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鴻門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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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寧拍了拍燕懷遠的後背,從他的身後走到人前,在場百餘人的目光就這麽辣地落在她身上。

    她臉上噙著笑,走在人前,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剛剛完顏烏祿的輕狂之語,走到他跟前。

    其實燕寧已經比同齡人高一些了,但還是差了完顏烏祿一個多頭。

    她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輕蔑,“本以為北周的長孫殿下是翱翔蒼原的雄鷹,沒想到是我高看了殿下,不過是藏在草甸之下的原鼠,陰暗潮濕,竟然也做起了一本萬利的夢”

    她說的不清不楚,燕懷遠聽得一頭霧水,可完顏烏祿卻清楚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回道,“難道隻許郡主設鴻門宴,就不許我反將一軍,我要娶你,與我而言,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再說,也不都是胡話。請神台上,我確實對郡主,一見傾心。所以燕寧,我心悅你,你要不要來我身邊,你若嫁我,我保你燕北與北周永世太平”

    “把兩國邦交,邊境安寧綁定在我一介女流之輩身上,真是有些可笑,完顏烏祿,我還真瞧不起你,連女人都利用”

    他笑著攤攤手,燕寧冷冷看著他。

    話雖如此,但如果異位而處,對他來說,這是個不錯的買賣,雖然手段有些惡劣。

    一來,娶一個女子,就可以讓南朝快速對燕北產生戒心,就算隻是今天流出一點半點的流言,對於鎮北王府的威望來說,都是一種消融;二則,他若是能夠替北周,娶了鎮北王府的郡主,總是會讓燕北顧慮一二,一紙新的和談之約,對現今還算保守的北周皇帝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即使未來要反攻,北境也多了準備的時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當燕北和北周可以走向和平,那鎮北軍那鎮北王府未來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箭三雕,又打亂了她這場鴻門宴,確實不負北境對這位皇長孫殿下的期待。

    隻是,她看向台下的眾人,輕笑著搖了搖頭,隻是可惜啊,她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完顏烏祿。

    下頭剛剛認出完顏烏祿的薊州城太守蒙有光似是真的喝醉了,搖搖晃晃地說道,“其實若是北周的長孫殿下要和咱們的小郡主締結秦晉之好,那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保我們這邊疆幾十年的太平啊!”

    群臣不敢說話,眼神各異。

    過了一會又似乎響起一些小聲的議論聲。

    燕懷遠臉色漆黑,本想出言喝止,卻被燕寧輕輕拉住,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放平了心下來,想來應該她已經另有安排了。

    入口處出來細碎的聲音,一個較小的身影穿著玄色的鎧甲,從遠處而來,一臉的怒氣衝衝。

    然後環顧著群臣,最後將目標移到蒙有光身上,朗聲說道,“我看瞎了你的狗眼,去你的秦晉之好,你若是身上流著燕北的血,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中間隔著數十萬冤魂,被你吞了不成,你的良心喂了狗,也別拿我們的良心喂狗”

    蒙有光大吼一聲,“哪個不長眼睛地在這信口開河”

    本想破口大罵,剛轉過身,脖子上就突然襲來一陣冰寒之意,鋒利的寶劍就這麽駕到了脖子上,嚇得他直抖了抖。

    燕圓月嫌棄地看著他一副怕死的樣子。

    將架在他脖子上的劍扔給候在一旁燕衛副統領閻孟林,“舉著”

    然後仔細擦了擦手,向燕寧身邊走去。

    被嚇得直發抖的蒙有光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又被閻孟林板著臉架上了劍。

    燕寧笑著迎過燕圓月,問道,“來得比我想象的快,都安排好了嗎”

    剛剛威風凜凜的小將軍此時笑得格外的甜,重重地點了點頭,回道,“都安排好了,父親親自去安排的,都已經準備好了”

    燕寧很是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腦袋,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將自己送到了人群中間,招了招手,明華會意地送上一張椅子。

    她坐在椅子上頭,很是輕鬆地搭著腳,雙手環抱著胸,側過身,偏頭看向蒙有光,上下打量了一陣,然後綻出一個笑臉。

    笑著說道,“薊州太守蒙有光,年四十七,任薊州太守令十年,十年前因治理薊州玉田縣蝗災有功,破格提拔,直升三級,由父王親自遞的奏表,為你邀功論賞。你說為官一世,隻求無愧於心,為生民謀福祉”

    蒙有光笑得諂媚,點了點頭,“難為郡主還記得,確實是任薊州太守令已有十年,十年彈指一揮間,唯有初心不改”

    “嗬,好一個初心不改!”

    燕寧上前右手奪過閻孟林手中的劍,左手將他的人往身前拉了拉,整個人帶著陰沉狠辣的氣息,似是從地府而來的鬼魅,臉上的笑意確是一點不減。

    等到蒙有光一臉魂魄出竅似的看著她,笑意更濃。

    似是擔心嚇到了他,又很快鬆開了抓著他衣領的左手,格外溫和地抬起右手的劍,險險擦過他的脖子。

    “本郡主倒是好奇,你是怎麽好意思厚著臉皮說你的初心不改的?通敵叛國,恩將仇報,嘖,都是一般人沒有膽子做的事情,不過,蒙大人,午夜夢回之時,可會被某些入夢之人驚醒啊!”

    鬆了手上的劍,轉頭扔回給了閻孟林。

    燕寧有些嫌棄地看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磕頭求饒的人,反而是這些小人倒成了最後決定成敗的關鍵,上一世,就輸在了這裏。

    可是,人為什麽會變呢,明明父親曾說過,這個人,他在治理完蝗災之後,看著搶收的土地,看著土地之上的人民,是帶著笑意的和慈愛的,一身的清氣。

    如今看來,不過十年時間,竟是一身清氣蕩然無存,幾乎換了個人。

    一片安靜的宴席之上,磕頭聲就顯得格外突兀。

    連連磕了十幾個頭,蒙有光抬起頭已經是頂著額頭上滿滿的紅痕,依舊是跪著,卻很是不忿地開口說道,“郡主是主,下官是臣,下官沒有話說,可通敵叛國這樣大的罪名,請恕下官不能輕易認下!下官,從未做過通敵叛國的勾當。下官生在燕北,長在燕北,這裏的萬民生養了我,又是王爺讓我有了治理一方的機會,我又怎麽會背叛故土故國!還請郡主明察”

    情真意切,一臉的視死如歸。

    燕寧冷哼一聲,似是早已猜到,給一旁的閻孟林遞了個眼神,立時有穿著黑色玄甲的侍衛抬上十張長書案,一份份書信被整理成長卷,攤開在會場中間的書案上,滿滿當當地鋪著。

    坐在位置上的各地屬臣官員也坐不住了,紛紛上前圍著書案看了起來,隻有蒙有光邊上幾個位置的官員,穩坐如鬆,一動也不動。

    她擦了擦自己的手,似是想起了什麽,笑著朝著上頭的完顏烏祿喊道,“啊,長孫殿下,月季這個名字您應該很耳熟吧,不過我還蠻奇怪的,明明蒙大人這麽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落款為什麽要用這樣嬌俏的名字呢,怪惡心的”

    上頭被她點到的完顏烏祿此時笑意減退,眉頭緊鎖,一臉的不悅。

    此時若是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麽,那才是笑話了,本覺得是他在這場鴻門宴裏反客為主,不曾想,燕寧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他。

    那為什麽又非要將他拉到宴會上走這一遭呢,心底升起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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