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ntDown⑥ [Season of Gold·流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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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人的美並不在於外貌、衣服和發式,而在於他的本身,在於他的心。要是人沒有心靈的美,我們常常會厭惡他漂亮的外表。

    “我經常有一種時間錯亂的幻覺,就好像已經發生的事情,似乎要再體驗一次。”

    希區柯克士官長和馬奎爾先生說——

    “——我隻比老師小四歲,一開始軍團長說,要這家夥來當我們的手槍教官,其實誰都不服他。”

    馬奎爾兩手枕在膝蓋上,捧著小本子,這是戰地千金難買的閑散時光。

    攻下月蔭城以後,七班的階段性任務結束了,班組的兄弟們像是鬆了弓弦,終於可以把心送回肚子裏。

    希區柯克士官長找到馬奎爾,想談談槍匠。

    REMI·混音侵擾行動不光打瞎了永生者聯盟的眼睛,打傻了猶大的腦子,同時也擊潰了一部分軍團兄弟的戰鬥意誌。

    希區柯克正是其中之一,像這樣的快刀團前輩,還有提早退休的北辰老師,或多或少都會因為槍匠的死訊感到懊惱和失落。

    “我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英雄人物。”希區柯克士官長如此說著:“曾幾何時,我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公平正義——在我小時候,街區有三個幫派。”

    “他們鬥來鬥去,比的是錢和權,比的是蒙恩聖血。”

    “誰更癲,誰就能贏。誰更不做人,誰就可以控製地方警視廳。”

    “想要活下去,生存法則由強者說了算,弱一些的要被吃掉。”

    “無論是出賣勞力,還是出賣血肉,我們總有一天會把自己送上餐桌。”

    “馬奎爾一級軍士,我現在依然對老家抱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恨意。”

    “它奪走了我的天真無邪,它讓我失去親人和朋友——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不光是童年時代,還有青年時代,參軍以後我以為自己能做點什麽,可是跟著遠征軍重新回到故鄉時——我又失去了十六個戰友。”

    “我能指揮一個班組,兄弟們都聽我的話。”

    “可是真正到了生死訣別的時候,隻有走捷徑,隻有舍身取義,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就得變成做決定的那個人!”

    希區柯克給自己點上煙——

    “——現在老師應該離猶大非常近,非常非常近”

    “我很害怕,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他。克帥也是這麽想的嗎?他在做出決定時,也要承受這種壓力嗎?”

    “指揮一個班組能夠造成的最大損失,不過是數十人,最多一百人的陣亡。”

    “可是克羅佐元帥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是軍團成建製的被消滅”

    “對於槍匠老師來說也是如此,無名氏的精英兵要完成的任務難比登天——達成的戰果卻可以避免我們這些弱者的無意義傷亡。”

    “原來他一直都在保護我,他一直都在保護我”

    說到這裏時,希區柯克士官長的心智崩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馬奎爾治不好這種病,他隻是個外科醫生,無能為力。

    班組的其他兄弟或多或少在攻城戰鬥中受到了各種不同程度的損傷,戰後軍民調解階段交給了蒼狼團全權負責,這些更加年輕的兵員踏上香巴拉的熱土之後,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卸甲養傷。

    聽見希區柯克士官長的話,子彈作為兵頭,擠進帳篷一角盤腿坐下了,他也想聽一聽,也想知道老師的事情。

    不光是子彈小子,擠進營帳的人越來越多,姑娘小夥們先是手足無措的站著,後來找到各自的位置,像是分班排組的聽話學生。

    “最初聽到槍匠老師的消息,還是戰前秘密動員會議,是組織部的參謀給我們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時候”希區柯克接著說:“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把我包圍。”

    “我說,難道我在無名氏的俱樂部,對著老師靈龕哭喪的時候,一切都是假的嗎?”

    “我幫忙扶靈,整整六天有幾十萬個人從他的遺像麵前經過,這一切隻是個玩笑?”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要死呢?”

    “他是個膽小鬼嗎?他不敢戰鬥了?”

    “可是”

    希區柯克說到此處,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要想清楚這一切,才知道槍匠老師究竟舍掉了什麽東西。”

    “他以後再也不是槍匠了,天底下沒有這個人了。任何與他有關的,他的榮譽,他的功績,他的社會身份漸漸土崩瓦解——他的親人也會陷入危機。”

    “來香巴拉探路打頭陣的是他,最後攻進猶大本陣,孤軍突襲的也是他。”

    “可是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他會不會突然消失不見?”

