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定計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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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平長平!
    被任命為代理南陽尉的葉掾,在巡查方城的空閑,見到一群商人路過,便叫過來詢問情況。那商人道“微庶等自大梁來,將往宛城。”
    葉掾道“吾觀商眾百餘,皆出大梁者乎?”
    旁邊兩名商人立即應聲道“微庶乃鄭商。”“微庶乃陳商。”說的也都是官話。
    葉掾似乎很有閑心,也很有好奇心,問道“一梁、一鄭、一陳,相隔數百裏,以何結伴而行。”
    為首的那名梁商道“微庶等順鴻溝而下,可至於陳。乃得與陳兄同行。至隱陽,得見鄭兄,遂乃結伴。”
    葉掾道“此前汝等皆無所識乎?”
    三人道“但行商耳,素不相識。”
    葉掾道“既無所識,而乃同行,得無所懼?”
    梁商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吾等千裏逐利,若無兄弟相助,朋友相幫,焉得為也。”另外兩人也是連連點頭。
    葉掾道“梁王其無恙乎?”
    梁商道“微庶等日逐飲食,非巨商大賈所比,焉知王事!”
    葉掾道“雖未目睹,或耳聞之。”
    梁商道“聞秦王遣大軍擊邯鄲,平原君遺書梁王,欲以為救。邯鄲商路值遇兵災,多有梁商踴躍而動矣。”
    葉掾很有興趣地問道“戰亂之起也,百業不興,何梁商獨動耶?”
    陳商道“豈獨梁商,陳商亦有動者。”鄭商也在一旁邊點頭。看來能看出其中商機不止梁商一家。
    那名梁商解釋道“兵之起也必有災,必有禍,此所謂兵禍、兵災也。能救災禍,必得其價。向聞秦人入邯鄲者,竟十萬,非少時所能斷絕也。兵構禍連,其災必大,其用必眾,而得待其價也。”
    葉掾道“皆言商人見利忘義,誠哉斯言也。彼被兵災,不思急救,而於中取利,豈不痛心?”
    那些商人都是人精,見葉掾如此說,都是一番義憤填膺表情道“誠如大夫所言。世所謂奸商者,蓋此也。吾等小本,道千裏而求衣食,雖無大利,可得心安!”
    葉掾道“既有平原君書至,梁王得無救乎?”
    梁商道“時值春耕,農皆歸田,商皆在道,焉得救!”
    葉掾道“此言是也。不誤農時,國之本也。焉得因兵而廢之!”
    鄭商道“吾觀邯鄲之災,未得了結。秦人十萬居於野,邯鄲焉得耕耶?春不得耕,秋焉得獲?百萬之戶,無噍類矣!”
    那名陳商倒反過來問葉掾道“大夫之觀秦趙,可和於春乎?”
    葉掾不答,反問陳商道“先生之意何如?”
    陳商道“王皆智者,複有良臣,必知不誤農時,國之本也。當於數日內解兵,以歸於農。故欲就中取利,恐成空耳!”
    葉掾道“先生之言,誠老成之見也。秦趙構兵,非兩國之福也,乃天下之所願也!”
    三名商人一起問道“何謂也?”
    葉掾道“天下諸侯,無不望秦趙相爭,兩敗俱傷,而後於中取利也。就如彼奸商,亦望之矣。彼之奸計,焉得逞也!”
    三名商人一起拱手道“大夫之言,誠至矣!”
    葉掾複問鄭商道“韓王其無恙乎?”
    鄭商道“秦趙之爭,實由韓之上黨起。韓人瑟瑟,不可終日,惟待罪耳!”
    葉掾道“趙人其使於韓耶?”
    鄭商道“未之聞也。”
    葉掾道“汝亦知上黨之事乎?其狀何如?”
    鄭商道“聞秦將伐韓也,韓王懼,乃獻上黨以和。而上黨守拒不從命,誓守上黨。王乃令馮亭理上黨,馮亭乃獻上黨於趙,以拒秦兵。王聞之,亦無之如何矣。遂有上黨之禍也。”
    梁商道“吾聞之市井,韓王與馮亭謀數日,乃出上黨,獻上黨於趙,而令兩雄相鬥。若無韓王之允,馮亭安敢獻之!”
    陳商道“非如是也。上黨之於趙也,乃其母臍也。有上黨,趙乃壹也;無上黨,趙分為二。縱馮亭不獻上黨於趙,趙亦必取之!焉知非趙強奪之,而馮亭無所措耶?”
    鄭商亦點頭道“誠如是言,誠如是言!趙覬覦上黨,非止一日。一旦獻於秦,非趙所能忍,必相爭也。所謂獻城於趙者,不過因其勢耳!”
    葉掾轉向陳商道“聞楚十年生息,皆複舊觀,將兵指故國,有乎?”
    陳商麵色一變,急道“絕無此事!……微庶聞楚王自秦歸也,深念秦公主及二子,視姬妾如無物。群臣進豔,而王無睹。至今三年,未幸一女,未產一子。誠國之厄也!”
