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正義”小姐明顯是來拯救自己，但帕列斯並沒有因此感到喜悅。

    在祂看來，自己分身死亡，星之杖遺失固然淒慘，但比起“正義”小姐出現在根源之禍麵前，結果遭受傷害影響本體，甚至幹擾到“愚者”自身，那還是要好接受得多。

    顯然，這樣作想的不止帕列斯自己。正在全力針對暗影世界的根源之禍，忽然掉轉了層層的石化浪潮與灼熱烈焰，向著祂們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來。

    帕列斯看著那混雜在浪潮之中，屬於詛咒的深黑痕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這個詛咒順著“正義”小姐的身份找到了祂的本體。誰知灰霧一陣翻滾，突然響起了屬於“正義”小姐的聲音

    “我隻是個曆史投影。”

    仿佛是為這樣的宣稱充當背景，在神力碰撞的天空之上，一道僅僅略次於神靈層次的閃電哢嚓擊中那片源自暗影世界的汙穢，填補了因為根源之禍的分心而出現的攻擊的缺口。

    石化的浪潮與灼熱的烈焰停頓了一瞬，隨即，災難的中心傳來了一道極盡嘲諷的嗤笑

    “‘愚者’還真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啊。”

    不過被嘲諷的對象壓根沒有聽到這句話的結尾。在那道閃電劈過之後，帕列斯被拉起的胳膊突然有巨力傳來，整個人刷地被拽上了半空。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帕列斯便發覺自己脫離了災難的中心。

    還真得救了。

    帕列斯於咳嗽的間隙動用星之杖，輪番釋放非凡能力對抗詛咒，醫治疾病。隨著新鮮的風得以灌入肺部，祂終於有了餘力審視當前的情況。

    這一看，祂不由得微微愣住。

    此刻拽著祂的胳膊振翅飛行的，並非生有灰白鱗片的巨龍，也不是熟悉的四翼天使。

    巨大的十二對羽翼遮蔽了天地，靠近帕列斯的這一側恰好漆黑一片，充滿了不該出現在“正義”小姐身上的墮落意味；即使灰霧遮蔽於周身，帕列斯依然可以察覺到，其後源自“正義”小姐的威勢，絕非一個序列的天使所能擁有。

    “正義”小姐還擁有過這麽強大的曆史？這是在一定程度上融合了混沌海的力量吧？亞當不可能給予這種幫助。是那麵嘴欠的鏡子？

    所以剛剛那道閃電是她劈下來的。怪不得。“正義”小姐必然是借助夢境的特殊才能融合阿羅德斯的力量，是“愚者”令這樣的融合以曆史投影的方式出現在了現實，出現在了西大陸。

    而“正義”小姐劈下閃電的動作，除了表明共同抵禦外神的決心之外，也正是為那句“我隻是個曆史投影”提供佐證。

    帕列斯於設想之中，正對上了奧黛麗調轉過來的雙眼。那隻與原本不同的渾濁黃銅色左眼無疑更加佐證了祂的猜測。

    在篤定之中，祂聽到了奧黛麗的詢問

    “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起這個，帕列斯頓時歎氣

    “是我傻了。我以為九離派的首座拿著那個對應了母巢的封印物，是為了尋找孕神宗；沒想到祂真正的目標竟然是暗影世界。”

    “我們似乎是無意間引動了某些布置，使得浩天突然受到了劇烈的源自暗影世界的侵蝕。沒想到那位九離派首座立刻就同步侵蝕了祂，利用汙染的交匯反向追溯到了暗影世界本身，這就打了起來。”

    “我們無意間觸動的布置，我心裏有點推測，但畢竟對西大陸的體係不夠熟悉。也許問問玄冥觀的那個姓龍的小子，可以得到更多的佐證。”

    “但我想，這樣的布置九離派首座必然有足夠的見識看穿；祂沒有作出提醒，肯定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麵。”

    在這件事上，九離派到底是不是故意，其實不是那麽重要。反正雙方一直是敵對的關係。帕列斯刻意做這樣分析，是專門說給浩天聽的。

    畢竟，根源之禍和曾經的那位道祖是暫時的合作夥伴，根源之禍以浩天為餌，毫不在意祂的死活，也就暗示了福生玄黃天尊有同樣的態度。

    不過眼下浩天可能都不一定聽到了帕列斯的話語。在暗影世界與災禍之城的雙重侵蝕之下，祂的體表寸寸裂開，汙濁邪惡的枝丫自裂縫中密密麻麻地伸出，卻又早已石化成灰白的雕塑，染上灼燒的焦黑。

    在這樣的狀態下，祂竟然還未死去，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奇跡。

    “祂其實有點失控了，隻是因為節製才沒有表現出來。”奧黛麗釋放了一個安撫，說道，“索羅亞斯德先生，您試著治療一下祂的身體，我來嚐試解決祂的汙染。”

