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突破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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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長平!
被派駐各城邑的趙軍,每天按時操練,熟悉鼓號旗幟、陣形變化、對陣格鬥之法。有時,相鄰的兩座城邑會相互演練攻防戰術。那些被他鄉的士卒進駐的城邑邑民,農活之餘,也觀摹趙軍的訓練,有些甚至在裏長的帶領下,也在空閑時操練幾下。
戰爭的氣氛終於漫溢出武安,向邯鄲流淌過來。
邯鄲並沒有關閉城門,也沒有閉市,各地商旅仍然進進出出,但城門的衛兵們明顯加強了檢查,入城的速度慢了不少。
子楚的隨從已經不被允許出門樵采,子楚向行人提出抗議,卻被無視。諸趙公子被征入伍後,邯鄲城內的生意少了很多,呂氏商行的生意也蕭條下來。呂不韋在各商行之間周旋,竭力維持商業運作,但他終於得出一個很無奈的結論以目前邯鄲城的業務水平,已經無法維持一個龐大商業集團的運轉,他必須將一部分業務分流出去。
與此同時,他還建議子楚立即撤出邯鄲,前往武安。但子楚拒絕了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沒有必要拚命。如果他走了,其餘的人肯定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境。他要爭取時間,把那些可以撤離的人員撤走。
呂不韋和儐相每天討論撤退的人員,留下潛伏的人員,以及留守的人員,各自給予適當安排。
兵曹第一批被秘密安排出城,輾轉到武安,與王齕匯合。他將邯鄲城內子楚的處境報告了王齕,要王齕安排營救之策。王齕認為,如何要自己營救,惟一的辦法就是出兵邯鄲城下,那樣一來,反倒會促使趙人下決心立即拘壓和斬殺子楚。必須想個辦法,先保證子楚的安全,然後再想辦法把子楚救出來。
苦思不得其計,兵曹遂與王齕一起巡查武安城的攻城部署。兵曹聽著王齕一段段介紹武安城的形勢,以及自己將采取的策略,兵曹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隻是問道“武安城內何如?”
王齕道“自圍城以來,城內並無士卒出城。隻依例守城、換防,四門緊閉。”
兵曹道“其守者何人?”
王齕道“武安令李崇。其父李曇,柏人侯;其弟李璣,為趙司寇!”
兵曹詫異地問道“李璣其弟乎?”
王齕道“然也!其有他乎?”
兵曹道“趙王但有所問,必以李璣訪之。而前月,公子亦數與李璣會,頗得力!”
王齕道“其有與秦者乎?”
兵曹道“秦與趙爭,非利於兩國也,其勢昭然,但有智者無不識也。惟遊士、說客者,欲以說動主以謀其利,必欲秦趙兩不相下,鬥而俱傷,天下諸侯乃得其利也。而無識之輩,亦以彼識見而橫生枝節。是以兵構難解矣!”
王齕也有些心情沉重道“昔出鹹陽之時,應侯謂曰‘秦出邯鄲,趙必媾和,至春必歸也。’今已暮春,而戰猶無止息,或曰將經年!”
兵曹道“聞趙廷之上,亦有議論,或言和,或言戰,而不能決。秦與趙戰於邯鄲之郊,趙欲不誤農時,必當和也。此無他議。而與秦戰者,邯鄲必無一歲之獲,而饑饉起矣!然趙不知取舍,不識大體,必欲戰也。此秦趙必兩傷,而諸侯獲利矣!”
王齕道“趙與秦戰於邯鄲,其不利如此,而趙王猶不止息。縱趙王年幼,寧無大臣諫之乎?”
兵曹道“聞平原君與平陽君皆與趙王,誓死一戰!”
王齕道“奈何?”
兵曹道“趙人多慷慨,必不欲獻城。苟無獻城之議,則趙願與秦盟;若必獻城,則皆戰也!”
王齕道“區區六城,誠無足道也。其與邯鄲得失孰為大耶?”
兵曹道“是故,將軍必盡掠邯鄲之野,以動趙人之心!”
王齕道“固所願也。然武安在內,鋒芒在背;而趙軍營壘,複布於洺水之外。若次第而擊之,恐傷士卒半矣,乃得至邯鄲!”
兵曹指了指不遠處的武安城,道“李氏於趙頗有力,若得其力,必有所成!”
王齕道“奈何說之?”
兵曹道“樓氏其可助也。”
王齕道“樓氏何在?”
兵曹道“已入武安矣!臣之入武安也,亦賴此人之力!”
王齕道“何不引來一見?”
兵曹道“彼自趙人,與趙令議,與秦何幹,而與秦人會也?”
王齕道“誠哉斯言也!然與先生何會?”
兵曹道“彼將出也,必過秦營,吾將引而出之!”
王齕道“喏!”
