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寒月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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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入了秋,琴山別苑裏頭還是一片暖洋洋的,世人皆知,一到天氣轉涼,本就虛弱的攝政王世子殿下更是連院門都出不了一步,即使特意選了琴山這個有溫泉的地方,引了地熱住著,也隻是堪堪吊著命罷了。

    琴山別苑外頭,一架氣派的馬車逐漸停了下來,後頭跟著幾匹馬,上頭的侍衛一身甲胄,英武非凡,但守門的侍衛連眼神都沒往邊上瞥一眼。

    廖初寒從馬車裏頭鑽出來,看了眼後頭的人,眉頭輕抬了一眼,隨後看向門前的琴山別苑。

    一旁架馬車的侍衛隊長忙扶著他下車,站穩之後,才向前與侍衛交涉,“藥師殿少使廖初寒大人奉天子陛下口諭,前來探視殿下,請代為通報”

    明黃的腰牌一看就是宮中的東西,侍衛們也不敢阻攔,先去通傳了一下。

    裏頭的人來得很快,侍衛隊長認了一下,是秦傾身邊常出現的貼身使者,相月,幾乎負責了整個攝政王府的內外事務,待人接物。

    他掃了幾眼外頭的眾人,然後向著廖初寒拱手行了個禮,周到卻不熱絡,“初寒大人有禮了,我家世子有請,實在抱歉,世子體弱,無法親迎欽差大人”

    廖初寒點了點頭,並未計較。

    可當侍衛隊長也想帶著人入內的時候,相月卻抬手攔住了他。

    “大人見諒,先皇時候就留有禦旨,見王卸甲,這是琴山別苑,所以並不計較您帶的兵馬,但要是帶著人入別苑裏頭,那就算冒犯先皇旨意了,您說呢?”

    廖初寒淡淡道,“你們在外頭等著吧,我去去就來”

    “初寒大人!陛下可是讓我們寸步不離守著您的!”

    北玄大人下落不明已經引得皇帝陛下震怒,若是少使大人再出什麽差錯,這武師殿,怕是要被掀翻了天了。

    “光天化日,無礙,等著”

    他的語氣有些涼,似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侍衛隊長也不敢說話,隻能幹巴巴地應下,目送著他入內。

    琴山別院坐落於臨安青湖之側,一灣碧水映照著一座古樸典雅的莊園,裏頭的陳設布置也是極其雅致,九曲十八繞,極盡江南水鄉的雅韻之美,幾乎沒有幾段路是直的,剛來的人怕是很難直接從裏頭走出來。

    但令人有些奇怪的是,攝政王世子身邊最為成熟穩重的相月卻忽視了這一點,走在前頭一點沒有照顧客人的意思,而這位藥師殿的少使新貴也沒有初初為客的好奇,隻是徑直跟在相月一步之遙的位置上。