    “那你可要小心一點。”帕列斯剛說完，眼前的十二翼天使已經不見了蹤影。

    嘿，不要仗著自己是曆史投影就敢亂來啊。知不知道曆史投影也可能遭遇反向的侵蝕……

    帕列斯無奈感歎一句，抬起了星之杖。

    ……

    在屬於浩天的夢境迷宮之內，曾經歸屬於祂和清池的破敗房屋已經近乎垮塌。

    一棵遒勁的樹木活了般地將這房屋緊緊纏繞，側枝刺穿了牆壁，又從另一麵茁壯生出。

    那樹幹枝丫上的猙獰肉瘤，是那樣的令人惡心反胃，令奧黛麗下意識地不想多看哪怕一眼。

    這可不是浩天的夢境迷宮的原貌。這是已經經過一些安撫後的樣子。可惜奧黛麗如若繼續靠近，這些枝幹就將主動蔓延來進攻自己，這令她隻能尋求其他的治療方法。

    汙染的事，其實沒什麽技巧謀略可言。除了真實的力量的碰撞之外，就是找到相對克製的攻擊類型。

    可惜對於浩天來說，陽光與雷擊同樣是可能傷害到祂的意象。而墮落更是會對暗影世界本身有所助長。這令奧黛麗這個愚弄曆史的投影掌握的許多額外技巧都不能使用。

    不過增益總是存在的。奧黛麗停留在絕對安全的位置，望向那猙獰扭曲的樹木。

    隨著她左眼的黃銅色愈加凝實，一本本虛幻的書籍仿佛在她的周身逐一摞起。越到上層，那些書冊便逐漸翻開，甚至還有書頁胡亂粘合在一起，彼此撕扯得歪斜淩亂。

    這是全知途徑的洞悉，是對事物的各種特性加深了解的方法。

    對於沒什麽知識儲備的奧黛麗而言，這樣的非凡能力用起來無疑會打折扣。不過此刻她要求不高。隻是簡單的了解之後，她就明白了自己該采取的策略。

    奧黛麗閉上了雙眼。

    隨著“織夢人”的力量被徹底發動，整個迷宮都仿佛黯淡了些許。在環繞著對麵房屋的地麵上，幽暗無光的憑空凝聚而生，一滴一滴漸漸聚成河流。

    它們流淌著，仿佛被什麽驅趕著，不斷地向著纏繞房屋的巨樹匯去。

    那些邪惡汙濁的枝丫肉眼可見地枯萎了。

    ——在經曆了對克萊恩夢境迷宮的探索之後，奧黛麗當然有能力根據自己的印象，於他人的夢境中具現出弱化版的永暗之河。

    後麵的故事就十分簡單。當敵人無力反製，奧黛麗就可以進一步動用安撫。她的曆史投影的位格畢竟擺在那裏，很快，這些由暗影世界產生的汙染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奧黛麗無聲地吐了口氣，垂首行了一禮

    “浩天殿下，辛苦你了。”

    “對於根源之禍刻意利用你的行為，我們絕不會就這樣容忍下去的。還請你好好休養自身，等待我們對祂們發起聲討。”

    奧黛麗其實並不指望浩天真的領情。她這樣做，隻是覺得“愚者”先生和天尊的勢力總要有一個融合的過程，隻是覺得浩天的處境值得同情。

    可沒想到在她直起身體想要離開的時候，這個夢境迷宮之中，突然出現了浩天的回應

    “赤後方才留了句話。”

    赤後？根源之禍？

    是福生玄黃天尊？！

    奧黛麗錯愕抬眼，聽到浩天的聲音在夢境迷宮中回響

    “祂說，道祖令我在四日之內，設法滅殺你在此間大陸的身份。”

    殺我？在西大陸的身份？四天後？周日？

    殺一個身份有什麽意義？斷開我和女神的聯係？斷開“愚者”先生和女神的聯係？不，後者未必斷得幹淨。可是我有什麽作用……

    奧黛麗很快收好了臉上的驚訝，鄭重道

    “多謝你的幫助，浩天殿下。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嗯，我不會讓那位詭秘之主知道，你告訴了我這件事。”

    ……

    “您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偉大的主人，就不能獲得足夠的保護。美麗的智慧的對主人無比重要的女主人，阿羅德斯很擔心您。”

    “請您在這四天裏，不要離開黑夜女神的力量保護，可以嗎？”

    “我明白，阿羅德斯。”

    奧黛麗答得很鄭重。

    “我知道我對‘愚者’先生有多重要。”

    ……

    神戰的餘威尚且在天空中殘留，而仕林墨家的總堂之內，一品識者和一品用者看著一品學者終於停了筆。

    “怎樣？你可算清了？”

    “如今侵蝕災禍之城的，可是已經換成了那位新詭秘之主？”

    一品學者的眉毛是皺著的

    “赤後於災禍之城掌控力甚強，我不敢定論。”

    “但恐怕還是先前那位道祖。”

    一品用者頓時滿意點頭

    “這便是我等與那新詭秘交易的本錢。看祂們的樣子，對咱們西大陸的事可謂是一竅不通。”

    “祂們怕是還不知曉，這裏埋著那位道祖複活的後手呢。”

    一品識者跟著露出了一個期待的笑容。

    三個人一路走到外頭，布下祭壇。隨著那雙沒有睫毛的眼睛在半空之中睜開，整個天空的神戰痕跡變弱變淡，藍天白雲重新降臨於世間。

    一個新的太陽升了上來，起初的時候還有些形狀扭曲，到後來已經徹底渾圓。

    整片大陸的人們都看著天空，向著這位钜子狂熱拜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