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我其實隻是想來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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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姣姣一回齊家,便什麽也顧不上了,隻讓人來回話,關於齊家最近幾天的大小事情。

    因為要將繡品賣給鄂坨,所以在回來之前,盛姣姣就讓張晉把文秀也找了過來,要她多找些繡娘,  這段時間趕工一批香囊出來。

    文秀有些猶豫,

    “姣娘,之前我們做的香囊,都是賣給集上貴人府的,所以我阿娘與我兩個阿姐,勉強還忙的過來,可是......”

    寬敞的齊家堂屋中,放著新打的整套黃花梨家具,文秀小心翼翼的看向上方八寶塌上端坐著的盛姣姣,  又道:

    “如果是要多做繡品,隻怕,我們還要多找些繡娘才成,可是,如今郡北的許多南郡繡娘,都在,都在,軍寮裏麵。”

    她知道這些話不該說,因為以前盛姣姣就說過,不能告訴任何人,賣給集上廢太子府的繡品,其中一部分出自文秀的兩個阿姐手中。

    因為怕被貴人嫌棄。

    首座上的盛姣姣沉吟一會兒,點頭,

    “既然如此,我讓人去找軍寮的媽媽過來一趟,看看有沒有想要從良的女子。”

    又歎了一聲,

    “此一時彼一時,  當時是因為我們的繡品隻能賣給集上的貴人們,  如今不同了,我們的繡品是賣向整個大澤十八郡,那些買繡品的人天高皇帝遠的,哪裏能知道她們手中的繡品,是什麽人繡的呢?”

    盛姣姣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如今整個郡北她說了算,明明知道這是要大賺的買賣,還糾結在一些名聲清譽上,那就很沒有意思了。

    文秀應了一聲,臉上有著高興的神情,她起身,朝盛姣姣拜了下去,

    “姣娘大善,此舉不知能救多少陷入水深火熱中的姑娘。”

    盛姣姣擺擺手,讓文秀起身來,又看向蓮心,問了問齊家這幾日的瑣碎事,  得知鄂坨已經送了琴棋書畫四位先生過來,如今安排在齊家新修的耳房內。

    這些先生不會去私塾,  隻單獨的替齊家收養的那些戰爭遺孤授課。

    盛姣姣靜靜的聽著,蓮心條理清晰的將齊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說道齊橈的時候,蓮心頓了頓。

    “怎麽了?”

    盛姣姣拿出手絹來,摁了摁嘴角,一雙鳳眸看向蓮心。

    蓮心猶豫道:

    “四少爺......投軍去了。”

    八寶塌上的盛姣姣一頓,愣了半晌,問道:

    “軍營收了他嗎?年齡還是有些小了吧?”

    這才過多久,盛姣姣一直覺著,齊橈還得過幾年才會去投軍,沒想到她這才去了南集多久,一回來,自家四佬都看不住了。

    蓮心回道:

    “大少爺說讓他先跟在軍營裏走動著,暫時不上戰場,後來不知怎麽著,四少爺又被長官使提了去辦差。”

    既然是齊家人,上了戰場就得奔著領兵作戰當將軍的目標去的,齊橈跟在譚戟的身邊也是一樣。

    隻是譚戟比齊漳更嚴苛一些,也不知道齊橈受不受得了。

    盛姣姣擰著眉,歎了口氣,

    “最近屬國人的動靜,似乎沒有以前那麽頻繁了,既然四佬不上戰場,那便讓他先這麽著吧。”

    原本她是想把齊橈培養成能文能武的大將,但很顯然,齊橈重武厭文,如今已經能識得不少的字了,再將他往文豪那方向逼,也是勉強。

    盛姣姣想通了些,再看向蓮心,她該說的事兒已經說完了,卻還是站在原地沒走。

    於是盛姣姣便是問道: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新來的那位戴麵具的護衛說,要住到大姑奶奶的院子裏去。”

    蓮心說的很是為難,她人小,雖然並不通情事,但也知道這樣極為不合規矩。

    現在齊家的房子比原先擴大了幾倍不止,每一房都有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兒,圍在一個大圍牆裏頭。

    齊大姑娘與盛姣姣住在一處院子裏,盛瑆算是外男,就算是齊家請的護衛,也隻能住到前院的耳房裏。

    想來盛姣姣是個極注重規矩的人,定然不會讓盛瑆這般亂來。

    盛姣姣卻是一頓,想了下,

    “那這般......我搬出來就是了。”

    蓮心瞪大了眼睛看著盛姣姣,歪頭問道:

    “先生何必如此?將那護衛亂棍打出去就是。”

    “按他的意思辦吧,別打他,打他有什麽用?”

