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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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道的,很多學心理學的都對弗洛伊德的『原因輪』懷有質疑。所謂原因論,就是說因為過去的經曆,所以才引導出現在的結果。『過去的經曆』通常指的是童年。很多精神分析技術也會圍繞著童年展開,因為首創精神分析的人就是弗洛伊德本人。
任何一種心理疾病,追根溯源,都來自童年的創傷。
在蘇珊·福德沃的研究實驗中,其實也表現了這點,她發現父母施加在孩子身上的傷害,無論是哪一種,其成年後都或多或少的自毀傾向,會認為自己沒有什麽價值,不討人喜歡也沒有用處。
以前學心理學的時候就有人說過了,學心理學的或多或少自己心裏也有病。
我並不愛被人這麽說,與其是被抓住痛腳了,但不如說是被人用有色眼鏡,被高高在上地判定了一通。可不否認的是,我至今還記得我童年的傷害,也因此影響了我人生中很多的決定。
我是五歲的時候被人領養的,領養的是我的心理醫生,也就是我現在的我媽。自從我弟死後,她變得就有點迷信了。不過迷信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用小成本去避免自己未來預期中的損失。長大後,翻開課本去追溯這一段過程的時候,我會很明顯感覺到,我對她產生了移情。因為我沒有獲得過這個年紀裏麵該有的關注和關愛,於是當她表露一些對我的善心時,我就會沒頭沒腦地全部灌入。
我那會很愛這人,直到我進入她的家庭後,我發現原來她有另一個孩子,我當時就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如今回想起來很可笑,但我當時確實覺得自己被騙了,上當了,掉進新的陷阱裏麵了,我隻想要設法回去找我的生母。這才導致阻攔我,跟著我的楚嶼出了車禍。
出車禍之後,我忍受不了家庭氛圍,曾經求我生母帶我回去。我保證自己不會再和別人說家裏的事情,我保證我一直都乖乖的。但她把我推開了,把我扔進人群裏麵,是現在我爸我媽找了我一整夜才把我帶回去的。
我大概花了十多年才理解我生母刺骨的惡意。
就像是頓悟一樣,我有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她對我從小到大的憎惡,那天我就發了高燒。我自然理解我生母是從小都不喜歡我,不願意看到我,哪怕我去和她求助,她也會生硬地把我推開,我小時候一直在想“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麽”,“我性格太差了太粘人了”,“我讓我生母回憶起討人厭的陰影”等等。可是我那時候明白了,正如我爸我媽會對我好一樣,這天下也會有人無緣無故對我惡的人,哪怕有血脈關係。
事實上,我到現在還對我爸我媽懷有愧疚,成長讓我理解更多的愛,但並沒有叫我怎麽更體麵更從容地去接受理解的同時更完美地去回應。我比我爸我媽更希望有個弟弟或妹妹,我甚至都已經想好把自己的所有給他了。隻是我爸我媽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真的有一瞬還是嫉妒的。
哪怕無恥無良,都想要占據這份獨一無二的愛。
這說明我的成長裏麵的進步真的少得可憐。
……
昏昏沉沉睡了有三四個小時後,我頭疼欲裂,醒來的時候發現小和把家裏的抱枕咬得到處都是棉花。
早知道我今天就該先帶它出去玩才對……
“小和。”
小和立刻無辜又興奮地跑過來。我連脾氣都被它的尾巴給搖沒了。
“出去了。”
小和在我換衣服的時候,一直在原地繞圈,就是一隻快樂的傻狗。
我被它逗笑了。
老實說吧,我確實有一點挺像我生母的,不負責任這一點。我很喜歡小和,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養類似的一隻寵物。我未來的人生裏麵也不會有任何一隻寵物。我不想為任何一個生命負責,因為我自己做不到永遠愛這個生命,哪怕它隻是一棵植物也好。
穿了裏三層外三層,再戴上口罩後,抓著暖寶寶,我就帶著小和出門了。冷風讓我清醒了一兩分,我還得去藥房買藥,幸好我並不似日漫角色,否則我發燒之後就隻能在路上躺屍了。也許我還是要感謝我生母的一點,就是她起碼教會我要懂得自己愛自己,不要祈求有人發現自己,關注自己,無時無刻都會愛著自己。
這也許又可以和阿德勒的『目的論』對應上。
人是有自由意誌,有決定經曆某些事情之後選擇之後如何對待的態度。
……
我下樓後不久,就遇到了單獨出門的降穀零。他先是看了我一眼,接著看了小和,再抬頭確定我是他認識的人。他驚訝的表情讓我覺得好笑,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我建議你今天要去檢查一下,會不會也感冒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向我走過來,我以為他是要和我搭話,結果他直接把手放在我的頭上。
“你發燒了……你在做什麽?”
