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4 The Lonely Shepherd·孤獨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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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一·文明社會]闌
    故事要從海濱街道大停電之後三十一分鍾開始講起。
    石村純一郎和奧康娜·尹麗莎白,都是愛神慈悲會旗下風險投資金融產業和娛樂博彩賭檔電玩城的負責人。
    奧康娜是對接尤裏卡銀行後台的白紙扇,上遊是整個深淵鐵道的交易所大市場,中遊是針對銀行大存單用戶和中微企業的私募基金管理人,下遊則與石村家兩兄弟互相配合,以賭檔營收或其他產業(石村拓真的夜總會,酒店食宿,特殊服務等等)所得,將非法的避稅收入變成合法。
    純一郎則是對接尤裏卡民兵組織和市政人員的黑手套,他的上遊是愛神慈悲會所率領的私人武裝,前廣陵止息攻堅戰團,由康雀·強尼所指揮的花豹戰團名字被保留下來,由石村拓真的tv秀遴選出幸存者,通過野蠻的廝殺競爭,成為花豹戰團的精英兵。如今這個戰團的指揮權在慈悲會的幹部莫裏蒂·林恩手中。在戰事層麵,康雀已經退居二線。
    純一郎的下遊是由各路戰幫雇傭兵性質,和犰狳獵手組成的打工人團隊,更下級有戰幫外包的堂會堂口,經一個意見領袖起事,三五人成幫眾的小團體小組織。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聽從純一郎發布下來的委托,成為雪鴞動員兵以外的暴力機關,也就是普羅大眾眼裏的“嘍囉、黑社會”。
    這就是康雀·強尼對愛神慈悲會做的組織架構,等級森嚴,排布緊密,結構合理,哪怕臨時失去了一兩位重要的幹部,立刻就會有新的替補頂上來,以免出現整個統治係統的結構性失靈。
    可能我們現在很難直觀的感受到,康雀造就的愛神慈悲會有多麽恐怖,那麽我們把視角放低——闌
    ——來到尋常百姓家繼續說這個故事,在尤裏卡火山城,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故事。
    “我長大以後!肯定要去放水!”
    這一聲怒吼,來自尤裏卡火山城的工業園發電廠工人家屬樓。
    一個年紀不過十七歲的小夥,與下崗的父母住在一起,不想去念書了。
    “放你媽的屁!”父親狠狠抽打兒子的臉:“就你這個慫樣你還想學人放高利貸啊?!”闌
    海濱街道的賭檔,石村純一郎的業務就有一項,對賭客的放貸借款,自古賭毒背後都逃不脫高利貸的身影,這種利滾利的吃人行當,愛神慈悲會怎麽可能會放過?
    年邁的母親如此說:“你還是多讀兩年書”
    “讀書有什麽用!”小夥憤怒的吼叫著:“長大了還不是要跟傑哥混!他們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他們收賬,我就來逼債!在這個城市生活,靠的是狠!”
    “可是”年邁的母親眼神中透出一股陰狠的勁:“你不多讀點書,怎麽比得過那些駐場放水的高學曆人才?隻靠拳頭嗎?”
    小夥子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門外,看隔壁門戶大開,是傑哥帶人來查賬。
    鄰居是一家做農林牧業的老花農,有自己的小公司,家裏有個同樣十七歲的閨女,是小夥兒的青梅。
    這對金童玉女在小區裏人見人愛,街坊鄰居看了都說,這兩人長大肯定是要結親相愛的。闌
    但事情從今天開始不一樣了——
    ——小夥兒往鄰居家裏看,收債的傑哥帶著九個兄弟,一共十人擠在客廳裏看電視。
    老花農知道這些年輕人是來幹什麽的,於是都伺候好了,把故事從頭講起,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阿傑我們這一行是靠老天吃飯的,還不上錢也沒有辦法,我去花棋銀行找經理貸款,他們不肯放,才找了慈悲會的石村閣下,他理解我的辛苦”
    阿傑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兩眼發直,看向電視機。
    “還不起為什麽要借呢?”
    老花農句著腰,滿臉委屈,心中想的卻是——闌
    ——如果不是銀行不給錢,他何苦要來借這高利貸?
    發電廠周邊稍有能力,想自主創業的家庭都知道,銀行的小微企業貸款的經理人與石村純一郎是蛇鼠一窩,銀行拒絕一筆貸款,就有一筆新的高利貸在石村家裏誕生。
    “沒關係。”阿傑語氣和善態度溫柔:“房子可以抵押。”
    老花農:“我們一家三口都住在這兒,這不行呀。”
    阿傑:“我理解,沒有地方住可以緩一兩個月,要不帶著你老婆女兒先去找個公租房?慈悲會搞了很多安置房,每個月按時交租金就行了。你女兒交滿二十年,那房子就是你們家的。”
    “我好不容易才從安置房搬到舊廠區”老花農語氣緊巴巴的說:“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呀阿傑”
    這戶人家的情況讓收債小哥犯了難——闌
    “——房子不想出,錢也還不了,你這麽做不合適。”
    老花農低下了卑微的頭顱,還想辯解些什麽,但白紙黑字的合同就在桌上,他翻不了身。
    “這樣吧,我想個辦法。”阿傑看了一眼主臥和次臥:“我給你老婆和女兒介紹工作”
    老花農驚詫恐懼的打斷:“不行!”
