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城外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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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淮略沉默了一會兒,燕寧以郡主之尊出麵親自處理,自然是比官府處理更讓人信服。

    但他心底還是有些慌的,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一定是要個說法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他將事情在腦中整理清晰,條條件件地往外頭開始敘述。

    先是拱了拱手,彎身說道,“郡主,我等聚集於此,不為造反,不為鬧事,隻是希望能夠出城”

    燕寧眉頭輕挑了一下,示意他接著往下說下去。

    “城中疫情反複,如今幾乎要成鼎沸之勢,感染者十之三四,若是再發展下去,遲遲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十之也是有可能的,我們都是正常沒有患病的人,實在是不想留在城裏等死,還請郡主體恤我們,放我們出城”

    說完之後,王淮忐忑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身天青色的長裙,顯得寧靜又嫻和,高高在上的,高不可攀的,卻又讓人覺得信服。

    燕寧點了點頭,“你們的請求,我知道了,也大概都了解了”

    “那我來總結一下,所以你們是覺得城中太危險了,想要出城?”,燕寧看了一眼眾人平靜地說道。

    下頭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解答,相顧著看了幾眼,最後齊齊看向王淮,見他重重點頭,才齊齊應是。

    人命關天的事情,沒什麽好丟人的,他們就是出城逃命的。

    “每個人的性命都是自己的,想要活命,這是人之常情”,燕寧很是理解地說道。

    她又換了個語氣,有些懷疑又有些好笑地開口說道,“可是,諸位為什麽覺得,出城,就一定能活?”

    突如其來的疑問打得人措手不及,王淮有些驚愕地看著她,似乎是不解她話中的意思。

    燕寧倒也不急,娓娓解釋著說道,“根據現在觀察到的情況,此次的疫情凶險且狡猾,在真正犯病之前,極難察覺,你們聚集在這裏,就是很危險的事情,你們說自己沒有患病,但其實也不能肯定的確定不是嗎?”

    “如果有真的帶了病的患者出了城,那淪陷的,可就不隻是一個陽川城了,整個燕北的幾百萬人都將陷入危局,作為燕家人,這個險,我不能冒。”

    底下傳來細碎的議論聲,顯然,性命攸關的大事裏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為眾生犧牲的覺悟的,燕寧也不在意,擺了擺手,繼續說著。

    “當然,諸位想要走的心情我也都理解,我也不想與各位說大仁大義的東西。隻說幾件事情,聽完了,你們再做決定。”

    “第一,這次疫情,已經請了藥王穀楚清河與洛雲生兩位神醫坐鎮,藥王穀乃天下醫者之冠,這兩位一位是鬼醫聖手孫仲神醫的師妹,一位是他的大弟子,想來這普天下,比他們更厲害的神醫少之又少,我想,藥王穀的聲譽還是可以信賴的”

    王淮的眸色沉了沉,甚至換句話說,如果藥王穀都控製不住這疫情蔓延,解決不了這次的瘟疫之症,那即使出了城,疫情散開來,一樣也是一個死字。

    “第二,薊州知州韓柱和薊州軍總將陸成鬆兩位大人將全程守衛陽川城,直至疫情結束,封城期間,城中百姓的一應吃穿用度和用藥,均由官府統一調配,由鎮北王府官庫出資。民生多艱,希望這會對你們有所幫助”

    “而我,也會一直留在城中,與大家一樣,直到陽川的疫情徹底結束。我就留在城裏,哪裏也不去,我相信,天佑燕北,陽川無恙!”

    官府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還能多做多說什麽呢,甚至那位燕北最尊貴的金蓮花,也和他們一起,留在了城裏,甚至不顧自己也可能會被感染的危險。

    王淮的眼睛濕了起來,帶著眾人高呼道,“天佑燕北,陽川無恙!”

    “天佑燕北,陽川無恙!”

