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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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①·妖豔賤貨]

    大衛·維克托如此問道——

    “——距離你醒來,已經過去多久了?你在偷偷窺探我?”

    傑克矢口否認:“沒有!我沒有偷偷窺探的意思!我隻是光明正大的,像是從噩夢裏驚醒一樣醒了過來,我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聽到!”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大衛·維克托轉動椅子,就像是變魔術,身體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可是椅子卻滑行到傑克·馬丁的麵前。

    這位作家擰緊眉頭,搖晃著手中的創作工具,將兩支筆夾在右手的指縫中,一手捂著心口,像是在起誓。

    “說起來很難為情,我認為創作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一稿和二稿被退回是常有的事,經過修改的稿子被出版社改名私吞也是家常便飯,這些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東西拿去給編輯擦屁股更是情理之中。”

    “每當發生這種事,我就會打心底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愧疚和羞恥。故而青澀的,未經修飾的底稿,就像是作家的屁股,你會隨隨便便把屁股亮出來給別人看嗎?”

    傑克抿著嘴,睜大了雙眼,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在麵對老師的提問時那樣,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大衛·維克托的臉色從陰雲密布變成陽光燦爛,他兩手輕輕拍動,如鼓掌一樣——

    ——書桌上的稿紙無風自動,嘩啦啦地合上了,像聽話的小奶狗,自覺塞進了信封中。

    “不錯哦!不錯哦不錯哦不錯哦!傑克!你很不錯哦!”

    麵對突如其來的誇讚讓小傑克感覺莫名其妙——他朝大衛發出懇求:“大衛……大衛先生,雖然有些唐突,但是我還是想問!”

    大衛:“請便。”

    傑克:“難道……大衛先生擁有魂威嗎?”

    大衛麵不改色:“是的,如果你的記憶中,將這種超於常理的才能稱為魂威——我確實擁有這種超能力。”

    傑克的臉頰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由自主的抱住雙手,想要護住懷裏的亞金箭頭。

    “你……你是?難不成,大衛先生也是香水瓶幫的成員?和那些土匪是一夥人?”

    麵對這種質問時,大衛毫不猶豫立刻作答,沒有半點委婉的修飾,態度直白坦蕩。

    “不——其實在遇見你之前,我還不知道這種超能力究竟是什麽,它像附著在我身上的幽靈。隻有香水瓶幫的寥寥數人能看見它,可是我對它並不感興趣,而且我與這些匪盜並無交集。”

    “一周之前,在我到達樹懶鎮取材時,在淺灘捕魚取材,想要貼近生活——偶然之間被一枚飛來的魚鉤割開了手指頭,我的手血流如注,傷口難以愈合。”

    “我十分生氣,又沉醉在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覺體驗中,它讓我收獲良多——原來被魚鉤割開手指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像燒紅的烙鐵燙傷了拇指肚。”

    “魚鉤的主人與我道歉,並且賠償了醫生的接診掛號金,還送了我一些魚餌。聽聞我最近在收集印第安人與黃種人的寫作材料時,這個男人慷慨大方地提示著我……”

    傑克·馬丁問道:“提示什麽?這個男人?”

    “是的,他看上去六英尺高一點,有棕色卷發,手指粗得像是德國白腸,似乎是一個東歐人。”大衛繼續闡述著自己身上發生的經曆:“他與我說,如果要獲得這兩個種族的文獻材料,一定要明白他們的生活習性,他們都是能征善戰,精通射術的民族,這麽說著——他用釣具做了一張弓,並且用一支看上去金光閃閃的箭,指向我的頭顱。”

    說到此處,大衛先生的臉色變得狂熱而激動。

    “就在此時,我感覺自己正飛馳在一條炙熱的公路上,前方就是迎接煉獄試煉的死亡大門——生與死在那一刻的距離是如此接近。”

    傑克從衣服中掏出他撿來的小手絹——正是蘇利文的遺物。

    他咬著小手絹,像個入戲的好奇寶寶。

    “然後呢?然後呢!”

    大衛先生繼續說:“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直到醒來時,我的身旁留著一張便條——很明顯,這張便條就是那個男人給我留下的致歉信,書信上,他向我表達了深切歉意,並且為魚鉤留下的傷口感到羞愧,作為賠償,他留下了更多的錢,還有一份小禮物。”

    傑克:“難道說……”

    “是的,這份禮物,就是我身上的[地獄高速公路]。”大衛先生向傑克展示著魂威。

    可惜傑克隻是個普通人,什麽都看不見。

    過了半響。

    大衛觀察著傑克的眼瞳,確信對方的眼睛無法準確聚焦在[地獄高速公路]上時。

    大衛露出了惋惜的表情:“真可惜,你看不見它。”

    小傑克又問:“大衛先生!你對我使用了超能力嗎?”

