓!」
    值殿監。
    十八個幹兒子匯聚一堂,這個捏肩,那個抹藥。
    一聲聲幹爹,聽得周易心曠神怡。
    小曲子吹捧道:「幹爹,那雲台書院傳承數百年,據說閣老登門都得恭恭敬敬,您一聲令下就屠了。
    監察司骨幹都是值殿監調過去,書院、地牢發生的一切,早已傳入宮中。
    其中自然有溫公公說的話,落入幹兒子耳中,就是周易寧肯以身犯險,也不讓他們去背鍋送死。
    如此一來,原本虛假的父子關係,多了幾分真誠。
    「你們且記得,咱們隻忠於陛下,其他的都是狗屁。」
    周易說道:「莫說什麽區區雲台書院,縱使江南世家與陛下作對,咱家也敢帶人圍了,殺個雞犬不留!」
    「幹爹英明。」
    小曲子連連吹捧,心底將這句話記下,將來或許有用。
    大慶北方少有世家,畢竟每次改朝換代都會屠戮一回,多是隨太祖定鼎天下的勳貴。江南則少有戰亂,宗族勢力盤踞,世家傳承數朝而不倒。
    在小曲子眼中,周易怎麽也鬥不過世家,關鍵時刻或能成為進身之階!
    正說話時。
    一名內侍急匆匆進門,稟報道:「怡春殿傳來消息,崔貴人聽到父親入獄,情急之下摔倒,小產了。」
    「知道了。」
    周易眼中閃過異色,本以為皇後娘娘出身草莽不善宮鬥,未曾想手段這般果斷狠辣。
    「隻是手段太過粗暴,必然引起陛下懷疑,或許……這對夫妻隻差撕破臉,已經無所謂其他了!」
    念及至此,周易更加不看好皇後娘娘。
    陛下攜西征滅國之威,聲勢之隆已臻至絕頂,國朝無人能挫鋒芒。
    周易吩咐道:「好生盯著怡春殿,有什麽消息及時傳來。」
    「遵命。」
    內侍磕頭領命,回轉怡春殿。
    龍種夭折,必然掀起不小風波。
    崔貴人一言一行,乃至貼身宮女內侍,都需要時刻盯著。
    「小曲子去南邊辦件事,江寧烏家強行插手貢布生意,咱家看在龍種麵子上,忍氣吞聲認了。」
    周易冷聲道:「現如今龍種沒了,烏家也該沒了!」
    小曲子說道:「幹爹,咱家一直盯著烏家,上月送來的布匹竟然掉色,此乃欺君之罪,理應抄家滅族!」「桀桀桀!你辦事,咱家放心。」
    周易拍了拍小曲子肩膀:「去監察司領外務令牌,到了江寧聯係邢公公,做事幹淨些,莫要留下手尾!」
    京城抄家就是抄家,畢竟天子腳下,終究還是講些律法。
    出了京城,抄家就是滅族!
    「拜謝幹爹。」
    小曲子咚咚咚三叩九拜,興高采烈的離開,此番去江寧定要好生搜刮一番。
    其他幹兒子麵露羨慕,小曲子不愧是最受寵的幹兒,什麽好事都能撈到手裏,以後得多加尊敬。
    周易雙目微眯,望著小曲子的背影。
    「這廝好深的心計,不可久留!」
    ……
    月末。
    臨近新年。
    正統帝連辦宴席,慶賀國朝開疆。
    皇帝喜怒即為宮中晴雨,受此影響,氣氛變得輕鬆歡快起來。
    唯有一處地界,仍然清冷寂靜。
    冷宮。
    周易站在門口,不禁露出懷戀,猶記得當年躺在台階上讀書。
    轉瞬三年過去,曾經無名無姓的值守內侍,成了威名赫赫的三監提督、監察督公。
    「世事變幻,人生難測!」
    周易歎息一聲,邁步進去,率先見到躺在台階上的老太監。
    老鹿變得更蒼老了,白發稀疏,老態龍鍾,聽到腳步聲緩慢轉頭,渾濁的雙眼黯淡無光。
    「誰啊?」
    「小易子來看您了。」
    周易來到台階前,將紫袍脫了,並排躺在老鹿身旁。
    「竟是你小子。」
    老鹿詫異道:「威震朝堂的易公公,怎麽有空來咱這地界?」
    周易說道:「當年離開時,答應時常來探望,結果俗務纏身,直至今日方才得空。」
    「咯咯咯!」
    老鹿從睡意朦朧中清醒過來,發出母雞打鳴般怪笑,嘴裏隻剩下三兩顆牙齒,枯瘦的手指了指冷宮房間。
    「咱家將死之人,哪有什麽好看的,你小子是試探裏麵那位吧?」
    屋裏關的是崔貴人,先是父親入獄,後又龍種早產,跪在養心殿外三天三夜,未能求得正統帝寬恕。
    氣急攻心,竟成了瘋子!
