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路送梅麗莎回了家，約翰才終於有了獨處的空間。他返回了自己的家中，短暫安撫過獨自在家的母親之後，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如果我的思路沒有錯，一個同樣源自古老曆史的人，製作了我們得到的這些圖紙，偽裝成羅塞爾的作品，卻不完成，隻是將它流傳出來，最終送到了我們教會手中。

    這對他有什麽樣的好處？

    陷害？可是發明創造會有什麽樣的陷阱？我們正常情況下也在發明創造啊……

    圖紙令他能夠決定我們創造出的事物究竟是什麽？可是那些圖紙什麽都有啊。陷阱隻藏在一兩張圖紙中？

    或者他的目的在於加速？我們快速做出了這些事物，會與另外的群體矛盾激化？

    這聽起來合理許多。可是這個幕後的人意在分裂我們和誰呢？

    是現有的資本家和舊貴族？和魯恩有利益衝突的其他國家？以機械設計為根基的蒸汽教會？

    直到思考起這些，約翰才發覺自己對當前國際形勢了解不多，放在過去連鍵盤強者都做不了。

    前置條件了解不足，也就無法推理。所以“推理學員”的本質還是要多學習啊……

    不過約翰並沒有放棄，他轉而抓住了另一條線

    我可以假設製作者也是源自古老曆史的人嗎？

    也許未必，因為朱斯提西婭小姐說過，很多存在同樣知曉古老曆史的事情。

    不，不對，知曉和了解細節是兩回事。如果很多存在都了解這些古老曆史中的細節，總會有哪位將這些文明複現出來攫取利益。這甚至等不到羅塞爾的出現。

    也就是說，製作者終究應當是個和我一樣，來自古老曆史的人？

    什麽樣的組織，會有這樣一個人？

    他有能力偽裝圖紙不被發現，格局也足夠深遠，躲在幕後看著黑夜教會和我們教會都成為他的棋子……那麽這樣的人肯定是某個大型勢力的核心成員。

    這個成員如今利用了自己在古老曆史中的知識，以往也未必沒有蛛絲馬跡。這將是可以追尋的線索。

    可是大勢力的核心成員，其蛛絲馬跡也不是我能追尋得到的啊。

    約翰再次發現自己什麽都推斷不出。這讓他有點不甘心。

    不，還有一點線索。

    即使他是古老曆史中的人，他又是怎麽記得住這麽多圖紙的呢？除非他是個專門從事這方麵工作的人，或者他是個像羅塞爾大帝一樣的“通識者”。

    不對，這些圖紙對應的並非我那個時代使用的電話，而是相對古老，大約是初創的類型。

    而通過和安妮莎他們的交流，以及我閱讀過的羅塞爾日記，我發現大家“穿越”的時間點其實差不多，不存在幾百年前的人物。

    即使是專業者，又為什麽要去記憶幾百年前的圖紙？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我得到的可是涉及方方麵麵的科技造物。

    所以真的是個“通識者”？是摩斯苦修會得到了相鄰途徑的配方？可摩斯苦修會一向是“為所欲為，但勿傷害”的啊……

    嗯，非凡世界還有許多我不知曉的神秘學知識和技巧，不能假定隻有“通識者”能夠記住這些細枝末節的知識。我不是都得到了一本那麽厚的書籍的全部內容嗎？

    等等。我也得到過類似的詳細的知識。而這個知識是朱斯提西婭小姐提供的。

    朱斯提西婭小姐也記得住古老曆史中的知識的細節？

    約翰的呼吸下意識地輕了。

    她正是大勢力的核心成員，是古老曆史的遺民，是散出這些手稿的獲益者！

    是她自己兜了個圈子，給這些手稿的來源過了個明路，然後交到了我的手裏來製造和推廣？所以她當初那麽篤定，這是對我的功勞的補償？

    這很合理啊！

    不過約翰並未因為一時的合理推斷而得意忘形。他很快想到了不那麽合理的細節

    根據朱斯提西婭小姐平時的交談，她好像是很不擅長理科知識的。那麽她怎麽會有能力製作出這些手稿？就算是有一些技巧可以喚醒古老的知識，至少也要這位古老遺民有基本的知識儲備吧……

    不過也並非沒有可能。也許她獲得了來自“愚者”先生的幫助。一個隱秘組織想要有這麽大的動作，必然也得是經過神靈的允許。在這個過程中，神靈說不定就提供了自己的力量。

    想想“愚者”先生允許一個古老遺民成為核心的成員，或許祂本就與那些被掩埋的曆史有所聯係；這樣的聯係說不定令祂能夠幫助朱斯提西婭小姐回憶。

    甚至，祂本身就掌握著這樣的知識，然後賜予了朱斯提西婭小姐。

    嘿，也許“愚者”先生也是古老曆史的一員呢？祂的尊名的第一句，不就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嗎！

    約翰原本隻是列舉一個可能，畢竟其他的思路上還有很多可能沒有遍曆。可是下一刻，他的目光直接凝固

    他的“推理學員”魔藥，劇烈地消化了。

    消化了……

    為什麽啊……就因為我猜到，“愚者”先生是古老曆史的一員？

    臥槽，我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

    “‘愚者’先生，你的來曆暴露了。”