    秦傾的書房正對著青湖,攬盡一方翠綠山湖之色,與燕寧的風來水榭很有異曲同工之妙,除外更多了份獨有的含蓄與雅致。

    入了深秋,天氣轉涼的厲害,湖邊也是冷得出奇,不知是加了什麽東西,書房裏頭依舊溫暖如春,不似燕寧的懶散隨意,即使看的是閑書,秦傾也是端端正正坐在正居中的。

    書房裏頭擺設不多,但都極有品味的價值不菲,比如說桌案上頭隨意擺著的那尊透光白瓷瓶,說起白瓷,本朝以定窯為尊,但定窯出品多論器型雅致。

    論曆史之久,工藝之精,當還數邢窯白瓷,自上周之後,便有傳下來的邢窯瓷,而這瓶子就是邢窯獨有的透光白瓷瓶。

    因釉色潔白如雪,器壁輕薄如雲而很是聞名,更是因為極難的燒製過程而價值連城。

    而這千金不換的瓶子裏頭插著的卻是一枝已經枯萎了的幹枝,上頭還有零散幾朵花,碗口大的花瓣層層疊疊,雖是枯萎了,但廖初寒還是認了出來,這是相國寺獨有的荷花玉蘭。

    這花雖名貴少見,但也值不起拿這樣貴的瓶子裝吧,也不知隔了山海的,殿下做什麽跑個大老遠拿了相國寺一截枯枝回來供在案上,多煞風景。

    相月見廖初寒一直盯著桌上的荷花玉蘭枯枝倒吸了口寒氣,乖乖,這可是小郡主坐斷的花枝啊,從初見就被公子收了起來,一路帶回了臨安,這滿屋子價值萬金的陳設可都比不上這一截的小枯枝,這人可別做傻事啊。

    “世子殿下,陛下身側最為仰賴的藥師殿少使大人,廖初寒廖大人求見”,相月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廖初寒前頭,隔絕了他好奇的目光也阻斷了秦傾微沉下來的目光。

    年輕的少使大人毫不客氣地拉開了眼前的人,冷介與默然被滿臉的稚氣所取代,一臉不悅地說道,“我這難得回來一趟,你就不能少取笑我幾句,鬼才要當這勞什子的少使大人”

    他鬆了鬆肩膀,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眼眶微微泛著紅色,聲音裏頭也帶了極輕微的顫抖,愣了一會兒,最終也隻憋出了一句,“殿下安好”

    秦傾放下手中的書冊,眉眼之間也有些動容,笑著打量著眼前小小的少年,“我們的寒月令主離開琴山的時候還沒這張桌案高,現在是真的長成大孩子了,歡迎回家”

    這一句歡迎回家讓廖初寒的喉間一動,忍了許久才不至於太丟人,帶著暖意彎起了嘴角,三人相視而笑,是啊,一隔十年,他終於回到了一趟琴山。

    暗月令一行十二人,一些是老攝政王留下的,一些是世子殿下撿回來的,他就是殿下撿回來的,先天多病被父母遺棄,難得殿下不嫌棄,用了許多名貴藥物才堪堪治好,成為十二月令中的寒月令主。

    外頭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到了書房門口又規矩了起來,但見到廖初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嘖嘖稱歎,很是暢快地感慨著說道,“連你都派過來了,看來老皇帝那是真的沒人了”

    孟月的性子一向隨意,但許久未見,對他這脾性倒是想念得緊,他也不在意,接著他的話往下說,“雖然話不是什麽好話,意思倒也不錯,郡主砍掉了一個廖北玄倒是幫了我極大的一個忙,那個人多疑,對我總是不能完全信任,但他這麽一死,藥師殿就實打實唯我獨尊了。”

    廖初寒很是認真地扳著手指頭數了數,“武師殿裏的人都派去追查毒師大人的死因了,天師殿裏的人本來就不多,鮮少出京城,陛下手上確實是沒有能用的人了,不然也不會冒險讓我來負責此事”

    秦傾點了點頭,也算是情理之中了,那個人一向隻新任自己養出來的這三個尊師殿的人,這步棋走了十年,最終倒是燕寧順手幫了一腳,但一想起她差點命喪陽川,他的心情就不大好,隻是喂個狼,太委屈燕北草原上的狼了。

    “陛下既然給了你旨意,燕北還是要跑一趟的,正好她最近奔波操勞,也有休息一下的打算,替她對外名正言順稱個病,你也好修養一點時間,把藥師殿的事情處理好,再過兩年,她也就應該要入京了”

    廖初寒愣了愣,他雖然鮮少跟在秦傾身邊,但他的世子殿下一貫是清冷如同天上月的,怎地這樣眉眼都是暖意,如同三月風的,陌生地讓他不敢認。

    但看著邊上的相月和孟月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了。

    而他隻能秉持著震驚出了琴山別苑,外頭的侍衛隊長見他眉眼冷凝著也不敢多問,隻恭敬請他上了馬車,想著等到之後再向少使大人詢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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