    葉掾似有些意外地道“果有此事?”
    陳商道“國內遍傳,未知真實。”
    葉掾道“諸侯與秦敵者,趙之外,惟楚耳!趙複請援於陳乎?”
    陳商道“未之聞也。”
    葉掾道“春申君其無恙乎?”
    陳商道“春申君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楚事一決於君。今春申君廣招門客,以與平原、信陵相抗也。”
    葉掾道“複得門客三千乎?”
    陳商道“然也!”
    葉掾道“三公子皆得門客三千,豈天下智士成千累萬哉!但得其名,未見其實耳!”三名商人自然唯唯喏喏,不敢多說什麽。
    葉掾似自言,又似對三人言道“若春時罷兵,則罷矣;否則,當至邯鄲城下也。”
    葉掾在方城急切地等待邯鄲的消息,而邯鄲則陷入了激烈的爭論中。
    在鹹陽得到王齕的戰報後,與趙使的談判幾近破裂。秦人必索六城,而趙使堅決不鬆口。最後隻能請秦王遣使往邯鄲,麵呈趙王。
    趙使一改赴鹹陽的磨蹭,幾乎以最快的速度,隻用了十天就返回了邯鄲,報告使秦的結果。
    聽到秦王提出的議和條件,趙臣立即分成兩派,一派認為條件不算苛刻,可以接受;一派認為,此議一開,秦必年年勒索,永無止境,不如直接拒絕,以絕後患。朝臣議論紛紛,但趙王始終未決。
    朝罷,趙王與平原君、平陽君,上卿廉頗共同議事。趙王道“今秦軍十萬,坐困武安,若其不得出,六城不入可也。”
    廉頗道“武安雖險,秦已據之。今臣已得軍二萬,據洺水以拒之,或相拒二三月,難持久也。”
    趙王道“邯鄲亦起軍十萬而守之,可乎?”
    廉頗道“若邯鄲起軍十萬,臣敢保邯鄲不失,未得拒秦於武安之外也。何則,無山川之險也。若十萬趙軍與秦相鬥於城下,趙人殘破之餘,恐非秦人之敵也。”
    趙王道“吾起兵二十萬以拒之,可乎?”
    平原君道“長平之役也,歿邯鄲精壯十五萬。今邯鄲城外,戶少十五萬,耕之不足。複征精壯二十萬,則邯鄲三失其畝,明春必饑也。”
    趙王道“若得保邯鄲安寧,寡人豈計歲獲之失也!”
    平陽君道“農者,國之本也。邯鄲,國之都也。邯鄲失耕,社稷之害,宗廟不安,萬民饑寒,必有死者相籍於道也。願王計之。六城之失,固非小也,然願謀其大者!”
    趙王道“寡人所患,今日秦至則割六城,明日秦至複割幾城。寧不割至邯鄲耶?”
    平陽君道“今趙新敗,力氣未充。但得休養,士卒複充,豈容秦猖獗!”
    趙王道“上黨已失,邯鄲,魚肉也,豈休養之所有哉!必一戰而驚秦心,令其斷念於邯鄲,乃得休息!”
    廉頗道“王之言是也。自上黨至邯鄲,雖經行山道,而易行無險,軍數日而至邯鄲。其而至,時時示警,未若一戰而克之!臣願得趙卒十萬,與秦周旋於城下。願王請諸侯之兵,而擊之外。破秦必矣!”
    平原君道“諸侯兵縱至,亦當在秋後,其能當之?”
    廉頗道“臣願以死戰之,必勿令邯鄲失也。”
    平陽君道“諸侯能救者,才幾何?”
    平原君道“魏最近,與趙親,若請之,救必至也。楚最強,雖遠,亦當請。楚人深恨秦人,亦當至也。燕人與趙有隙,願遣使以固之,勿令乘虛。齊人但自保,亦以使結之,勿令動也。韓人……若歸之以上黨,其亦當至。”
    趙王道“凡救趙者,趙亦助之複得其故地,不敢自利!”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廉頗道“趙人久戰之餘,焉得複戰?”
    趙王道“吾趙獨戰秦,其失幾何?助諸侯戰秦,其得失若何焉!卿其詳計之!趙縱驅秦離於邯鄲,秦力猶完,明歲或再至。若助諸侯複其失地,諸侯四出,秦地日蹙,邯鄲久安,其得失複幾何哉?”
    平原君道“王意既決,臣當遣使入諸侯,預以為計。”
    趙王道“發兵十萬,即由廉卿總領,攻伐戰取,一任卿意,寡人無所間也。”
    廉頗道“秦人若欲入邯鄲,必先斷吾頭!”
    平陽君道“邯鄲戰禍,田園荒蕪,來年之饑,當預為之備。”
    趙王道“此無慮也。但遣軍入諸侯與秦戰,則食可得也。”
    平陽君道“邯鄲戰起,願王暫移駕他城,以避秦鋒!”
    趙王道“寡人高臥宮中,看諸卿破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