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弗雷德站在一座由粗獷的灰白石頭砌成的城市中間，打量著周圍猙獰又恐怖的怪物。

    它們正一個個將目光投向自己前方的奧黛麗。

    如果是阿爾弗雷德身處這樣的注視中，他多少會感到有些不自在，會有最基本的警惕之情。

    但奧黛麗自然得如同走在公園的小徑上。

    “阿爾弗雷德，蘇茜，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裏是赫密斯閣下的心靈城市，是祂的意識延伸出的地方。”

    “看到這一個個怪物了嗎？”

    她伸出了白皙纖細的手指隔空點了點，絲毫沒有在意，一隻生著腐爛帶油汙羽毛的不死鳥，已經快要將長長的喙戳到她的眼前。

    “那是赫密斯的意識的某種象征，也是我們今天拜訪的對象。”

    等等，奧黛麗說了誰？赫密斯？是我知道的那個赫密斯嗎？古赫密斯語的赫密斯？

    “是的，阿爾弗雷德，你的聯想沒有任何錯誤。那位赫密斯閣下作為一名‘觀眾’途徑的天使，一直活到了今天。”

    “事實上，你知道的心理煉金會，就是祂所主導。”

    “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在我還活著的時候，祂恰好在我的眼前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那樣一位古老的存在，在我妹妹麵前終結了生命？阿爾弗雷德有了一種間接參與曆史的感覺。

    而蘇茜則對赫密斯的了解更多一些。她忍不住地想道：

    奧黛麗，是你殺死了祂嗎？

    “不是的，蘇茜。我隻是和赫密斯閣下有著一些交易。”

    奧黛麗優雅地穿過了小路，來到了這座城市的中央。那是一座同樣古樸粗獷的大殿，中央佇立著一位溫和的老者的雕塑。

    “赫密斯閣下，我複活歸來了。”

    周圍的那麽多猙獰恐怖的怪物，同時發出了嗡嗡的低語，聽得阿爾弗雷德和蘇茜同時有了眩暈的感覺：

    “恭喜你，‘正義’小姐。”

    原來即使是成為半神，在天使麵前依舊如此脆弱。是我遭遇的神靈都太過克製和友善，讓我忘記了高位格的存在究竟是怎樣的恐怖……

    阿爾弗雷德正暗自苦笑，卻發覺一股輕柔的風籠罩了自己和蘇茜。那些痛苦的眩暈都消失了。

    這顯然是奧黛麗的保護。

    她露出優雅但冰冷的笑容：

    “不過，我發覺，您似乎太過關心我的消息了。您竟然選擇窺視我的家人，不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嗎？”

    阿爾弗雷德跟著緊張了起來，連蘇茜都暗自戒備。就在一人一狗都以為兩位天使的談話會驟然緊張的時候，赫密斯的那些怪物們發出了嗬嗬的笑聲：

    “‘正義’小姐，你這是在為難我。”

    “我已經化入了潛意識海洋之中，窺視他人的意識對我來說像呼吸一樣自然。我隻是轉過關於你是否會回家的念頭，就會自然而然地從你父母的心靈中經過。”

    “事實上，我已經小心克製，不去想和‘愚者’先生相關的任何事。你的這位兄長身上，就沒有我留下的任何痕跡。”

    “如果你因為我的窺視而戒備我，那也完全沒有必要。我現在隻能夠被動地停留在潛意識海洋中，不能針對任何人做到任何事。因此，我對誰都是無害的。”

    這一番話是如此合情合理，阿爾弗雷德甚至要被說服。就連蘇茜也覺得，這樣的冒犯該被歸屬進高位格存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況，似乎不必太過計較。

    但奧黛麗的態度很強硬：

    “如果您這樣看待這個問題的話，那麽我隻能說，抱歉，我家的空氣不允許您呼吸。”

    連赫密斯都滯了一下。

    祂竟然沒有發怒：

    “好吧，‘正義’小姐，我為我的冒犯感到抱歉。我有什麽可以補償你的嗎？”

    “嗯……如果您選擇信仰‘愚者’先生，那麽我確實可以原諒。”

    “這不可能！”

    赫密斯的聲音難得強硬了起來：

    “我當初特意毀去又重建心理煉金會，不就是為了脫離那位的控製？”

    “為了這個，我甚至遭遇了靈教團的威脅！”

    “如果折騰了這麽久，最後的結局就是轉信另一位存在，那麽我倒不如一直信仰那位造物主。”

    “這樣一來，我還不必擔憂途徑頂端的威脅。”

    奧黛麗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既然您不願意配合，那麽我也沒有辦法了。赫密斯閣下，我想您應該還記得，您的非凡特性還在我們這裏。”

    “沒有了它，您該怎樣於末日結束時重新複活呢？失去了位格的支持，您不害怕比全新信仰一位存在更加淒慘嗎？”

    她露出了端莊優雅的笑容，神態仿佛是在講述春日美好的郊外那樣輕鬆自然：

    “我也不妨透露給您，我原本的非凡特性另有用處。如今複活的我，正急需一份天使層次的非凡特性補充自己。”

    “您要求我看著一份‘洞察者’的非凡特性而不容納它，我也感到很為難啊。”

    聽到這樣的話語，城市中的那一隻隻怪物，不由得或亮出利爪，或掀起獠牙。赫密斯的聲音帶著隱約的怒氣傳來：

    “如果我現在選擇投效那位造物主，我想祂不會吝嗇一份非凡特性給我。我的見識，我之於整個人類曆史的神秘學影響，足以祂用這些來換取。”

    奧黛麗怔了怔，優雅地歎了口氣：

    “好吧，那我稍稍放鬆一點條件。既然閣下不願意信仰‘愚者’先生，那麽令整個心理煉金會信仰，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女士，我做不到這件事的，你應該明白。心理煉金會不幹涉個人的信仰。如果成員們發現規則突然改變，他們恐怕會想方設法地嚐試脫離。”

    “不過，你如果想要加入，我倒是不反對。”

    聽到這句話，阿爾弗雷德不由得錯愕挑眉。

    赫密斯不願意轉變信仰，卻願意奧黛麗加入心理煉金會？

    這是因為非凡特性被挾持的緣故嗎？

    “能讓您提出這樣的邀請，看來您主動死去之後，心理煉金會變得很難維持了吧？”

    “您想將我引入，為您維持心理煉金會的運作，等到末日結束，所有存在都飽受創傷的時候，再趁機奪取回來嗎？”

    “赫密斯閣下，您真是令我感到驚歎！您的歉意可真是毫無誠意啊！”

    明明是你提出討要那裏的信仰的！那一隻隻怪物紛紛沉默了。半晌，祂問道：

    “你打算如何？”

    奧黛麗露出了衷心的笑容：

    “讓蘇茜加入你的心理煉金會，代替你成為心理煉金會的會長。”

    “啊，這會不會太過為難？隻要讓她做實質上的會長就可以了，名譽上的會長依舊是您，怎麽樣？”

    什麽！奧黛麗的目的，竟然是讓蘇茜接手心理煉金會！怪不得她將蘇茜帶了過來！

    這可和奧黛麗加入心理煉金會不一樣。奧黛麗是天使，背後還有神靈，足以震懾住心理煉金會內外的種種存在。

    而蘇茜隻是個半神！

    阿爾弗雷德以為，赫密斯不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沒想到祂沉默了一下，說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