    希區柯克兩眼通紅,用頭巾抹眼淚,抓住馬奎爾問道——

    “——我隻想和他多說幾句話,馬奎爾醫生”

    “或許老師的生命裏有很多很多人,他有那麽多的學生。”

    “貝洛伯格認可你,它是怎麽說的?”

    槍匠是一個時代的烙印,對於傲狠明德如此,對於地下世界的芸芸眾生亦是如此。

    凶獸拿不到這把無名氏遞來的尖刀,無法根除零號站台留在各個行政區的遺毒,正如蘇星辰幹員所描述的——這些武力訛詐、暴力犯罪、權力行賄和靈力災難將會一直持續下去。

    武裝犯罪集團的首腦角色大多都擁有非凡靈能和強大體魄,戰團方麵沒有這樣的斬首快刀——哪怕有,想要完全剿滅零號站台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做成這第一件事,才能粉碎猶大的海外雇傭兵,行政區能夠逐漸恢複元氣,再來反哺各個交通署的武裝力量,才有後來的秋收。

    無名氏的領袖角色從來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神秘人,不是躲在幕後指揮兵員送死的無能將領,恰恰相反的是——槍匠總是在一線。

    他的戰鬥技藝令人折服,戰鬥意誌更是難以想象。

    希區柯克士官長眼裏的老師,就像一個無法被擊敗的符號,已經深深印在他的青年軍伍生涯之中。

    這個榜樣幾乎激勵了地下世界的三代人,在黑暗時代沉淪的靈能者,在黃金時代剛從校園來到遠征兵團的學生,或是即將長大的,翻開故事書看見夜魔插圖牙牙學語的孩子們。

    如果說車神塞納和馬拉多納球王作為體育偶像,向經濟低迷政局動亂的南美,向每一個憤世嫉俗陰鬱喪氣的年輕人伸出手,把他們從意誌消沉的泥潭裏拉了出來。

    在這個信息高度發達的多媒體時代,槍匠和無名氏撐起了地下智人的脊梁。使人們再次相信——相信勇者必受天眷,拚搏定有收獲。

    “我想”馬奎爾沉默了很久,他也不知道這個答案:“貝洛伯格無法回答你,它隻是一個精靈——你們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貝洛伯格教我騎士戰技,那也是槍匠的屠宰手藝。”

    希區柯克恍惚問道:“它是老師的戰友它”

    馬奎爾打斷道:“那是一個很簡單的人,要說起戰術策略,他能和你聊三天三夜,可是這家夥的性格卻出奇的單純——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希區柯克士官長。”

    希區柯克:“什麽意思?”

    “我隱約能感覺到,當他以心理醫生的身份接近我,和我交談的時候——那就是一個純粹的心理醫生,我幾乎感覺不到他有什麽性格。”馬奎爾仔細回憶著,想要找到一些“個性”和“特征”,“他是個非常專業的人,讓人羨慕到嫉妒,似乎對所有事都保持著極高的標準——希望能用有所準備來得到好的結果,他一直都是這樣,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居安思危,很難讓人輕鬆。”

    “似乎在工作方麵,我對他的所有印象僅僅止步於此了。”

    馬奎爾突然微笑著,不由自主的開心,說不出為什麽。

    “隻有在一切結束了,我們好像走過一段相同的路。在旅途中互相攙扶著,我終於知道——他不是一台機器。”

    “他對敵人破口大罵,會享受這個過程。”

    “他喜歡釣魚,特別喜歡安靜的,一個人呆著。”

    “他總是在思考,得出答案的思維路徑卻很簡單,能做到什麽事,就立刻去做。做錯了也不會懊悔,而是馬上做正確的選擇。”

    “如果他認為假死是一件好事,我相信他不會後悔的,也不會猶豫——似乎中國人都這樣,我不太能理解他們的民族文化,但好像都是這樣,為了集體,他們願意付出一切。”

    馬奎爾埋低頭,小聲嘀咕著。

    “再次見到他,我也很開心”

    “我真的很開心,同時又感到失落,因為貝洛伯格要離開我”

    “槍匠來尋找他的寶劍,一定又有恐怖的邪魔等著他呢”

    希區柯克士官長的“錯覺”其實來源於後悔藥的神力,在上一次收獲季,FE204863引發的時空擾動現象讓許多未能覺醒的靈能者變成了蟲卵——這是藍色閃蝶在振翅時散發出去的“鱗粉”,光是這種奇異的靈能潮汐就能催生出一部分新時代的種子。

    今時今日,這些戰士變成了槍匠牢靠的後援,變成猶大的主要死因。

    “我覺得老師沒什麽想法。”子彈小子先是語氣平穩,故作成熟的說:“一切都是組織部的命令,服從命令是軍人最重要的屬性,這是老師自己講的”

    “他也說過,敵人無法察覺的尖刀才足夠致命。”

    “既然他能重新藏起來,肯定會這麽選”

    說到這裏,子彈的眼周的溝壑也開始往外流淚——

    “——要我,我肯定做不到了,我肯定”

    究竟是怎樣冷酷而殘忍的人,才能把所有的友誼都斬斷,把這一身榮光都褪去,舍掉繁華世界的種種**。重新變回無名氏呢?