兩天後,兵曹前往武安城下的一處邑裏中,悄悄進入一個宅院內。宅院主人正是這裏的裏長。兩人似乎認識,裏長將兵曹引到旁邊的一間廂房內,裏麵坐著一位商人打扮的人,正是趙姬的父親,邯月坊主樓仲喜。
樓仲喜是和兵曹一起來的。兵曹能夠通過趙軍的防線,靠的就是樓家的力量。樓仲喜在邯鄲,與諸趙公子頗多往來;這一次,邯鄲城的諸趙公子也擔任著趙軍的低級軍官,樓仲喜借此機會,可以很方便地從這些趙公子所掌管的防區內通過。進入秦軍防區後,兵曹出示了自己的節符,各級大夫也就一律放行。這兩人聯手,秦趙兩國在前線綿密的防線竟如無物。
進入武安境內後,樓仲喜先在城外找了一家自己的熟悉的裏長作為落腳點,然後靠著這層關係潛入武安城內,輾轉見到了李崇。
樓仲喜雖然是個酒肆歌舞坊的坊主,但作為趙國的高位者,李崇自然知道他與樓氏之間的聯係;而樓氏在政界的影響不容忽視。現在樓氏派人過來,顯然不是來聯係什麽風月之事的。李崇如同接待一位好朋友一般,將樓仲喜迎入府中,閉門長談起來。
經過一夜長談,第二天李崇親自安排樓仲喜出城,再次進入那座宅院。兵曹也如約而來,與樓仲喜會麵。
樓仲喜道“若彼不攻城,城必不出也。”
兵曹道“邯鄲之事何如?”
樓仲喜道“彼願傳書其弟,暗為維護!”
在夜色的掩護下,兵曹將樓仲喜送出秦軍防線,看著他進入趙軍營地後,自己默默返回秦營……然後就有了武安境內熱火朝天的春耕景象,老人、婦人呼兒喚夫的叫喊聲,以及武安城內士卒的不斷逃亡。
時間飛快地從春天進入夏季。武安城外秦軍製造的攻城器械已經逐漸明顯,包括了幾乎全套的攻城手段雲梯、衝車、井欄、櫓盾、轒轀、鉤車、壕車……幾乎每個營都會有至少一種器械,而靠近城邊的各營都在營前築起了土山,可以方便地觀察城內動靜。武安城是一座縣城規模,城牆大約三丈高,而那些土山、井欄、臨車、櫓盾等,一般都有五六丈高,遠遠超過了城牆的高度。直看得城上膽戰心驚。
李崇每天巡查城防,針對秦軍的攻城器械,也有針對性地準備了防禦措施。城內的士卒雖然大批逃亡,但還是有近一半士卒留下來,有一萬多人;再加上城內的居民三萬餘人,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也有近五萬人。李崇把他們重新編組,老人、兒童一組,婦女一組,壯年男性三組。平時就讓三組壯年男性輪流上城值守,其他男性休息;女人負責飲食,老人、孩子負責向城頭運送防禦物資。
就在秦軍各營築好器械,趙軍以為即將攻城時,秦軍卻采取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換防。寒冷時居住在各邑舍內的秦軍,現在紛紛出營,替換掉在寒風中堅持了一個多月的秦軍。更令人奇怪的是,前麵的秦軍撤出時,不僅人員撤出,連他們造好的器械也一並搬走。新入營的秦軍則開始從頭開始製造攻城器械。
秦軍的這一操作,讓守武安城的趙公子們越發驚疑不定。但不管怎麽樣,看著讓人膽寒的攻城器械漸漸遠離,那總是一件好事!
五天後,這套器械被搬到了洺水岸邊。洺水河邊的趙軍守將察覺到這一情況,立即向上級報告,並命令全軍進入作戰狀態。
但臨時修築的營壘哪裏是這些精心準備的攻城器械的對手。盡管廉頗從後方及時調來援兵,但憑借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和綜合戰術手段,以及優勢的兵力,秦軍迅速突破了趙軍在洺水一線的防線。守軍和匆匆趕到的援軍大部分成了秦軍的首級。秦軍在斬殺了萬餘首級後,強力衝出了武安!
但洺水一線的防禦並非毫無價值,它為廉頗部署鄰近鄉邑的防禦爭得了時間。當秦軍衝出武安的山口後,山下的各個鄉邑已經嚴陣以待!
廣袤的大地上空無一人,甚至連鄉邑中也隻有少數巡視的士卒兵器閃亮。整個鄉邑也好像死去了一般,所有人都失去了身影。散布於廣袤大地上的或大或小的城池,成為這片土地上少數還有人煙的地方。嫋嫋炊煙,顯示著那裏還有人在活動。
麵對趙軍全麵收縮防禦,王齕也沒有急於進攻,他一麵沉穩地等待著後續部隊到達,一麵向各鄉邑派出小股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