    夢境都市的出租房內，奧黛麗已經整個人倒在了克萊恩的懷抱裏。

    經過整個淩晨和上午的努力，她已經連不必進入夢境迷宮的身份都開始疲憊難耐。

    當然效果也非常顯著——從奧黛麗重新開始夢境迷宮的探索到現在，克萊恩還沒有失去過自我意識。

    已經堅持了足足個小時未曾失去自我意識！

    而占卜令二人確信，即使奧黛麗就此停止進展，克萊恩也不會再回歸無意識的“周明瑞”狀態了。

    這令克萊恩的心情無法言喻地美好。他含著笑意輕撫懷中柔軟的金發，絲毫不介意地說道

    “我聽到了。”

    在發現了這麽大的秘密後，約翰相信自己在“觀眾”麵前無從掩飾心緒，索性主動建立儀式，匯報自首。

    而愚者教會的“下位祈禱儀式”，本質上正是以源堡為中繼站。克萊恩當然不可能聽不到。

    奧黛麗在他的懷抱中翻了個身，不經意間將背部的羽翼折騰得有些散亂；她夢囈般地說道

    “你說有沒有可能，哪天約翰率先猜到了你和梅麗莎的關係，然後主動告訴她？”

    “然後梅麗莎對約翰充滿了感激，由此產生了愛意？”克萊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必定是你故意引導。”

    以前麵對“愚者”，奧黛麗哪怕已經做了這件事，也要撒嬌耍賴地蒙混過關；現在她卻吃吃笑著，說道

    “倘若我真的故意引導，你難道能夠阻攔我嗎，‘世界’先生？”

    挑釁到舊日頭上來了！

    克萊恩托了托奧黛麗下滑的身體，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說道

    “是，我沒有辦法阻攔你。”

    他放低了聲音

    “我隻好把你關起來。”

    他沒有說出未盡的話語，卻讓奧黛麗陡然紅了臉。

    她掙紮著開始轉移話題

    “現在夢境迷宮的那些房間，處在阿羅德斯內部的都解決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被天尊歸類為難以解決的房間。”

    她假裝沒有感應到克萊恩幽深起伏的情緒，頓了頓，繼續說道

    “其實這些房間，我也未必都不能解決。但有一些真的很麻煩，比如說永暗之河的那間，還有遠古太陽神的血液形成的海洋……”

    “這些場景你不要進去。”克萊恩沒有等到奧黛麗說完，便強硬插言，“我有辦法幫你解決它們。”

    他迎著奧黛麗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態度仿佛隻是解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借助心靈的力量，將危險的房間和另一個安全的房間在紙上呈現出來。我可以借此交換兩個房間的汙染。”

    還，還可以這樣！奧黛麗綠寶石一樣的眼睛錯愕瞪圓，半晌才情緒複雜地說道

    “我有一種感覺。我正在見證一位恐怖的舊日慢慢蘇醒。”

    “這是真正超越凡人理解的生命層次。”

    克萊恩臉頰一抖，忍住了沒有勾起嘴角。但隨即，他聽到奧黛麗純澈又真摯地說道

    “真是令人難以想象，這位偉大的生命，幾年前還隻能依靠欺騙獲取大家的信仰。”

    咳！不提這件事，我們還是好夫妻。

    克萊恩以拳掩嘴，看著奧黛麗慢慢從自己的懷抱中探出了毛茸茸的腦袋，伸手開始具現不同房間的場景圖。

    她一邊說道

    “有一個房間，我不是很有把握。那裏汙染並不強烈，但是，我找不到汙染的源頭。”

    她解釋道

    “房間內是塔羅會的場景，很可能就對應著你在烏托邦舉行儀式的時候。你的本體並不在那個場景裏，而兩個分身都不是源頭。”

    她抬手遞過一張畫紙“就是這個房間。”

    克萊恩思索道

    “可以在交換汙染的時候欺詐一次規則，使每個房間都隻能有一個汙染的源頭。這樣一來，新房間的汙染源頭就會出現在你以往知道的那個位置。”

    “嗯，我不是那麽有把握，但試一下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好呀，那就先嚐試它。”奧黛麗期待地遞過了另一張頗為普通的房間布景畫，綠寶石般的眼睛清澈見底，“我已經等在房間門口了。”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無論哪個男人都要泛起笑容；更何況克萊恩是佳人心中的那個唯一。他帶著笑將兩幅畫擺在麵前，打了個響指。

    他看不到結果，但是奧黛麗看得到

    “真的交換了誒！”她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魔術表演的小女孩一樣雀躍，“而且，而且汙染的源頭真的固定了。”

    “這也變得太容易了！請允許我大聲讚美我的‘愚者’先生！”

    她攤開白嫩的手，開始具現新的場景圖“那剩下的房間，真的都交給你了哦，親愛的！”

    ……

    在灰霧徜徉的青銅長桌旁，一切都仿佛亙古不變。而金發碧眼的四翼天使撐著臉坐在桌旁，神情縱有歡悅，也依舊滿是疲憊。

    最累的就是她這個本體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源堡象征的權柄，就在克萊恩解決那個汙染源頭藏匿的房間時，長桌邊的奧黛麗絲毫沒有發覺，她座椅背後的巨龍圖案，隨之隱蔽地閃爍了一下。

    仿佛接住了一顆灰白的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