“下樓買藥,順便遛狗。”
我剛說完,降穀零就把遛狗繩接到自己的手上,推著我回公寓的方向,說道:“我幫你買藥,你回去待著。”
我腦袋瓜子裏麵都是漿糊,滿腦子在想著降穀零也不知道我到底住哪個房間,到時候還要打電話聯係很麻煩,還不如我自己遛完狗回去睡覺。不對,我可以把小和寄放在寵物店裏麵,然後我回去睡覺。
我努力賺錢的重要原因是,錢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生活問題以及人際問題。
我不需要擔心自己要委托別人做一件事會被拒絕。
我站在原地不動,正在整理語言,他推了一下我的背,我就跟著走了一步。降穀零問道:“你有沒有副鑰匙?”他這樣可以直接開門進。
我覺得這是個道理,所以把鑰匙串摘下來,拿了一把副鑰匙遞給他。我說道:“那麻煩你了。”
“你就去休息吧,自己走得上去嗎?”降穀零推著我繼續往前走了好幾步。
我回頭看著小和說道:“小和就寄放在寵物店就好了,我回頭去接它。”
“好的好的,你快走吧。”
“……”
我走幾步就回頭看一下,就像是自己丟了什麽東西一樣,又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回頭,我並不是對降穀零不放心,就算他真的又遇到案件,不能給我買藥。就算是有些搞笑漫畫情節一樣最後才記得有個人發燒等著主角的藥一樣,會出現又好笑又可憐也好,我都覺得無所謂。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可能是等著降穀零走了,就像是打電話一樣,要等別人掛了,我才知道我的電話結束一樣。不過降穀零沒有走,而是看著我上樓,一直朝著我揮手。
我莫名體會到與不同的人深度的交際往來,原來會有這麽多不一樣的感覺。他們的想法,行為,習慣都在與自己的想法,行為和習慣產生矛盾,並且最後實現糅合和諧。快樂經濟學發起人提勃爾·西托夫斯基說,人真正的進步和快樂來自於冒險。我覺得這個冒險,也許不僅僅隻是對生活方式的冒險,也可以是心靈上的冒險,就像是畫紙上的房子打開了一扇窗。
我回去屋子的時候,很快就又睡了一覺。
明知道睡多了,我會越來越暈,但是越來越暈就越想要睡覺。
我夢到我坐在第一次去警校的公交車上,車子是平穩的,運行的引擎聲帶著車座和車窗也在震動,對於一些人來說那是完全是可以忽略的,做夢睡覺的時候卻怎麽也不踏實。車子上的人上上下下,我一個都不認識,也不想要做任何眼神接觸,然後有個人坐在我旁邊,碰了我的手臂。
“……”
……
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降穀零正端著一鍋粥和藥走到我的床前,原本想說點什麽,但是我的聲音已經啞了。降穀零說道:“你真的沒有特異功能嗎?怎麽剛剛好就醒了?我發現你連廚具都沒有,所以去外麵重新買了粥,用微波爐重新加熱了。你能吃一點東西嗎?”
我順著他的話坐起身,聲音一時間發不出來,自己喝了點水潤潤喉才艱難地說道:“謝謝。”
降穀零給我測了體溫後,就開始讓我吃飯。我接過手的時候,對他說了一句謝謝。緊接著,我注意到屋子裏麵被小和咬壞的東西都被他收拾好了,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又說了一句謝謝。
我都成了隻會說謝謝的複讀機。
我想了想說道:“你作業寫完了嗎?”
這話一說出來,降穀零便是一愣,隨即說道:“…寫完了。”
“周六晚上趕著寫完的話,周日應該也有事情要做,你去忙吧。”
“周日不忙。”降穀零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對麵,說道,“不用擔心這種小事。”
“你做事很自律。”
明明可以拖到第二天再做,晚上熬夜也要做完。
“你怎麽發燒了?”
“我覺得應該是穿得有
點少,我也不習慣這麽穿……”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你既然冷,為什麽不多穿點呢?”
“聽說好看。”我現在都在敬佩那些為了風度不要溫度的人的意誌和勇氣,還是他們其實有什麽保溫秘訣,隻有我傻乎乎地就穿了一件單衣和外套。這明明是深冬了!
降穀零一聽,不假思索地說道:“可是,你不知道你自己已經長得很好看了嗎?”
我瞬間怔住了:“……”
降穀零似乎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不該對一個男的說這種羞恥的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僅僅隻有兩三秒沉默,但這種沉默真的好羞恥。
我整個人都覺得屋子都在烈火中燃燒一樣,連空氣都是熾熱的。
哎呀,我的媽。
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