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就又來了，玉印石本身是在山峰臨江一麵突出的一塊巨大岩石，要搬走它，想想都知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經過認真檢測之後，我們還是決定實施就地保護。”“就地保護？會有效果嗎？要是來一次大洪水，這水不就得灌進寨子底層？”“因此我們需要修一道堤壩。”老者在地圖上用鉛筆畫了個示意圖：“修一個巨型的圍堤，將石寶寨底部環繞起來，讓江水無法流進堤內。”“喲，要是這樣一來，今後從長江上過來，這石寶寨不就好像漂在湖上的小盆景一樣了？”周至眼睛一亮：“有點意思呢……”眾人看著圖紙，然後想想那模樣，感覺周至的形容當真非常貼切。“除了九，十，十一這三層塔樓是五六年新修的以外，最頂上的天子殿，建於明代萬曆年間，下部塔樓則建於乾隆初年，道光年再次重修。”老者說道：“國家不可移動的地麵文物，咱們當然是本著就地保護的原則，能夠不移動，最好就不動它。”“這個堤圍，能夠確保不會滲水嗎？”林婉秋比較關心這個。“工程質量肯定是要保證的。”周至倒不擔心滲水問題：“何況這也不是什麽高難的工藝，三峽工程連長江就能攔斷，這點工程當然不在話下。”“當然困難還是有的。”老者知道來的這幾位都是金主，趕緊開始叫苦：“除了堤圍防水以外，還有個困難的地方，就是排水。”“要知道遇到下雨的時候，從山上流下來的山水，也會因為堤圍的存在而囤積在堤內，因此這個工程要做到外防內排，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對喲，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等到盆子修起來，外頭的水倒是進不來了，可裏邊的水又怎麽排出去呢？“其實就算沒有三峽工程，石寶寨目前都麵臨好幾個問題。”見到大家開始重視，老者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來：“首先就是山上的危岩，長期的風化現在已經有了垮塌的風險，嚴重危害到塔樓的安全。”“其次就是山體的排水，因為依山而建的天然限製，又因為年久失修，塔樓兩側排水通道已經開始出現滲水現象，急需整修。”“第三就是山門前，長年被江水侵蝕，現在已經形成了滑坡地帶，形成大量滲水。”“那現在有文保工程方案了嗎？”李老三問道。“方案倒是有了。”老者說道：“前兩條都好辦，風化危岩的處置方案就不外乎兩種，一是垮塌會影響到建築結構的，就進行固化，用鋼筋水泥加以固化；二是一些不影響建築的，那就擊碎移走。”“塔樓兩側和山門前的排水工程，也需要重新設計打造，一些滲水的坡麵，也用防水材料加以鋪設，可以解決問題。”“最大的難題是山門前的滑坡地帶治理。要想完全解決這一難題，我們應當在滑坡地帶外緣，向下深挖三十米，直接抵達底部岩層。”“加上地麵的二十米，一共修築五十米高的貼坡圍堤帶加以固化，在這部分地區，建造水泥擋牆阻擋江水的侵蝕。這個工程就有點大了，幾乎相當於一個中型水電站的圍壩工程，雖然難度沒有那麽大，但是還多了一個清理土方的工程。“肘子你看呢？”李老三對周至問道。這貨有點不負責任，在基金會裏更像一個會計和基金保管人。當然這也和他不熟悉這方麵的業務有關係。“做工程的話當然是宜早不宜晚。”周至說道：“但是這裏是國家重點文保單位，國家會有統籌安排，輪不到我們基金會插嘴。”“當然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民間力量協調的地方。”林婉秋對老者說道：“比如前期劃撥資金扶助考察方案什麽的，我們也是責無旁貸的。”“別的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困難了，就是這個方案最終定稿付印……”老者似乎有點臉紅，還有點不好開口的樣子。“那基金會撥十萬給你們吧。”周至說道：“不過我們有一個建議。”“你說，你說。”文保考察就和學術考察一樣，最後是要形成學術成果的，有了這筆錢，這個成果就可以被更多的人知道，產生更大的影響，老者當然非常高興。“我們的意見是，既然石寶寨文保工程這件事情主要靠國家，那國家可能會有更多具體的考慮，也可能會出現現階段力不能及的情況。”周至說道：“因此這個工程方案，我覺得應該製定出上中下三個方案，即資金緊張，資金合理，資金充裕三種情況。”“剛剛你說的那個方案，很明顯是資金充裕下的最好選擇，但是如果國家認為耗資過大不予批準，那這事兒不就耽誤下來了嗎？”“因此我們覺得應該有三個方案才行，保三望二爭一，同時還要保證將來的可持續性和不重複浪費，我想做到這種程度再上報，收到的效果會更好一點。”三峽工程是個涉及方方麵麵，以舉國之力完成的工程，文保工作單獨拎出來看非常重要，但是將之放到三峽工程亟需解決的諸多問題裏麵去看，就有點不夠看了。在力不從心的情況下，正常的邏輯思路基本就是先解決當務之急，不夠看的東西，往往就得往後排。周至當然不願意因為這樣的思路被往後排，造成國家文物的巨大損失，因此才有這樣的建議，那就是不管錢多錢少我們都把活力所能及地幹起來，總比報一個大項目上去被直接斃掉，導致一事無成來得好。老者是鄂省文物研究所借調過來的學者，主要職責是利用專業知識，負責考察石寶寨文保工作，並將考察報告和文保方案建議提交給渝州文物局就算完事兒，本身不怎麽明白體製，對於周至這個建議的底層邏輯其實有些懵。不過雖然不明白底下的彎彎繞，但是很明顯周至的建議比自己最早的想法來得細致，可操作性也更強，老者看在十萬元撥款的份上，倒是從善如流：“行，那我們就按照這個建議來做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