    要說少年意氣,那幾乎是每個年輕人夢寐以求的名望,是彈指揮手就有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功德偉業——槍匠說不要就不要了,索性把這代號也留在五王議會,要等待下一個年輕人拿走它。

    這不是什麽政治作秀,因為江雪明說到做到——他好像和廣陵止息開了個玩笑,和學生們說著狼來了的故事。

    等到戰爭再次來到人們麵前,老師又從墳墓裏爬了出來,再次朝著敵人的老巢衝鋒。

    “我的朋友,自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

    傲狠明德縮成一團,在獵王的懷抱裏蜷身取暖——

    ——盡管是炎熱的夏季,好貓咪離開了肉身太遠太遠,它已經接近靈能枯竭的狀態。

    “我們一定有說不完的話要聊。”

    江雪明忙著駕車,沒有應答。

    BO:“你好歹說句話嘛,氣氛都到這兒了。”

    “幫我看無線電傳來的路書,謝謝。”雪明隨口應道。

    BO:“左三,跟著領航車飛坡,然後急轉右七,順著前車的胎痕走,是個U形彎,避開那塊大石頭。”

    江雪明:“謝謝。”

    BO:“靠!愛卿!你對我好冷淡呀!”

    江雪明:“沒辦法,工作狀態不閑聊,小心我告你職場性擾騷。”

    BO:“地下世界的芸芸眾生,欠了你太多太多,槍匠,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江雪明:“往我退休賬戶上打錢,謝謝,要很多錢才行,你看著給。”

    BO:“這題目對我來說太難了,太難太難了。”

    江雪明:“那就留到慶功宴上慢慢做——前車注意,向陽側有敵人襲擾,目視距離四百八十米左右,小股部隊由騎兵構成,應該是圖蘭大峽穀的東河縣城收到消息,香巴拉的馬很矮,應該很難看見,用望遠鏡試試。”

    無線電的領航車應道:“沒有被嚇退嗎?”

    “我們的速度太快,他們追不上,看不見車門上的腦袋——沒機會欣賞這個藝術了。”江雪明解釋著,特地調整了主駕駛車門戰利品的位置。

    那是一顆猶大的頭顱,經過防腐處理,有化妝師專門為這顆腦袋做過一套修容儀式。

    他們穿過了六城三十二縣,借了丹秋國的官道便利,一路暢通無阻,過關時隻要把這些人頭亮出來,鳴槍示警就能衝破防守,敵人的士氣會在頃刻間崩潰。

    “其實我心裏一直都不好受”BO又說起情誼:“我好像對你要求太多了,最開始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嘛?”

    江雪明瞥了一眼獵王:“千夏阿姨,它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你不管管嗎?”

    獵王聳肩無謂,說起家鄉話:“實在抱歉。我也沒辦法,它是老板。”

    “我最初看上的,就是你這張臉。”BO開始瘋言瘋語:“當你的地盤來了個新員工,他賣相還不錯,總會多看幾眼的嘛!”

    “這個時代要說搞錢最厲害的東西,還得是直播呀!”

    “美女人們都愛看,你這個美人我也愛看。”

    “人造美女多了,就開始裝瘋賣傻搞抽象——”

    “——我也知道。好像時間久了,要是沒有心靈的美,我們常常會厭惡漂亮的外表。”

    “最抽象的美好皮囊,也變成吸收元質的怪獸。因為我們看得見,我們看得見那頭食人魔本來的麵貌——卻很難拒絕魔鬼帶來的誘惑。不光痛恨這怪物,也痛恨自己服從於**的軟弱靈魂。”

    “我們在這個時代沉淪著,被勾來引去,被金錢至上的理念改造著思想,被現實的殘酷引力撕成碎片,被各種教條和規矩鞭打著,恐懼著,墮落著,逐漸自己也要變成怪物了。”

    “槍匠,你能聽見我的話嗎?”

