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格蕾嘉莉拖人沉底的力量嫁接給薩林格爾，這件事克萊恩在第一次來汲取河水的時候就做過。

    當時他忙著用黃金鳥形飾品吸取河水，對於薩林格爾的狀態未有關注；但看祂此刻依舊意誌活躍的樣子，就可以推斷出祂必然有辦法逃脫。

    這倒也不奇怪。薩林格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動用永暗之河的力量，想要阻止格蕾嘉莉不算困難。

    不過現在有所不同。薩林格爾的意誌大部分還在西大陸，能夠動用的永暗之河的力量，必定更加有限。

    更不必說此刻祂身上雷擊灼痕道道，頭部被汙濁的黑色液體包裹，自身的意誌更是在心靈風暴的影響之下時有混亂。

    而當河水中的奧黛麗引動格蕾嘉莉，探入的灰霧施展嫁接時，祭台旁邊的奧黛麗同樣有所變化。

    隨著一道白色的光輝閃過，她的衣物膨脹裂開，一隻體表鱗片灰白的巨龍從其中鑽了出來。這隻巨龍蒙著團團的灰霧的保護，皮翼一抖，直接飛向了薩林格爾。

    源自巨龍的吐息在洶湧的灰白“輕水”中貫穿而過，奇異地沒有遭遇什麽阻攔，而直接籠罩了薩林格爾。

    對於一個精神烙印來說，這就是最致命的攻擊！

    正企圖自救的薩林格爾頓時混亂了起來，無數的念頭擁擠在精神之中，令祂一時之間想不出自己打算做些什麽，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有所混亂。

    這讓薩林格爾沒能及時應對，被格蕾嘉莉釋放的青銅光芒持續籠罩著，身形遲緩地向著河底靠近了一段距離。

    已經被河水侵蝕的水中奧黛麗抓住機會，重新用黑繭包裹自己，在保護層之內點起了一道無比純淨的光芒。

    這是“歌頌者”途徑製造的光芒，在不同的序列層次有著不同的名稱，但核心隻有一個，那就是光明。

    而對沾染了河水的奧黛麗而言，光明就意味著蘇醒，意味著她能夠暫時克製死亡的影響。她抓住了短暫的機會，趁著巨龍奧黛麗還未抵達的時間，利用自己的力量，將薩林格爾向著河水中拖去。

    自我混亂的薩林格爾未來得及抵擋，又向格蕾嘉莉靠近了一點。

    然而這樣的混亂到此為止了。

    不提永暗之河本就是衰敗的象征，奧黛麗施加的混亂念頭無論如何都會歸於沉寂；哪怕是考慮到薩林格爾死前雙途徑真神的位格，祂也不是奧黛麗一兩次攻擊就可以徹底製服的。

    薩林格爾腳步一頓，周圍的河水頓時洶湧了起來，宛若浪潮地拍在了祂的身上。黏著在薩林格爾頭部的黑色液體隨之一點點幹癟下去，最終徹底消失。

    兩叢蒼白的火焰在祂的瞳孔中搖晃了起來，雖然微弱飄忽，但卻再也不能忽視。

    薩林格爾低下頭，看向了那個在巨劍另一端拖著祂的黑繭。

    隻是一個注視，奧黛麗蘇醒與沉眠的平衡徹底被打破。她身上的黑繭點點殘缺，雙手漸漸腐爛幹癟，連帶著那隻開始腐朽的巨劍，一起沉入了永暗之河的河底。

    趁著這個機會，薩林格爾引動永暗之河，就要鎮壓下格蕾嘉莉的變化。

    啪。一根粗大的龍尾狠狠抽向了薩林格爾的背部，抽得整個河床都震了震。

    盡管奧黛麗的力量無法和這位雙途徑真神的生前相比，但現在的祂卻隻是個精神烙印，當然不會有太過強健的力量。

    因此，受巨力衝撞的薩林格爾直接被丟向了河底的格蕾嘉莉。

    然而這樣的攻擊對薩林格爾而言依舊並非致命。在格蕾嘉莉拖生靈向河底的力量中，距離的靠近隻是過程，真正的恐怖在於其囚禁和鎮壓般的沉眠力量。

    即使薩林格爾已經和格蕾嘉莉肩並肩躺在了一起，隻要祂在那一瞬間壓製住了格蕾嘉莉對祂的囚禁，祂依舊能夠不受太大損傷地脫離。

    祂調整了一下狀態，就要再次令格蕾嘉莉陷入沉寂，可是下一刻，無數相同的念頭卻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了祂的意誌之中。

    “我將徹底沉寂。”

    “我將徹底沉寂。”

    “我將徹底沉寂。”

    “……”

    每一個途徑都有自己內蘊的瘋狂和危險，這也是為什麽高序列的晉升需要儀式。而無法抗拒的沉寂力量，正是“死神”途徑時時刻刻存在的威脅。

    向薩林格爾暗示祂將徹底沉寂，其惡毒程度類同於向克萊恩暗示祂的每一個靈之蟲都將分裂而獨立。

    更別說現在薩林格爾的精神烙印轉移走了大部分。

    在接近真神層次的心理暗示之下，薩林格爾的動作難免有了一個瞬間的停頓。在這完整的一個瞬間，祂未作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格蕾嘉莉的青銅色光芒籠罩。