    盛姣姣低頭,揉了揉眉心,起身來吩咐道:

    “我去譚家看看那邊修的怎麽樣了。”

    如今譚大娘子與譚大爺都住在齊家,譚戟與譚小劍在軍營裏,那邊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宅子究竟修得怎麽樣了,盛姣姣也不知道。

    她到了齊家後院的角門,下麵請來做事的狗爺就已經套了輛馬車,等在了原地。

    盛瑆從盛姣姣的背後閃身跟上,關切的問道:

    “姣姣兒,你要出門了?”

    “我去譚家看看。”

    盛姣姣回過頭來,停下了腳步,奇怪的看著盛瑆,

    “你跟著我做甚?你不是去我阿娘那邊做護衛的?”

    “我打聽過了,你甚少出門子,上回去南集,是因為有人把你擄了去。”

    說這話時,盛瑆的語氣裏全是殺氣,他衝盛姣姣裂開一口白牙,

    “往後你要出門,我都得護著才行。”

    “不妨事,上回那是個意外。”

    盛姣姣上了馬車,狗爺正要跟上,盛瑆卻是抬著破劍,敲了敲他的肩,示意狗爺到後邊兒去。

    狗爺看向馬車內的盛姣姣,蓮心跟在盛姣姣的身邊,一同坐在馬車裏,她與盛姣姣都沒有說話表示反對。

    於是狗爺便也往後退了一步,牽了匹馬,帶上兩個民兵,跟在馬車後麵。

    盛瑆跳上了盛姣姣的馬車,駕車出了門,一路往黃果村去,又是回頭道:

    “我打聽了許多關於你的事,姣姣兒,郡北有你可真幸運。”

    那說話的口音裏,似餘有榮焉。

    坐在馬車裏的盛姣姣原本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眸,似是閑聊那般,問道:

    “如果,我是說有可能,你會希望我成為一個什麽樣的姑娘?”

    上輩子她是皇後,盛瑆護了她一程,這輩子,她不過一個長官使未過門的娘子,兩者差距可大多了。

    人都說,天下父母心,又說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雖然盛瑆並沒有教養過盛姣姣,但盛姣姣挺想知道的,在盛瑆心目中,他希望的女兒,是個什麽樣子的?

    前方駕車的盛瑆笑了,他回頭,臉上依舊戴著他的銀麵具,

    “也無所謂什麽樣子,隻要你是個快樂的姑娘就好,你對你的人生心有滿足,所思所想皆隨心意,你做著你認為有意義的對的事情,那便是我希望你成為的樣子。”

    他是個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了許久的人,對於人生的要求很低,有溫飽,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行。

    除此之外,飛黃騰達,權勢財富這些,盛瑆是最不看中的。

    馬車中的盛姣姣沉默了許久,待快到黃果村了,才是歎了口氣,看著盛瑆的背影說道:

    “你還挺通透的。”

    盛瑆的境界,活的比許多人都要高。

    前方的盛瑆跳下馬車,指著夕陽下那一片高牆,一臉的嫌棄,

    “這就是你未來夫郎的家?這小門小戶的,一看也不怎麽有錢的樣子。”

    方才盛瑆才說了,隻要盛姣姣開心就好,可一旦牽扯上了譚戟,盛瑆又嫌棄譚戟家裏窮。

    待盛姣姣下了馬車,盛瑆又說道:

    “他如今不是長官使嗎?怎麽這房子還沒有齊家的大?”

    “戟郎家裏人口簡單,修那樣大的房子也沒有必要,往後還是要挪地方的。”

    盛姣姣笑著替譚戟解釋,手裏拿著團扇,身後跟著蓮心,一路往譚家去。

    在替譚家修房子的時候,盛姣姣就考慮過了,將來譚戟是要當大將軍的,他的家眷也不一定會一直住在郡北,往後他會有自己的將軍府。

    若他的......娘子是盛姣姣的話,譚戟若是不回家,常年在外征戰,那麽盛姣姣更多的時候,還是會住在齊家。

    所以譚家的房子不需要修多大,勝在精致便行。

    一行人推開嶄新的黑色大門,走進去一看,除了盛姣姣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臉的驚訝。

    這宅子,也實在太好看,太精致了些。

    任誰看到這棟宅子,都不會把這與以前的譚家聯係起來,如今這已經完全看不出以前譚家的樣子了。

    盛姣姣裏裏外外的都看了一圈,狗爺跟在她的後麵,垂手道:

    “這都是按照姣娘的意思建的,建時不覺得,如今整體一看,處處都別有匠心。”

    “是你們的差事辦的好。”

    盛姣姣笑著往前走,前方蓮心匆匆過來,回道:

    “先生,集上的端敏郡主死了。”

    “怎麽回事?”