    歡呼聲回蕩在城門口,空蕩蕩的大街上盡是回音,帶動著城裏留守的薊州軍也響應了起來,給予了每個人新的勇氣與信心。

    將圍堵城門的事情解決好,把所有百姓安頓了之後,燕寧依舊沒有要休息的樣子,又對著陸成鬆建議道,“全靠官兵也不大行,軍威太重,會嚇到城裏的百姓”

    燕寧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那個王淮是個有意思的人,為人活絡,聰明,可以由他組織起一隻民間糾察隊起來,我們的人對陽川城不熟悉,多少總會漏掉很多東西,有這些民間百姓帶著,總歸好很多,等到清河他們派人查看過這些人如果真的都沒有染病,我就把他劃給你吧”

    陸成鬆趕忙應是,又催促著燕寧去休息,可燕寧堅定地要去城中巡視一番,一時間有些僵持不下。

    突然,閻清風在她邊上耳語了兩句,在眾人的驚恐的目光中,他們眼中一貫淡定自如,即使被數百百姓包圍著也麵不改色的小郡主第一次臉上帶著驚慌。

    竟是毫無打招呼地直接轉身,飛快地上了城樓。

    韓柱畢竟是邊關,與燕寧之前不算太熟悉,見燕寧的背影有些遠了,小聲地向著陸成鬆詢問道,“陸大人,郡主之前又這樣失態嗎?”

    燕寧一貫給人的感覺是鎮定自若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其色,像這樣肉眼可見的慌亂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似乎不隻是慌亂吧,他一向對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很是自信。

    就他看起來,明明小郡主臉上好像還有一絲驚喜的意味。

    陸成鬆搖了搖頭,其實老實說,他和燕寧也不大了解,她是最近才頻繁在燕北露麵的,之前,一直被藏在風來水榭裏頭。

    但說起小郡主的反常

    腦中靈光一閃,想起王府花園夜宴時的場景,前一秒還是張揚自信甚至有些狠厲毒辣的小郡主,下一秒就埋在那個人懷裏,被嗬護的仿佛嬰兒,打橫被抱著穿過了滿地的血泊。

    那人眉眼之間的珍視,與一向以佛相著稱的臉上難得沾染的紅塵氣,他至今還記得,這一對璧人,成了燕北小範圍私下裏很久的談資,不敢公開,但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也覺得般配極了。

    甚至他們自己也沒有遮掩的意思吧,不然,那位出薊州的時候,郡主也不會千裏迢迢調了人趕過去相救了。

    能配得上這朵九秋風露凝聚的金蓮的,自然也不是凡物

    嘴角微微彎起,陸成鬆神在在地說道,“上城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陽川的城門築得很高,但即使這樣遠遠看著,也掩蓋不住下頭一人一馬的風姿綽約。

    韓柱好奇地往下頭看下去,那匹馬通體雪白,懶洋洋地動著自己的馬蹄,膘肥體壯,很是健碩,一看就是極貴的名駒,想了很久才想起,這馬他曾聽說過的。

    西尤國國寶,逐月駒,日行千裏,可通人語,西尤滅國後,隻有少數還在世上,但即使西尤國還在的時候,這馬也是極少見的。

    馬上的人就更不得了了,韓柱苦笑著想到,想來在場的人,從未見過他的是大多數,不認識他的確實極少數。

    一身雪白的思雲鍛,這一路風塵仆仆竟是半點不染,端坐在馬上,隨意地握著手中的韁繩,身姿窕窕,玉樹臨風。

    長發用一直款式簡單但潤白無暇的玉簪固定,下頭的那張臉

    韓柱歎了口氣,秦傾世子有多好認呢,這世上的人多有自己的氣質,謝元君清貴如竹,藍昭公子高冷如雪,洛神醫則是肆意張揚。

    普天下偏生隻有這位秦傾世子,生出了一副佛祖相,佛骨仁心,溫雅謙和,明明是帶著溫潤笑意的臉,也會讓人覺得隻想虔誠尊敬,不敢褻瀆。

    尤其這一身白衣襯起來,讓他隻想嘖嘖稱歎,‘借的金陵三千雪,天下無人配白衣’,果不其然啊。

    雖說但論相貌,世子的容顏妍麗不及謝元君,但這氣度和潤雅,皇朝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有些好奇地向著燕寧看過去,一貫冷靜淡然的臉上,竟染上了一抹淺淺的紅色,第一次覺得郡主是真的笑了,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但她似乎又很快收了下去,隻餘下些許無奈,看著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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