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玉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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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傾看著遠處踏著花樹而來的人,來人偶爾點著樹枝微微借力,竟是毫不停歇地飛過了這片一眼看不到頭的桃花林。

    紫色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一身紫色提花暗紋道袍,剪裁極其簡單,這樣的顏色和款式旁人穿著隻會讓人覺得肥大寬鬆,可這個人穿著,卻讓人有一種隔斷塵凡的超世脫俗之感。

    頭頂一紫金冠,手上拿著一柄玉質佛塵,一臉的肅穆莊嚴。

    秦傾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又恢複如常。

    真是好久不久了,玉無塵。

    ‘紫袍金冠事無塵,金相玉質入凡塵’,將道袍都能穿得這樣風雅不俗的,這世上倒是隻找得出一個玉無塵了。

    “道家者流,衣裳楚楚。君子服之,逍遙是與。”,相月低聲有些無意識地說道。

    秦傾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彎起,這首文正公的道服讚,他倒是稱得起。

    ‘道家者流,衣裳楚楚。君子服之,逍遙是與。虛白之室,可以居住。華骨之庭,可以步武。豈無青紫,寵為辱主。豈無狐貉,驕為禍府。重此如師,畏彼如虎。旌陽之孫,無忝於祖。’

    不隻是說這衣裳是否與他氣質契合,更重要的是道袍清其意而潔其身的意境,他是真的做到了。

    秦傾撫了撫額頭,輕聲歎息,就是這個人真的太清冷孤傲了,若是有的選,他確實不怎麽想和這種人成為對手,就像是被攻擊之後的蜂群,不顧一切地鎖定,攻擊,即使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就像是個瘋子,即使傷不到他但卻真的讓人厭煩,逼得他一年難得用幾次蘇月明的身份。

    玉無塵自桃花樹上飛下,地上的落花竟是半點沒有驚動,隻是輕晃了晃手中的拂塵,一臉的冰雪之色。

    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秦傾麵前站定。

    秦傾毫不羞赧地回以一笑。

    挑了挑眉言道,“長生殿如今掌門人玄清真人唯一的入室弟子,無極宮少主玉無塵,久仰大名”

    玉無塵冷著一張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他周身都是溫潤和善的氣息,整個人和隔壁佛寺之中大殿之上的佛像倒是很像。

    隻是和那個人

    不像,一點都不像。

    他不是蘇月明,玉無塵蹙著眉頭。

    那是個連發梢都透著囂張的人,如果是他,壓根不會敲登天鼓,會直接闖過春風桃花陣,而不是等著人接見。

    這對他而言,可是奇恥大辱。

    再看了眼他身後的衛隊,二流乙等的水平,也就身邊的人武功較高。

    嗯,和他的銀甲月衛沒法比,看著烏泱泱一隊人,怕是連三個銀甲月衛都打不過。

    而且秦傾看到他的時候,眼神有好奇,有疑惑,有讚賞,卻唯獨沒有獨屬於蘇月明的不屑。

    即使,他和蘇月明一樣,一身白衣幹淨得半點塵埃也沒有。

    是了,金陵朝中的攝政王世子殿下,就是以一身白衣傾世之姿而出名的,“借的金陵三千雪,天下無人配白衣”。

    可惜了,他就認識一個配得白衣的人。

    心中冷笑一聲,又似乎隱隱有些惆悵,隻可惜,那個他認識的人可不會看得起他長生殿的人。

    他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心下有了結論,手裏的動作也就利索多了。

    向上撩起道袍的袖子,向秦傾拱了拱手。

    很是誠心地說道“秦傾世子,之前長生殿的人,多有打擾,實在抱歉,我會立刻撤回派出去的人,從此往後,不會驚擾您和您身邊的人。日後您若是有用得上長生殿的地方,但凡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今日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請您去無極宮小坐了。您請自便”

    然後,轉身離開,隻留一抹飛快消失的紫色背影,走得幹淨利落。

    饒是在他之前來的那個小道士,都是一臉懵懂但又很欽佩地看著遠去的紫衣背影。

    相月愣了愣神,很是驚詫。

    所以,玉無塵他就這麽走了?就出來見了一麵,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小道士慌忙避開,似是很怕與人接觸似的。

    相月倒也不在意,狀似沒看見地繼續問道“你們的大師兄一向如此嗎?”

    小道士點了點頭,隨著玉無塵的背影輕歎了口氣。

    “嗯,一向如此。雖然大師兄一向冷著臉,但這兩年似乎愈發捉摸不透了,自從在昆侖山頂輸給月令宮宮主蘇月明之後,就有些不大對勁,滿天下地搜尋他的蹤跡,一年裏頭,至少要在臨安琴山的青山湖旁待上個半年的”

    “啊”

    似是察覺到自己說得有些多,小道士忙住了嘴,惡狠狠地瞪了相月一眼。

    不小心看向看向秦傾,又委委屈屈地收回自己的眼神,不敢再看。

    雖然他是笑著的,但他就是沒膽子對他惡言相向,明明這個人看著最和藹,卻總讓他覺得最可怕。

    小道士下意識吞了口口水,輕咳兩聲壯了壯膽子,“既然大師兄發了話,那麽就請秦傾世子速速下山吧,今日世子殿下冒犯長生殿之罪,就不計較了。改日有機會,再請殿下上無極宮一見”

    秦傾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卻讓人覺得刺骨的冰涼。

    “我不是個計較的人。但是是你們長生殿的人先派人對我監視、圍追,又驚擾了我身邊的人,所幸燕寧無礙,不然,即便是長生殿,我也不會放過。我不管你們江湖有什麽紛爭,既然當年玉山真人立了規矩,就請你們遵循到底,若再有下次,我會帶兵,掀了長生殿的山門,勿謂言之不預也,告辭”

    說完,揮了揮手,黑衣衛隊隨著他就這麽下了山,一點都沒有留戀的意思。

    相月還最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道士氣得直磨牙,怎麽有這樣的人啊!

    剛準備轉身,就見剛剛已經離去的玉無塵去而複返,一臉冰寒地站在他身後,嚇得他直哆嗦。

    “大大師兄,你怎麽回來了?”

    玉無塵看著天階之上星星點點的人影,淡淡說道“剛剛秦世子最後可有說什麽”

    小道士將秦傾的話複述了一遍。

    玉無塵聽完之後,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皺著眉頭,許久才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話,才轉身離去。

    他站在原地,仔細辨認了許久,才依稀分辨出來。

    大師兄說的好像是,“果然不是他,有那個撂狠話的功夫,長生殿的九重山門都給他拆完了”

    等等,這個他,不會指的是蘇月明吧?

    天,怎麽可能,那個魔頭?鼻孔都到天上去了,連看一眼道袍都覺得嫌棄,傳聞中最是嗜血殘暴的。

    可秦傾世子雖然說話不怎麽好聽,還算得上溫和有禮吧,唉,看來這大師兄真的太過執著於蘇月明了。

    看了一眼桃林和眼前的登天鼓,重重歎了口氣,小道士也轉身回了無極宮中。

    桃花陣中,花隨風動,轉眼恢複了最初的模樣,隻是地上殘存的花瓣似乎又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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