    正在往前走的盛姣姣一愣,停下了腳步來,隻覺得奇怪。

    端敏郡主死了?這不應該啊,她不是好好兒的待在集上的嗎?

    又聽蓮心一張小嘴飛快的回著,端敏郡主其實並沒有待在集上,而是於前日,帶著一隊車馬,以及貴人府上的大半下人,出了集上,往帝都去的路上,被人暗殺在了山慶城外。

    消息傳了幾日,傳到盛姣姣這裏時,其實距離端敏郡主遇襲,已經過了好幾天。

    “據說,去帝都的端敏郡主這一行人,無一生還。”

    蓮心昂著小腦袋,神情嚴肅的回著盛姣姣的話,她對於這個消息並沒有多大的喜怒哀樂,仿佛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般。

    對於現在的蓮心來說,齊家的任何事,都與她無關。

    盛姣姣輕應了一聲,望向一輪紅日緩緩落在了夕陽下,她心裏頭有些淡淡的惋惜感。

    還以為這輩子與上輩子不一樣了,端敏能逃過一劫呢,沒想到殷澤回帝都的道路,依舊牽連上了不少的人。

    而端敏這輩子,還是做為殷澤的擋箭牌,被殷澤拋出去吸引帝都的視線,死在了殷澤的奪儲路上。

    沒讓人有任何的驚喜與意外。

    回齊家的路上,盛姣姣一路沉默著,馬車行的慢,譚家與齊家之間的大片地裏,長了汗血草,已經依稀有了草場的雛形。

    盛姣姣到了家已經天黑了,她給自己挑了個單獨的小院子,正對著齊家後麵的那一片小樹林,站在閨樓的窗子裏,可以看見她的野仙亭。

    入了夜,她淨身完,穿著單薄的淡青色薄衫,往香爐內插了三柱香。

    望著繚繚升起的青煙,盛姣姣又是自嘲的笑了,

    “端敏,前世今生,隻怕會記得你,祭拜你的人,都隻有我一個了,你啊......”

    未盡的話都是歎息,雖然盛姣姣並不喜歡端敏這個人,可是並不妨礙她唏噓端敏的命運。

    上輩子端敏為殷澤死了,可殷澤從沒有祭拜過端敏這個人,甚至於,世人提起端敏,僅僅隻用“殷澤元妻”這四個字,便概括了端敏的整個一生。

    沒有人記得她是什麽樣的,做過什麽事,擁有過什麽樣的喜怒哀樂。

    甚至如果不是盛姣姣偶爾提起,殷澤都把這個女人給忘了。

    盛姣姣抬手輕拂肩頭一縷青絲,轉過身時,煙紗窗上,被人用小石子打了一下。

    她覺著稀奇,推開窗子往樓下看,便是看見譚戟站在野仙亭上,手裏還拿著幾顆小石子。

    “戟郎?你怎麽在這兒?”

    銀色的月輝下,身穿黑衣的譚戟,宛若一把劍,站立在盛姣姣的麵前,兩人之間隔著幾棵樹木,他的手中拿著一隻食盒,身子輕輕一躍,就飛到了盛姣姣的窗子外麵。

    她急忙往後退,讓譚戟進了二樓來。

    “盛護衛把院子守的幾乎滴水不漏,我好不容易才躲開他。”

    譚戟的俊臉上有些薄紅,將手裏的食盒遞給盛姣姣,又狼狽的解釋道:

    “我其實隻是想來見見你,給你送點吃的。”

    他如今想見盛姣姣,已經不能如同以前那般,隨隨便便往齊家後麵的樹林子裏一候,早晚會等到盛姣姣過來的。

    甚至他光明正大的想從齊家前門進入拜會姣娘,都被盛瑆以未婚男女,婚前不宜見麵給擋了。

    譚戟的眼中有著一絲委屈,

    “盛護衛的身手,不去陣前殺敵,實在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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