    一個瞬間就足夠了。因為克萊恩直接偷走了祂的時間。

    薩林格爾的身體突然開始加速腐爛，其程度與格蕾嘉莉愈加相仿。祂的念頭漸漸無法喚起，雙眼茫然大睜，幾乎隻剩下了本能。

    隨著時間的流逝，祂終將變為與格蕾嘉莉相類的，另一位被沉眠囚禁的神靈。

    ……

    西大陸，永暗之河的主幹處。

    早在封印突然加強後，戰鬥的方式就徹底發生了改變。雖然女神依然在使用唯一性，向著朝生子的身影發出攻擊；但朝生子已經以防禦為主。

    祂將更多的力量放在了永暗之河上，企圖搶奪它的控製權，衝撞灰白霧氣組成的封印，返回自己原本的精神烙印處，破解這個雙重的陷阱。

    黑夜女神自己倒也不著急，程度適當地以攻擊作出幹擾，同時還操縱著手中的黃金鳥形飾品，繼續剛剛對永暗之河作出掌控的行動。

    ——這是祂希望在解救羅塞爾之前完成的任務。既然早晚都要做，那麽現在當然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突然，朝生子動作一頓，雙眼之中仿佛有什麽哢嚓碎裂。他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持，搖搖晃晃茫然呆立在了原地。

    一道身穿黑袍的腐爛虛影從他的背後脫離出來，不管不顧地投向了這條永暗之河。

    對於薩林格爾的精神烙印而言，失去了自己在支流處的部分，就是失去了聯係永暗之河的依憑。

    如果不趁著聯係尚且殘存的機會，重新融入永暗之河，卻使精神僅僅停留在朝生子身上的話，黑夜女神輕而易舉能夠將朝生子擊殺，自己也就再也沒有複活的可能了。

    女神動作一頓，仿佛是分心太過，沒有來得及阻攔，任由薩林格爾的身影投入整個流域，對抗著永恒之暗本身的意誌，企圖和永暗之河融合在一起。

    祂頓了頓就沒有再管，舉著黃金鳥形飾品，繼續嚐試掌握永暗之河。

    這樣的舉動雖然作為陷阱出現，但也隨時可以轉變為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之一。在剛剛女神未盡全力的攻擊之下，如今的薩林格爾對永恒之暗依舊有足夠的威脅，彼此糾纏可以互相牽製消耗。

    而當他們彼此對峙的時候，就是女神獲取自身利益的最好時機。

    如果可以，又為什麽不一鼓作氣，直接趁機掌控永暗之河呢？

    ……

    灰霧之上，克萊恩忍著改變西大陸封印帶來的巨大疲憊感，對坐在身邊的金發天使說道

    “帶著茶杯回來吧。神秘減弱要開始了。”

    ——因為覺得整個行動在一個神秘減弱消失的間隙就可以完成，克萊恩沒有冒險關掉規則書。

    奧黛麗卻猶豫著搖頭

    “女神還沒有傳回訊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異變。我留下來，或許還能做些什麽。”

    “反正我隻是個曆史投影，真正的身份不是躲在源堡就是留在女神的隱秘之中，不會因為意外受到什麽影響。”

    看她這麽積極，克萊恩當然也不會阻攔。大不了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主動令曆史投影消失。即使神秘減弱，他也依然可以做到這一點。

    至於那個茶杯，反正放在那裏也不會丟，等下一個神秘減弱消失的間隙再去取就可以了。

    不過留在永暗之河的奧黛麗其實做不了什麽。有河水的阻隔，河底的情形根本無從查探。而岸邊當然也沒什麽變化。

    為了不讓自己拖時間的行為過於明顯，她狀似思索了一陣之後，一邊謹慎地退到祭壇邊，遠離了大部分河水，一邊卻抬起龍爪，捧出了一點微弱的螢火。

    隔著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光芒不會帶來複蘇。它不足以照亮任何事物。但奧黛麗卻相信自己的腳下出現了影子。

    於是一個影子真的在她腳下拉長了出來。

    巨龍的輪廓已經呈現，可影子依然在不斷生長。它的長尾和皮翼慢慢凝實，整個影子在奧黛麗身邊站了起來。

    影子向著奧黛麗點頭一禮，帶著分走的一部分灰白霧氣“蠶繭”，一頭紮進了永暗之河的河水中。

    在難以查探到河底情形的情況下，奧黛麗選擇用“秘祈人”的“墮落之影”製造出一個有行動能力的影子，代替自身深入永暗之河內部。

    ——顯得她好像在認真做事。

    令奧黛麗沒有想到的是，薩林格爾竟然確實還有掙紮。

    祂的手臂時不時微微動彈，瞳孔中搖曳的火焰也未完全熄滅。

    這隻影子略作思考和觀察之後，覺得既然看到了，似乎也不能放任其仍有活躍。於是她下潛身體，以手臂觸碰到了薩林格爾。

    ——永暗之河的河水是傷害也是保護，不觸碰到薩林格爾，奧黛麗根本沒法施加心理暗示，作出影響。

    異變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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