    據養心殿值守太監講述,崔貴人張牙舞爪撲向陛下,竟然叫喊著同歸於盡,結局就是打入冷宮。
    「老鹿,這位是真瘋還是假瘋?」
    周易可是親身經曆,前皇後陰謀算計,為了裝瘋竟然吃便溺。
    「真瘋了!」
    老鹿說道:「不過並非氣急攻心,而是外力所致,或者說不是瘋症,而是神魂錯亂。」
    周易麵色劇變,蹭的站起身來,沉聲道。
    「老鹿,你是說有人在宮中使用巫蠱咒術?」
    「先皇時期,鎮撫司抓了幾個青陽教法師,咱家親眼見他們施法。」
    老鹿回憶道:「驅使惡鬼附身,擾亂常人魂魄,立刻就變得神誌不清,如瘋狗般四處亂咬,就像是裏邊那位!」
    周易麵色變幻,最終又躺回台階。
    抬頭望天,雲卷雲舒,與三年前的天穹一般模樣。
    「老鹿,咱家有些後悔了。」
    老鹿說道:「那怎麽還敢與皇後一道,巫蠱咒術不同其他,落入陛下耳中,定然會大肆清洗宮廷!」
    周易盯著老鹿看了許久,幾乎忍不住運轉真氣,將他拍死當場。
    「老鹿,咱家與皇後娘娘隻說過幾句話,私下裏從未見過,怎麽就成了一道?」
    「這宮裏邊,咱家就看不透兩個人。」
    老鹿說道:「一個是皇後娘娘,另一個是你,倆絕頂聰明之輩,無需商議便能默契配合。」
    周易疑惑道:「咱家出身清白,怎麽就看不透了?」
    老鹿說道:「咱就不明白,你哪來的必勝的信心,這天下聰明人無數,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個孤臣!
    「以後你會知道的。」
    周易心底加了句,隻要你能活得夠久。
    長生不似才是周易靠山,當真玩不下去了,鑽進深山老林躲上百八十年,再出來就物是人非,什麽勝敗都煙消雲散。
    老鹿提醒道:「皇後娘娘非良人,咱家勸你早些收手。」
    「沒得選擇啊!」
    周易沉聲道:「咱家與陛下暗示幾次,都沒能得到回應,突破先天之法得從皇後那取得。」
    老鹿問道:「以你實力,已然不弱於先天,為何還要去爭?」
    周易沉默以對,總不能與老鹿說,想要以內侍之身操縱皇權更迭。
    這話兒但凡傳出半個字,周易九族盡誅,連帶家裏的螞蟻窩,都得灌了開水!
