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

    一番洗漱過後，身上的寒意也已經去了個七八分，顧君亦看向地上那已經沾了鮮血又濕了池水的中衣，正想開口喚小廝進來，卻一轉頭就看見了浴桶旁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一身月白長袍。

    顧君亦眸子一動，唇角彎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而沈溫涼此時也已經沐浴完畢，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還不錯。”

    她坐在桌前，看著正自門口逆著月光走進來的顧君亦。他的頭發還未全幹，就那麽隨意的披散在肩上，透出些慵懶的意味，衣衫外露出來的肌膚白皙勝雪，似微微散發著銀白瑩光一般。

    緩步走至沈溫涼的對麵坐下，顧君亦輕聲道“有些小了。”

    小了？什麽？哪裏？說我？…？

    沈溫涼腦海中瞬間劃過了無數個想法，在意識到顧君亦說的是衣服之後，她有些不太自然的道“本是給家中弟弟置辦的，你穿著自然是小了些。”

    說起這種嘮家常似的話題，顧君亦的眼中不自覺的就綴上了點點笑意。

    他看著眼前桌上擺著的一堆東西，挑眉問道“要親自幫我上藥？”

    “你既是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為你親自上藥又有什麽打緊？”

    說這話時，沈溫涼已經自顧的卷起了顧君亦的袖子。

    她動作利落，卻被顧君亦反手按住了手腕“先處理了你肩上的傷口再說。”

    沈溫涼聞言動作一滯，有些心虛的瞟著顧君亦“我那舊傷不打緊，你這是新傷，要趕快清理。”

    本就是隨口說的借口，沈溫涼也沒想著顧君亦就信了，但沒成想顧君亦還就真的順著她的話放開了自己。

    “說的在理。”

    沈溫涼“……”

    二人之間一時陷入沉寂。

    沈溫涼埋首處理著顧君亦胳膊上傷口，因為泡了水，那本就深可見骨的傷口看著愈發的嚴重。

    這個時代沒有麻藥，像這種外傷處理起來很麻煩，也很痛苦。

    但顧君亦卻隻低頭深深地的看著沈溫涼認真的側臉。

    看著她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長長的倒影，而映在她麵上的燭光也隨著她的眨眼忽明忽暗。

    溫潤的聲音驀然在沈溫涼的耳畔響起“你同其他女子，有些不一樣。”

    聞言，沈溫涼淺笑不語，隻是沉默的為顧君亦打上最後一個包紮的結。

    “一樣的話，你會喜歡我嗎？”

    顧君亦一怔，而後笑開。

    看著被包紮的極為仔細的傷口，他這才驀然發覺，沈溫涼在處理的時候，他都沒有感受到過分的痛意。

    “你的醫術也令人意外。”

    沈溫涼聞言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一邊道“略懂皮毛而已。”

    看著沈溫涼收拾起東西來有條不紊的樣子，顧君亦道“外麵有丫鬟，你不必親自做這些的。”

    “我知道，隻是我的東西，不喜歡別人碰。”

    說這話時，沈溫涼眉目間不自覺流露出的氣場讓顧君亦為之一怔。

    他朝著沈溫涼招招手，而後將人半圈外自己的懷裏。

    “巧了，我們一樣。”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你，是我的。”

    “！！”他的呼吸就落在沈溫涼耳畔，她的耳根子瞬間紅透。

    這、這、這誰頂得住啊？！

    一把推開顧君亦，沈溫涼閉著眼睛急急趕人“受傷了就快回去休息，我要睡覺了。”

    顧君亦看著她的樣子啞然失笑。

    後半夜，安頓好顧君亦休息的地方再回到屋裏，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透出了光亮。

    沈溫涼站在窗邊，任由著夜風吹起她的長發。

    雖然疲憊了一整天，但腦海中不停思索著白天裏望天樓的刺客，還有顧言墨和蘇慕瑤的對話，沈溫涼一時卻沒有了睡意。

    “玉棠。”

    “奴婢在。”

    “王爺若是醒了，便喚我一聲。”

    “是。”

    遣退了下人，沈溫涼回身寬了衣，便斜靠在貴妃榻上捧著一本醫書。

    迎著月光，隱隱約約還是能看見那一頁上隨處可見的“幽蘭”幾個字。

    這是蓮兒告訴她的藥名字。

    是那個她撿回來的藥材的名字。

    沈溫涼想，今夜的事真的是顧言墨同蘇慕瑤說的那樣嗎？

    傻子才信吧。

    ………

    一夜無眠，卯時剛過，門外便傳來了玉容的聲音，想必是換下玉棠去休息了。

    “小姐，偏房那邊的人傳話來說安王殿下起身了。”

    “嗯，知道了。”沈溫涼這才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醫書，抬手揉了揉有些微微發脹的太陽穴。

    “備水吧，一會兒隨我去那邊一趟。”

    “是。”玉容替沈溫涼打開房門，後麵捧著布巾和水盆的小丫鬟魚貫而入。

    “小姐昨晚沒有休息好嗎？”玉容看著麵色憔悴的沈溫涼，關心的道。

    沈溫涼淡淡的搖了搖頭“無妨，你去著人備些清粥，一會一起帶過去罷。”

    “是。”玉容應聲退下。

    房裏細細碎碎的忙活了一陣子，這會兒，從窗子裏透進來的陽光都已經慢慢有了些溫度。

    其餘的丫鬟們在伺候沈溫涼梳洗完後便退了出去，隻餘玉容留在房裏。

    沈溫涼看著玉容手背上的烏青目光一沉“昨晚有動靜嗎？”

    “來了兩波人，都已經聽小姐的吩咐，格殺勿論。”

    沈溫涼勾唇，指尖卷著一縷秀發把玩著。

    那帶著笑意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危險“既然給本小姐送了這麽大的禮，那總得還回去才是。”

    “小姐，安王殿下過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小丫鬟的聲音。

    看著桌上還未裝進食盒裏的清粥，沈溫涼對著玉容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等等。”沈溫涼喚住玉容，隨後起身從房間的架子上拿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遞到了她的手裏。

    “小姐…這是？”

    “青玉露，可以消你手上的淤青。”

    淤青？

    玉容聞言立刻頷首看去，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什麽時候有一片烏青。

    她心頭一暖“奴婢多謝小姐。”

    多年以後，當玉容知道沈溫涼這隨便就贈予她的青玉露是多麽珍貴的東西的時候，她便決定要一輩子更加誓死追隨這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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