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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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很快就來了,來的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孟太醫。

    診斷的結果也很簡單,袁貴妃突然動了胎氣,而且這胎氣動的又急又烈,怕是有些凶險。

    好好的宴會一下子就變得狼狽不堪,每一個嬪妃都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生怕是哪個恨極了袁貴妃的人做了手腳,會牽連到自己。

    “吃,你居然還在吃!”

    二皇子恨鐵不成鋼地翻了個白眼,一把拽起劉淩。

    “出事了!擦擦嘴站起來當你的小可憐!這個時候你還在吃,是生怕貴妃娘娘不記得你嗎?”

    ‘哎,掌中燴啊,三年前吃過一次,到現在還記得,想不到沒吃兩口……’

    劉淩留戀地看了一眼碟中的掌中寶,任由二皇子扯著站立到了一邊。

    另一邊,劉賴子連忙竄到劉淩身邊伺候,為他擦手擦臉,一邊小聲在他耳邊安慰:“殿下別害怕,牽連不到咱們的。”

    這語氣太過篤定,讓一旁的劉祁疑惑地掃了劉賴子一眼,但沒過一會兒,他還是擔心地看向了母親方淑妃那邊。

    方淑妃一直在注意著兒子,見他看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自己也垂下眼簾,作什麽都不關心的樣子。

    劉淩哪裏會害怕什麽?

    薛太妃早就“預言”到了後、妃要在今天徹底扯破臉。

    隻是袁貴妃捂著肚子哎喲哎喲亂叫,疼的鬢亂釵橫,絲毫看不出像是作偽,要是演技能好到這樣,劉淩這樣的作態怎麽能不被看穿?

    還是有人假戲真做了?

    王皇後原本也以為是袁貴妃扯了個筏子作怪,此時見袁貴妃毫無形象地揪著劉未的袖子亂叫,一下子也變了臉色,刹那間麵如金紙。

    “孟愛卿,貴妃到底怎麽回事?”

    劉未原本是要去前麵參加大宴的,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連頭上的冕冠都嫌礙事摘了下來,一把將袁貴妃抱入懷裏。

    他一邊安撫著她的痛楚,一邊惡狠狠地質問孟太醫。

    “現在看來,像是中毒……隻是萬幸,娘娘中毒不深,但是還是影響到了腹中的孩子。”

    孟太醫將貴妃之前用的杯碗盆盞全部都驗了一遍,沒查出有下毒的痕跡,又舔了舔袁貴妃杯中參與的清水,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怎麽?水中有毒?”

    劉未不停地撫著袁貴妃的後背,急切地追問。

    “也不是毒,水中是一種無味的藥粉,可溶於水中,對身體也並無大礙,主要是用來治內傷的。隻是有一點,喝了這藥的人聞到辟寒香,就會引發活血的作用,而孕婦最怕的就是活血……”

    孟太醫說完推斷,見到劉未的表情,不敢再言。

    “我從不用熏香,皇後你……”

    “臣妾知道貴妃有孕,什麽香都沒用。”

    後宮裏害人的招就那麽多種,誰敢不提防?

    劉未臉色陰晴不定,命人找了宮中的調香宮人來,自己就坐在殿中,讓調香師們一個個的辨認嬪妃們身上的香味。

    今日負責伺候貴妃喝水用膳的宦官太監們也被拖了出去,由內廷的廷尉細細拷問,頓時殿中一片鬼哭狼嚎、叫冤之聲。

    可憐這些妃子哪裏被這樣對待過?

    這些調香的宮人很多是宮女,但也不乏因為嗅覺出色而被任用的宦官,此時這些人一個個湊在嬪妃們身邊細細嗅聞,有的還趁機揩揩油,頓時氣得一些烈性地恨不得當場動手。

    劉未卻不管這些嬪妃到底會如何想,愣是將袁貴妃抱在懷裏讓她橫躺在主座上,就連王皇後都隻能在旁邊站著,將位置讓給他二人。

    劉未後宮裏的嬪妃原本就不多,有品級夠資格來參加內命婦宴的更少,沒到一個時辰,所有的妃子、宮女、宦官都辨識過了,沒有一個人用的是辟寒香。

    剩下的,就隻有皇子們了。

    這下子,劉淩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起來。

    二皇子的衣服自然是方淑妃準備的,大皇子是皇後準備的,外人都做不了什麽手腳,唯有他劉淩,從裏到外都是袁貴妃賜下,要說有熏香,怕是隻有能在他身上做手腳。

    他不著痕跡地聞了聞自己……

    似乎也沒什麽味兒?

    “大皇子!大皇子的手上和手臂上有辟寒香的味道!”

