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半夢半醒中，程文萱還聽見趙長風進來過，躡手躡腳的，起碼兩次。她在淺睡眠中思考了一下，決定裝睡放趙總一馬。她被自己的大度感動了，感動之餘弄假成真，睡得無比香甜，睜開眼睛時大驚失色—天光大亮，李秘書穿著全套黑西裝，恭敬地站在她床頭上方，像一朵烏雲遮在頭頂。

    “啊啊~”程文萱猛地坐起“哎呀媽呀！這一大清早的你整啥呢？”

    “小程早上好，你在床上吃還是去外間桌上吃？”李秘書親切的問候聲使她勉強恢複了理智，沒有飛腿一個正踢把他踹倒。她摸摸自己的胸口，一顆小心髒跳得撲通撲通的那個歡實呀。

    “李秘書呀，李哥呀，我的好李哥呀，”程文萱欲哭無淚“不帶你這樣兒嚇唬人的呀！我雖然腰比你粗，可內心深處還是一個弱女子呀！”

    李秘書抱歉地笑著，把手上端的一碗牛肉麵貌似無意地往她鼻尖上繞了一圈。程文萱不抱怨了。李秘書敏捷地把床尾的小桌板滑到她麵前，把麵碗往上一放，遞給她一雙筷子，彎腰把床頭搖起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

    “……小楓姐呢？”

    “在外間吃著呢，放心吧。”

    這麵不是一般的香，麵條筋道不說，牛肉和湯汁都有股淡淡的清甜，能把人香一大跟頭。程文萱甩開膀子吃得稀裏嘩啦，快快吃完了跳下床去看秦小楓。秦小楓洗得幹幹淨淨，穿著斑點狗的珊瑚絨厚睡衣，頭上包著大毛巾，坐在沙發上啃米糕，永不退散的趙總給她捧著一碗豆漿。

    “小楓姐，是不是好多了？”程文萱高興起來，好像都是她的功勞似的。“咦，這衣服挺好看的。”

    “我買的，昨晚上洗了以後烘幹的。瞧這隻狗，還有那一隻，小屁股可愛吧？”小靜美美地表功。

    程文萱給她挑了個大拇指“小靜姐棒棒噠！”

    她擠到沙發上，強行把趙長風擠開。“你洗頭洗澡了？好香。”

    秦小楓很不滿意“就給十分鍾時間，隻好隨便洗了洗，也不知道洗幹淨沒有。”

    “千枝，洗幹淨了，小程都說香了，對吧？”

    秦小楓扁扁嘴，但也沒說什麽。

    沙發上一陣嗡嗡響，大家相互看，秦小楓拿指頭戳戳程文萱。程文萱掏出電話一看，是她家母上大人，接通以後不用外放都能聽見“喂！你小楓姐怎麽樣了啊？”

    程文萱秒變小綿羊“媽~，好多了，退燒了吃飯了洗頭了洗澡了。”

    “好。你給老娘聽好嘍白天找個護工，再找另一個護工看著第一個護工，別讓她偷懶；吃飯要小心，別圖省事兒在醫院門口的小蒼蠅館子裏訂飯，遠點沒關係，讓小關小金小牛他們輪班去拿了送來，他們有課可以叫第二個護工去拿；你把菜單定好了先給我看過，過年讓你帶三天豆豆，結果它拉了五天稀，天爺啊，足足地掉了兩斤膘！兩、斤！這次你個小兔崽子可給老娘長點心吧；晚上你守著，上兩次鬧鍾，別病人叫破喉嚨你睡得像頭死、豬！啊？！聽見沒？！洗頭洗澡啥的都悠著點兒，多擦擦就行，他們南方的暖氣不行，那溫度，嘖嘖，還不抵個屁熱乎；你馬上把住院押金去交足，別讓你小楓姐那個啥追求者拿錢，這男女之間，要談感情就別牽扯到錢，大姑娘別在錢上落人家人情，那可算個啥呢？你哥給了你多少？他可別又摳摳搜搜的，你說這孩子性子像誰呢？難道是像你奶奶？我看多半是！天哪~得虧你爸和你都隨了我……待會兒我再給你點兒。剛才查房時醫生怎麽說？”

    程文萱盡力捂著電話，裏間是李秘書和林文珩在開窗通風、四下收拾，走廊上人來人往，她無處可躲。“醫生還沒來，待會兒我問了再給您匯報哈。”

    “嗯，問清楚點，怎麽治，怎麽調養。咦，怎麽南方的醫院查房這麽晚？”

    程文萱生無可戀地掛了電話，站起來往外走。

    “阿萱你幹嘛去？”

    “去問幾時查房。”

    趙長風笑得像男蒙娜麗莎。

    “醫生查過房了，早走啦。”小靜幸災樂禍地說“小程睡得那個好呀。醫生還問那邊一床是什麽病人呢，哈哈哈。”

    程文萱丟臉丟到懷疑人生的地步，踉踉蹌蹌地走了。她先到收費處去問怎麽交費，人家幹脆地說不用了，這賬上預繳的足夠換個腎，她隻好沮喪地離開小窗口，讓收費的小夥子好一陣好奇，真沒見過沒交上錢難過成這樣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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