    “沒錯,傑克·馬丁。”大衛毫不避諱地承認了:“我能夠通過地獄高速公路將你變成一本可以閱讀的書籍,並且擅自修改其中任何字句。我以這種方式了解你的生平,來刻畫一個真實又動人的你——我的文章會因為你變得有血有肉,其中每一句台詞都震耳發聵驚撼人心,每一種情感的遞進都像是西海岸撞上礁石的巨浪,令人們粉身碎骨,變成隻懂得如何翻頁的美麗水霧,在書本的生命力中,在太陽下,照出絢爛的彩虹來。”

    傑克開始畏首畏尾,在大衛先生狂熱的眼神中,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他質問著大衛:“不對……不是這樣的……大衛先生!你怎麽能肆意偷窺我的心!?”

    “不,與你光明正大偷看我的底稿一樣。”大衛·維克托的語氣越來越冷:“秘密,是每個人都想要知道的東西,哪怕這個人與自己從未謀麵,從裝束和打扮,動作和表情來看,我們都會通過對方的外表來臆測這個人的內心。”

    “與其說是‘偷窺’,不如說,我翻開了你這本書,正在光明正大地翻看它每一頁的字句!難道你不會好奇嗎?難道你就不會對我的下一回,或正在書寫的下一頁感到好奇嗎?”

    “我並非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辯證開脫——”

    “——恰恰相反,我的內心充斥著一種瘋狂的饑餓感,就像是肉食動物或肉食主義者的原始**,哪怕這件東西不屬於我,隻要我得到了它!偷來的也好搶來的也好,用文字的載體,以思想的媒介,傳遞或複製一份是最便利,最直接,也是最溫柔的方式了。”

    [Par②·騎士比武]

    傑克·馬丁的內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他突然意識到——大衛·維克托的偏執超出了他的想象,這家夥或許已經瘋了!

    他的眼神不自覺地瞄向書桌。

    鎮紙下方,藏著許許多多用作參考的寫作素材,多是鎂粉照片和畫作,還有各類昆蟲的標本。

    鎮紙上方,是一遝碼得整整齊齊,用紅色信封包裹起來的草稿,信件的白蠟油泥盒躺在一旁,還未封上。

    [他說的沒錯啊!我好想知道……]

    小傑克兩眼發直,仿佛桌上的物件有種魔力!

    [好想知道十天之後的報紙上,大衛先生新作品的續集.]

    [如果能提前讀完未修改的初稿……這些材料和參照物,都能一一對照!能完美地還原大衛先生奮筆疾書時的心情和用意!]

    傑克的手不由自主地向書桌那頭伸去。

    [在上一回中,明明故事裏的女主人公露易絲已經救下了敵國的王子,卻在最關鍵的男女獨處露營情節裏,在胸衣中留下一根塗抹三環蛇毒的銅針……故事就在王子偷偷揭開營帳,摸向女主人公的胸衣這裏戛然而止!]

    [好想知道下一回的故事啊——]

    [——會發生什麽呢!]

    [我的內心像是一條脫水的魚幹,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著[新章]這股清冽的泉水.]

    “要打個賭嗎?傑克?這是我和你的騎士比武——”大衛先生緊緊抓住了小傑克的手,眼神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用來招待你的咖啡屬實難喝。

    在我的故鄉阿爾卑斯山下,用滾燙但不沸騰的熱牛奶泡出來的咖啡,經過三層濾網篩掉咖啡渣,再用咖啡渣當做香煙的煙灰缸,才算一杯合格的提神醒腦湯。”

    傑克不敢與大衛先生對視。

    大衛先生接著說。

    “我與你打賭,要為你重新製作咖啡,烘烤煙草,大概需要十分鍾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如果你能忍住內心的好奇,不去翻看我的草稿,不會突然扯下我的褲子,我就認同你的說法,以後再也不會肆意使用[地獄高速公路]隨便打開別人的心扉,你認為這個提議,這個賭約如何?”

    “好呀!”傑克不假思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就在大衛先生走出房門,走向酒店套房的廚廳時。

    傑克立刻坐到了書桌前!

    他心中暗暗想著,咧嘴嬉笑。

    [別人內心的秘密和我小傑克有什麽幹係呢?]

    [大衛先生在翻看我的秘密時,也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啊!]

    [與我賭十分鍾,我隻看九分鍾就行了!也不能算我輸了!]

    [隻要不被抓到!就不算偷看!]

    [對不起,大衛先生,我未經允許就翻開了你的底稿!但是書籍這種東西,寫出來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如果不能看,為什麽要寫出來呢?]

    [我已經在內心道歉認錯了……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上帝一定會原諒我!對嗎?]