    “你先聽我說完。”阿傑態度鎮定,八風不動,與他隨行的小弟們都是規規矩矩的,連瓜果點心的垃圾都放回了垃圾桶裏,非常懂禮貌。
    “你先聽我說完,老哥哥”
    “石村先生特別關照你們這些有心創業,為了尤裏卡的發展無私奮鬥的人們,像你這種企業主,家裏人也有特別的優待,我向你保證,嫂子和小妹絕不會受半點委屈,她們怎麽出去的,就怎麽健健康康的回來。”闌
    】
    老花農心裏一咯噔——
    ——那阿傑嘴裏說的營生,大抵是讓老婆和女兒去接客,要是年老色衰的婆娘不頂事,就拉去白夫人工廠當原料。
    阿傑:“老哥哥,你別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我真的是為你們家裏好”
    “放你媽的屁!”老花農怒目圓瞪,終於罵出聲來,比起收債人的澹定,他越是憤怒就越覺得無力,因為除了嘴巴,好像什麽地方都使不上勁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電梯口走進來兩位雪鴞動員兵——
    ——老花農像是見到救星了,兩腿一軟,跪在這些父母官麵前。
    “我報的警!我報的警啊!兩位兵爺爺!是我報的警”闌
    兩位動員兵進門來看了一眼,與阿傑送去一包煙,親手給慈悲會的好兄弟點上。
    帶隊年長一些的兵員,義正言辭的說。
    “你收賬可以,不要鬧出暴力事件,現在是文明社會。”
    阿傑敬了個標準的民兵禮,滿臉微笑畢恭畢敬。
    話還沒說完,動員兵就想離場——
    ——從裏屋衝出來一個小姑娘,那就是老花農的女兒。
    “別走!別走你們為什麽不幫幫我爸爸!為什麽!”闌
    姑娘抱住了動員兵的胳膊,一個勁的往屋裏拉扯,她知道,除了執政官手下的軍隊,沒有人可以幫他們家了。
    “為什麽呀?為什麽他們可以闖進我家裏?為什麽?”
    兩位動員兵大哥相識一笑,不知道說什麽好,和阿傑多打了個招呼。
    “這姑娘以後去哪個夜總會?”
    阿傑:“得看石村老板的安排。”
    “你們在說什麽?”小姑娘聽不懂這些大人說的話。
    動員兵笑嘻嘻的:“行!我們都是一個轄區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一定得照顧街坊的生意。”闌
    老花農臉色蒼白,隻見門外的兩位兵爺爺越走越遠,不一會就進了電梯。
    阿傑感覺心裏不好過——
    ——因為今天這筆債沒收到現錢,也不知道這戶人的元質在未來能有多少回報,能清賬還好說,要是清不了賬,損失還得幫眾自己來承擔。
    “老哥哥,你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你有這個判斷力。你女兒和老婆為石村老板做事,一定能幫你翻身。”
    老花農木訥的點了點頭。
    阿傑接著說:“別活得這麽累,背著債務過日子很不好受——你也沒辦法搞到錢,我不可能逼著你去捐肝捐肉,慈悲會見不得你們這些窮苦人挨刀子,好好考慮考慮,明天我來接人,好嗎?”
    老花農隻能木訥的點了點頭。闌
    阿傑最後說:“像你的女兒,我們不會強迫她做什麽的,一切都看她個人的選擇,一開始可能隻是讓她去當服務生,給人端盤遞水,如果是她自己提要求,要出台陪酒掙多一點,辛苦一點,懂事了,想為你分擔一些債務,我們也絕不拒絕,一定不會虧待她,好不好?”
    [part·斬心猿,斷意馬]
    老花農用力的呼吸著,用力的呼吸著,卻感覺屋子裏沒有氧氣。
    死一樣的寂靜充斥著整個房間,隻有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沉默。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早就學乖了,他們改頭換麵,絕不用武力手段來使人就範,需要使用暴力的時候,他們有專業的暴力團隊,而不是以前那樣耗費巨大的人力成本豢養低級打手。闌
    鄰居家的小夥子看著這一切,他知道,與他一起長大的姑娘要走了。至於送去哪裏?那不是他要考慮的事,他沒有這個資格想這些事。
    反倒是傑哥那種運籌帷幄,溫吞和善卻能讓人言聽計從的行為舉止深深吸引了他。
    他也想成為“放水”的人,也想成為收債的人,也想隻憑嘴巴一張一合,就可以使那麽漂亮的女孩子,變成床上的玩物。
    “好了!兄弟們,走了。”阿傑站起身來,招呼幫眾收拾好花農家裏的衛生。
    幾個小弟逐個換上鞋子走出門外,留在隊伍尾巴年紀最小的那一位還特地提桶洗地,拖幹淨客廳才笑眯眯的和老花農說再見。
    阿傑滿臉歉意:“不好意思老哥哥,今天我登門拜訪,打擾您了。”
    老花農:“沒事的沒事”闌
    “這張合同”阿傑如此說:“什麽時候清賬了,我還會親自送回給您。”
    老花農呆滯了那麽一會。
    阿傑提醒道:“老哥哥?在聽嗎?”