    江雪明:“我不理解克帥的決策,為什麽BO一定要來?”

    獵王:“上一回它禦駕親征還是在尤裏卡火山城,之後的戰事都托付給交通署的決策單位,還有你。現在正是《冠絕公約》處罰條例生效的冷戰期間,哲學家們疏於防範,關注經濟製裁一攬子計劃的落實情況,絕不會想到BO明知故犯,要再次訪問香巴拉。”

    “因為達格達之釜是真的。”BO渾渾噩噩應了一句:“我一直都不敢和人們講述的故事,藏在貝斯特月神杯背後的種種傳說——其實是真的,槍匠。”

    “它確實可以達成一個願望,隻要與這顆星球有關,隻要蓋亞母親能夠做到。它都會慢慢實現,慢慢應驗,或許是幾百年以後,或許是幾千年以後——它一定會慢慢實現,隻是你可能沒辦法親眼看見了。”

    “人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座金杯。”獵王解釋道:“或者說,安理會方麵也無法在短期內達成共識,任何一個凡俗世界的強大國家,都要來爭奪這座許願杯,但它的真實性,或許隻有親口許願的BO能以片麵之詞作為證據,它是一顆威力遠超核武器的靈能炸彈,哪怕不會按下起爆按鈕,人們也會時刻擔心,是否真的有核戰的一天。這似乎是猶大想要的結果,把恐懼散播到每一處,對生存的恐懼,對權力的恐懼,對物質和利益求而不得的恐懼——恐懼心,這是人的求生本能,也是猶大最強的武器。”

    “人們會接受不公平,因為害怕強權帶來壓迫。”

    “人們會接受不道德,因為畏懼利益受到損害。”

    “人們會接受邪惡,認可邪惡,逐漸成為邪惡的化身,開始吃人肉喝人血,唯恐自己變成餐桌上的食物——法律變成進攻手段,再也無法代表正義,失去了本身存在的意義,變成一種更高級的人肉磨坊,變成強者的武器。”

    “沒有什麽不能售賣,沒有什麽不能購買——金融貨幣的具體價值和靈能代幣的暴力屬性,作為永生者的猶大能夠全盤接下,這是他的時代。”

    “我們會永遠陷在這顆星球,沉睡在蓋亞母親的搖籃裏,等待著下一個滅絕紀的到來。我的故鄉神道城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早早唱起了搖籃曲。”

    達格達之釜與窮奇的靈能真言核彈屬性十分相似,落到個體手裏,可以用來綁架全人類。

    BO睜大了眼睛,胡子全都白了。

    “它又一次來到我麵前,槍匠,就像一個夢——有一群癡傻的野獸,要把同胞的血肉當做燃料,塞進這座聖杯裏,試圖用它實現一些稀奇古怪的願望。”

    “它擁有類似盧恩法印調度原初之種的神力,就像一個指令集發生器。蓋亞母親通過這種力量來調度地球的氣溫,掌控雷霆閃電,引發地震海嘯,改變生物圈的種群屬性——我不斷往下挖,終於也感染了維塔烙印。”

    “我成了最大的傳染源,矮人夥伴們一個接一個死掉,族群一個接一個滅絕——我快要發瘋,失望失落,失去所有的方向,我把他們的屍體都吞下,帶著他們繼續走,繼續走下去。”

    “我找到這座金杯,把肚子裏的元質都吐出來,把這些變成蟲子的夥伴們,重新送進聖杯裏,我要走一條捷徑,卻在最後反悔了,似乎繼續往下挖不再那麽重要了,槍匠”

    傲狠明德的趾爪完全舒張,想去拍打槍匠的手。

    “我希望全世界每一個矮人,都能健康、幸福、快樂。”

    “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維塔烙印也沒有消失,捷徑好像不存在。”

    “人們沒有太陽,沒有薪王來幫忙,後來梅林也隻能造出折射陽光的窺光鏡,給淚之城帶來一些希望。”

    “現在我必須做出回應,親自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我信了,我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信——”

    “——奇妙的命運把你送到我的身邊,通過維塔烙印原教旨主義者的全能之手,讓我遇見了你,世上還有什麽比這更離奇的事情嗎?”

    “我必須搶在猶大之前,甚至要先於哲學家們拿到這座金杯,率先許下第二個願望,告別矮人時代之後,來到智人的時代——這回就別那麽麻煩,不必分得那麽清楚。”

    爪子在江雪明的手背,它要小睡一會。

    “我希望全世界每一個人,都能健康、幸福、快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