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羅塞爾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祂立刻感覺到了迷惑。

    自己依然坐在巨大的王座之上，熟悉的緋紅汙染浸透了身體，但比以往淡薄了許多。隻有少數幾個緋紅的孔洞正在睜開“眼睛”，穿破祂由陰影組成的身軀。

    可是周圍的環境卻變了。

    羅塞爾很快認出，這不是原始島嶼上的那座陵寢，而是另外的八座之一。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這座陵寢中既沒有縈繞的慘白霧氣，也沒有籠罩了整座陵寢的濛濛紅光。

    可問題是，剩下的八座陵寢，難道不是早就被蒸汽教會與永恒烈陽教會摧毀了嗎？

    羅塞爾剛有疑惑於心中浮現，就聽見一道低沉平緩的聲音

    “這並非是你用來成神的那座陵寢，而是由我空想出來的。”

    羅塞爾這才發現，自己的麵前，正站著一位身穿簡樸白袍，生有濃密金須的神父。

    “亞當？”

    這當然不是亞當的本體——祂的本體正在星界之上封堵最初屏障的縫隙——這是亞當分割出的一個身份。

    麵對這位一直在與世隔絕的真神，亞當並未在意祂的質疑與戒備。祂依舊保持著平緩的聲音，低沉說道

    “‘愚者’找到了你成神那一刻的曆史，並將自那之前有關你的陵寢的部分抽了出來，賦予了我空想的陵寢。”

    “這樣一來，你曾經的那些陵寢固然已經被摧毀，但你的臣民建造陵寢的曆史，你在其中登臨神位的曆史，卻不再屬於它們，而屬於我空想出來的這幾座。”

    “既然它們由你的臣民建造而出，銘刻了你帶來的秩序，也在你成神時與你建立了聯係，那麽它們當然就是你的陵寢，你自然可以在其中複活。”

    ——這就是克萊恩所設想的，關於羅塞爾複活的計劃。其目的在於反複利用複活的過程，不斷地消減羅塞爾身上的汙染，同時將祂與原始島嶼上的那座陵寢隔開，不讓島嶼上的汙染侵蝕到祂。

    也正是因為如此，克萊恩才會找到貝爾納黛，要求祂為自己講述羅塞爾成神時的曆史。

    羅塞爾聽得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感歎道

    “祂的權柄還真是詭異啊……”

    “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們兩個竟然會合作。”

    祂還記得自己當初幫助克萊恩晉升序列，一起對抗亞當。

    對於這個疑問，亞當並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相當平緩地說道

    “現在這個星球之上，隻有我們兩個容納了源質。哪怕是為了對抗外神，我們也不可能各自為戰。”

    羅塞爾點點頭，不再糾結這件事，轉而問道

    “可是我現在依然還殘留有原始月亮的汙染。接下來我要怎樣做？”

    這一次，亞當露出了一點笑容

    “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隻是這種層次的汙染，我利用心靈的權柄就可以消除。”

    什麽？！

    聽到這樣的安排，羅塞爾不可抑製地瞪大了祂由緋紅縫隙代替的眼睛。不過祂很快明白了過來，“哼”了一聲說道

    “這不在‘愚者’的安排之內吧？”

    “但這會讓一切簡單許多，也能夠避免很多可能的危險。”亞當以澄澈的目光回視，低聲發問道，“你不會以為，我們解救你的行動，真的會像目前為止所展現出的這麽順利吧？”

    對於這樣的質問，羅塞爾不由得沉默了一下。顯然，祂雖然渴望著獲得新生，脫離汙染，但並不希望因此為老鄉、為其他對抗外神的神靈帶來負擔和損耗。

    然而很快，祂還是選擇說道

    “我拒絕。”

    或許是出於對黃昏隱士會的了解，祂早就料到亞當並不會生氣，平靜地陳述道

    “你的位格比我高出許多，又集中了幾乎所有心靈領域的權柄，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幫助，將不可抗拒地成為你的傀儡，受到你的操縱。”

    亞當聲音溫和地說道

    “我並不會讓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不會危害你自身，也不會阻止你尋求治療。”

    羅塞爾搖頭道

    “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擁有自己的想法，執行自己的意誌。如果不是這樣，我又何必設法脫離外神的汙染？”

    “或許在你眼中，它們有本質的不同，但在我心裏，哪怕隻是最普通、最隱晦的暗示和催眠，也是我絕不能接受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亞當並沒有強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祂抬起頭，看向已經從虛空處追趕過來的濛濛紅光與慘白霧氣，說道

    “既然這樣，你隻能繼續死去了。”

    一道明淨的光芒落下，羅塞爾再次走向了死亡。

    ……

    無垠的大海之上，貝爾納黛坐在黎明號的船長室裏，捧著那麵“蒼白的死亡”，麵容上滿是怔愣。

    這張麵具為羅塞爾施加了死亡的封印，因此，當羅塞爾那邊出現變化，它也會有所感應。

    貝爾納黛看著麵具上一次又一次地出現漣漪，不由得將另一隻手緊握成拳。祂像個小女孩一樣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望向了那座原始島嶼的方向。

    “爸爸……”

    ……

    羅思德群島，新白銀城，圓塔頂部，戴裏克眺望著正午的天空，表情沉凝而複雜。

    就在剛才，天空突然變亮了一些。

    普通人或許無法察覺到什麽，但白銀城的大家，全都感覺到了莫名的熟悉與悸動。

    吱呀，頭頂紋著暗青符號的韋特·希爾蒙打開了他身後的房門。他的表情有錯愕，有震撼，也有惶恐

    “那是造物主的氣息。”

    戴裏克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