    「野心啊,讓人沉淪」
    老鹿話音一轉:「你這來探望咱家,連個禮物都不帶?」
    周易問道:「禦膳房的席麵吃不吃?」
    老鹿舔了舔嘴唇:「包吉祥的海鮮粥,劉一手的春糕,過去了幾十年,咱家也忘不了味道。」
    「來人。」
    周易呼喝一聲,立刻有內侍進來:「去禦膳房尋包吉祥、劉一手,以後每天坐好了粥和春糕,送來冷宮。
    老鹿連忙阻攔:「吃一回解解饞就行。」
    周易詫異道:「老鹿莫要客氣,這宮裏的玩意兒,咱家管夠!」
    「非是客氣。」
    老鹿說道:「這兩樣美食是咱家念想,若是天天都吃上,那就失了心頭好,人生又少了一樣樂趣!」「矯情!」
    周易吩咐道:「再去禦用司取酒,新月府送來的貢品,以前隻有大月國皇帝才有資格品嚐。」
    老鹿說道:「嘖嘖嘖,你小子好生威風!」
    「做到了咱這個位置,不擺威風不行啊。」
    周易說道:「老鹿,咱家出了這冷宮,就剩下勾心鬥角,左右十八個幹兒侍候,也不如躺在這台階上舒服!」
    老鹿眼珠亂轉,還了一句。
    「矯情!」
    ……
    正統四年。
    春。
    小曲子江南查案,與鎮撫司千戶衝突。
    回京途中,遭遇山匪圍殺身亡。
    …………
    監察司。
    嘭!
    周易一掌拍在桌子上,真氣洶湧而出,轟隆碎裂成粉末。
    「鎮撫司好大的膽子,咱
    家幹兒也敢動!」
    其他幹兒麵上義憤填膺,心中揚眉吐氣、歡天喜地,小曲子死了才好,省的以後在幹爹勉強爭寵。
    傳聞小曲子此番下江南,抄了烏家之後,又牽連江寧幾大家族。
    地方家族為了保命,供奉了大量金銀,足足裝了十幾兩馬車,當真是刮地三尺。
    「督公,劫掠曲公公的黑虎寨,盤踞地方已久,江寧幾番圍剿盡皆失利。」
    林甫說道:「卑職以為,定是鎮撫司通風報信,一是養寇自重,二是有不臣之心!」
    溫同知眉頭一挑,瞥了眼這位新晉主事。
    當真是心黑透了,嘴巴一張一閉就要抄家滅族,為免失去智囊身份,連忙說道。
    「督公,自監察司建立以來,鎮撫司不斷暗中作對,此番曲公公之死,正好將鬥爭擺在桌麵上,讓陛下去平衡。」
    左右平衡,是帝王術中最重要部分!
    陛下為了限製臣子權力,會另支持一處山頭,以作平衡。
    以此反推,借陛下平衡權力的心思,監察司主動與鎮撫司打擂台爭鬥,便能獲得支持。
    周易微微頷首,說道:「溫先生說的不錯,創勢而為,乃長久之計,不過麽……」
    聲音陡然陰冷狠辣:「幹兒讓人殺了,簡直是打咱家的臉,必須當麵打回去!」
    「來人,去鎮撫司衙門!」
    一聲令下,上百黑衣番子匯聚,跟在周易身後殺向皇城西邊。
    監察司建立之前,鎮撫司衙門一直在皇宮西側,並未有什麽其他稱呼。
    如今兩司東西對峙,民間已經有「東廠」「西廠」的稱呼流傳,用以指代兩處衙門。
    片刻後。
    鎮撫司衙門外。
    值守力士見到周易,哪敢出聲阻攔,慌忙跑進衙門匯報,京城誰不知道西廠督公好爆人頭。
    不等與上司說清楚,嘩啦啦腳步聲已經傳來。
    正殿。
    上方懸掛大紅牌匾,上書「鎮撫司」三個大字,據說乃大慶太祖親筆所提。
    周易邁步進去,見到指揮使紀嶽,左右站著同知、僉事,恰好鎮撫司三巨頭全都在場。
    「也好,省的咱家一個個尋上門!」
    紀嶽冷聲道:「易公公,為何來監察司鬧事?」
    「咱家幹兒死了!」
    周易作勢欲坐,當即有幹兒四肢著地化作人椅。
    「死於鎮撫司千戶,今兒紀指揮不給個交代,咱家定要掀了這衙門!」
    紀嶽乃陛下潛邸心腹,從心底看不起周易,區區諂媚閹宦而已,厲聲嗬斥道。
    「監察司設立不過半年,也敢來鎮撫司鬧事,你算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