    就在這個空檔,鄰居家的小夥子自告奮勇的為催債團隊按了電梯,想要和傑哥搭上一句話。
    他知道,隻要能說上一句話,讓傑哥記得自己——或許以後的人生會完全不同。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大門打開。
    ——哈斯本·麥迪遜提著兩顆人頭走了出來,唐寧小子跟在大師兄身後。闌
    那是雪鴞動員兵的頭顱,這位百戰百夫長在發電廠搞完破壞,拉了海濱道路的閘,順路打聽到今天戰幫的幫眾要出門收外快,就和唐寧一起跟過來了。
    大劍貝洛伯格上一滴血都沒有,動員兵的人頭上,脖頸的切口也被劍刃的高溫封口,非常幹淨。
    狹窄的樓道裏,匪幫眾人回過頭,看見這兩位詭異獵奇的男子提著動員兵頭顱緩步走來,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抗。
    等到小夥子回過神,已經是一分鍾以後的事情。
    哈斯本要唐寧清點頭顱,算清楚一共是十二人,對花農隔壁家的小夥子看了又看。
    他伸出舌頭去舔小夥的臉,終於確信這不是食人魔:“他不是,雖然挺像的,但不是!”
    從樓道扯來一條垃圾袋,哈斯本把腦袋打包裝好,避開樓道裏的碎屍,回到老花農麵前——闌
    ——這男人似乎呆滯僵立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空氣中有種煙火晚會燒烤盛宴的氣味,慈悲會的嘍囉都成了稀碎的人肉拚盤。
    貝洛伯格的威能讓現場留不下一點血,哈斯本撿起來幾張碎紙,拚拚湊湊才看明白這是借據。
    他把紙張揉成一團,丟到老花農臉上,要打醒這個老哥哥。
    “借你家廁所一用。”
    如此說著,哈斯本因為內急衝進了老花農的家,緊接著就聽見屋內傳出女人的叫罵,不過幾秒鍾的功夫,女主人和女兒一起出來多看了一眼,都是兩眼翻白倒地昏厥。
    唐寧就站在門外,吹著口哨等著大師兄出來。闌
    老花農兩手顫抖著,安頓好驚厥昏死的老婆孩子,心中想著——
    ——慈悲會到底是惹了什麽閻王?才招來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煞星!
    他從茶台端來一杯水,家裏已經窮得喝不起茶葉,要把這微薄禮品送給銷賬英雄。
    唐寧斜眼看著老花農,半天都沒說話,最後還是沒有喝。
    “不好意思啊!叔叔,老師教過我,不能喝陌生人送來的東西。”
    如此說著,唐寧自來熟的往花農家裏闖,不像阿傑那一隊哦不得換個形容詞,不像阿傑那一灘文化人懂禮貌。
    這個昂撒匪幫金毛小子雙手插兜,一步一個腳印子,把發電廠裏的泥巴都帶進老農家裏了。闌
    他往書架上搜下來一本《西遊記》,就立刻打開翻看,準備複習一下中文的寫法。
    老花農終於明白,這兩兄弟似乎隻是來殺人,不會傷及無辜。
    他顫顫巍巍的問著。
    “兩位英雄是哪裏來的?”
    唐寧咧嘴開著玩笑:“東土大唐而來。”
    老花農氣短訕笑,不知道怎麽接——
    “——是要降妖除魔?求取真經?”闌
    唐寧搖搖頭,故作神秘的都著嘴,合上西遊記。
    “孫悟空不打有背景的妖怪,我們不一樣。”
    沒等老農多問幾句,哈斯本提起褲子往外相位猛衝。
    “走了!師弟!我們還得去電視台!老師要打一個協同進攻,不能錯過這個tig(合擊時刻)。”
    等到兩位無名氏都離開,小夥子戰戰兢兢的回到家裏——
    ——他心裏有種巨大的恐怖,終於回心轉意。
    “我不放水了!我不放水了!我要念書!我要念書!”闌
    發電廠家屬樓的街口,立起一座京觀。
    八十八顆人頭堆成了一座塔,唐寧和哈斯本做完這些事,弄來兩輛雪鴞動員兵的摩托車。
    ——就此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