    [隻是看一眼,我保證,隻會看第一頁——不!不不不!我隻會看扉頁的前言,就像是看刊物漫畫的封麵圖一樣!]

    [傑克!你要冷靜!隻能看這麽多!]

    [可是我的內心無法忍受隔靴搔癢!]

    這麽想著,小傑克將底稿從信封中拿出。

    稿件上發散出樹漿紙張新鮮的草木味道。

    當傑克看清它第一頁的大標題。

    看清[Chaper·①]的章回大字號時,像是供奉神明擦拭神像的金身,用輕柔的動作揭開下一頁。

    突然之間——

    ——從紙張中湧出一陣洶湧的熱流!

    “這是什麽感覺啊!——”

    那一刻,傑克瞪大了雙眼,渾身汗毛倒豎,表皮有輕微的電流遊走,酥麻詭異的感覺躥過全身。

    “——原稿和以往的成稿比起來,雖然台詞與描述更加詭譎離奇,情節的張力和舞台背景也變得更寬廣了!”

    一頁頁稿紙飛也似的往後翻動!

    小傑克沉浸在緊張又刺激的故事裏,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在故事裏的一個小角色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本書是有生命的!毫不拖泥帶水!不講邏輯不講道理!像是橫衝直撞的馬車!圍繞著主人公這條故事所造的骨頭,加上鮮活配角提供的血肉,以及設定組成的毛發和妝容,服飾和風景!”

    等小傑克回過神來時,手中的底稿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他嘶聲怒吼著。

    “它!它活著!它是活生生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了!為什麽就這麽結束了?為什麽一個月大衛先生隻能寫四篇?要我這條可憐蟲等到什麽時候!才會像是山洪爆發一樣,將它酣暢淋漓的讀完呢!?”

    身上的汗水已經浸濕背脊,小傑克大口大口呼吸著,吞咽著口中多餘的唾液,就像是看見一頓豐盛的大餐,卻不能直接狼吞虎咽那樣扼腕痛惜。

    回過神來,他又是小心翼翼地將稿件塞回了信封中,盡量讓它看上去保持原樣,與未曾翻動時,一般無二。

    就在這時,大衛先生端著餐盤禮貌地敲了敲門。

    小傑克立刻回應:“大衛·維克托!請進!我做到了哦!按照你的要求,遵守你的賭約!我已經做到了!”

    大衛推門而入,將熱氣騰騰的咖啡放在傑克身前的桌子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將沾著尿液的睡衣換下,換上小禮服和緊身皮褲,換上大紅大綠的翹頭布靴,黃澄澄的圍脖與銀器發飾,手腕上佩著一隻金貓形狀首尾相連的鐲子,腰上有十七塊紅色玉髓組成的扣帶。

    大衛問:“真的嗎?”

    小傑克:“沒錯!我保證十分鍾內不去看大衛先生您的底稿!像個天天給奶牛擠奶的農家姑娘,坐在草垛上規規矩矩的曬太陽,絕不會對路過的俊警長動心那樣,溫馴而平靜地熬過了這暗自思春的十分鍾——我做到了!”

    大衛先生笑眯眯地答:“真不錯!你真不錯!你真是不錯!”

    可是這位大作家的表情又變得失落。

    “真可惜……真可惜呀,它真是可惜呀!”

    傑克心中也有疑問:“它為什麽可惜?”

    大衛指著底稿:“因為……它已經沒用了。”

    傑克:“沒用了?”

    大衛解釋道:“連原稿都無法吸引你這種狂熱的忠誠讀者,它未免也太失敗了……我也是一個失敗的作者,內心受到的創傷和挫敗讓我提不起精神——”

    “我對自己的作品很失望,傑克,喝完這杯咖啡,你就應該回房睡覺了。”

    “我會遵守承諾,並且把這種誓約當做人生信條,以後再也不會濫用魂威,隨意打開別人的心扉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傑克想改口,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改。

    [要承認嗎?]

    [要認輸嗎?]

    [要把真情實感告訴大衛先生嗎?]

    [我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混賬無賴?]

    [真讓我為難啊!大衛?!]

    [為什麽要把這種難題留給我呢?為什麽?]

    [我隻是喜歡讀書!喜歡騎士遊俠的故事而已啊!]

    “你在猶豫什麽呢?傑克?”

    大衛佝身低頭,湊到傑克的耳畔。

    “難道說……你偷偷看了,卻不敢承認?”

    [真名:大衛·維克托]

    [出身:???]

    [魂威:Highway To Hell·地獄公路]

    [破壞力:???]

    [速度:???]

    [射程距離:???]

    [持續力:???]

    [精密度:???]

    [成長性:???]

    [特殊能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