    一個調香的宮人聞過大皇子身上之後臉色大變地叫了起來。

    咦?

    不是栽贓他?

    劉淩心一定,而後奇怪地看向大皇子。

    用膳之前都要淨手,敬酒也要用帕子擦拭好雙手……

    就算之前早有準備,那麽點香味,哪裏能讓人出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不是借個法子害人罷了。

    可惜隻要他父皇認定要追究,那就一定會徹底追查下去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什麽辟寒香!”大皇子心慌意亂地聞著自己的手上、胳膊上,“我什麽都不抹的!我出門也沒熏香!”

    “隻在手中有味,倒像是在什麽上麵蹭上去的,手臂上的也是,沒有人熏香這麽熏的,除非是故意要把手伸到別人麵前……”

    調香師有些膽怯地回話。

    “搜!”

    劉未寒著臉擺了擺手。

    袁貴妃此時也隱隱覺得不對,心頭一陣亂跳。

    她和孟太醫做的手腳他們自己明白,清水裏放的藥隻有很少一點,那辟寒香更是隻是用來做戲,可如今她真的是腹中如絞,疼的根本直不起腰來,下身也一陣陣潮湧之感。

    心慌意亂之下,袁貴妃猛然伸手抓住孟太醫的胳膊,咬牙出聲:“孟太醫,您……您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娘娘放心,沒有那麽凶險,我這就用安胎針!”

    劉未聽到兩人都這樣說話了,也顧不得避嫌,直接把袁貴妃的衣領敞開,讓她背對著躺在自己懷裏,方便孟太醫施針。

    這時候大皇子身上已經被搜了個遍,劉未身邊的侍衛從他的袖中掏出一塊方帕來,幾個調香的宮人上去一嗅,頓時連連點頭。

    “聞之生熱,是辟寒香。”

    “皇兄這下糟了……”

    二皇子已經被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局麵弄的瞠目結舌,心中對袁貴妃升起了無限的恐懼。

    這種恐懼讓他渾身發抖,幾乎都要站不住身子。

    不能和這女人作對!

    千萬不能和這女人作對!

    她連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都能拿來算計!

    劉淩也在發抖,但他不是因為怕袁貴妃,而是因為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大哥原本可以不用那張帕子的,每個宮人身上都有幹淨的帕子。隻是因為大哥劉恒出了名的愛幹淨,所以身上才常備絲帕。

    他掏出帕子擦手指、甚至連手臂也不放過,正是因為劉賴子對他無理在先,將眼淚鼻涕都抹在了他身上。

    大哥愛潔,對此極為嫌惡,恨不得將皮都擦破,才染了重重的味道。

    一環套一環,連他大哥的性格和癖好都算計了進去,怪不得袁貴妃指定了讓劉賴子代替奶娘來伺候……

    想來這樁差事辦成了,劉賴子也不必在他身邊混了。

    劉淩不由自主地向劉賴子看去,隻見他摸著臉不停揉搓,看起來像是嚇傻了,但劉淩知道,他那是為了忍住笑意。

    “我真不知道這帕子上有辟寒香!”

    劉恒又氣又恨,將牙咬的嘎吱嘎吱響。

    “冬天用辟寒香,不是很正常嗎?”

    袁貴妃被孟太醫施過針後,腹內劇痛總算壓了下去,躺在劉未懷裏氣喘籲籲地勸解:

    “也許大皇子不是故意的……”

    “貴妃慎言!臣妾從來不熏香!”

    宮中隻有什麽都不懂、一天到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子,為了博取皇帝的注意熏香。

    在宮中這吃人的地方,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不會用這些。

    他的母親深諳香道,但從來不用;

    聽說方淑妃也是如此。

    ‘薛太妃原本也想教我香道的,可惜靜安宮裏沒有新香,那些老香都沒有味兒了……’

    劉淩心中有些後怕,再一次發出感慨。

    ‘我們實在是太窮了……’

    “你當然不熏香,大皇兒還是個孩子,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到底是誰給他用的帕子?”

    劉未扶著袁貴妃坐直身子,又親手收拾好她淩亂的衣衫,對兒子冷冷地說道:

    “你的衣冠鞋履俱是你母親準備,利用自己的兒子做這種肮髒事情,實在是枉為人母!”

    “不!不是!”

    大皇子被父親這麽一評價,頓時心中一慌,胡亂地擺著手。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掉入了一個深深的陷阱之中,想要爬出來已經太難了。

    如果不承認是自己做的,他的父皇就會認定是他母親所為;

    可要是承認是自己安排的一切,他就有了毒害後妃的“汙點”,這輩子蓋上了“失德”的印記,想要立為儲君就難了。

    更大的可能是,就像是二弟和三弟一樣,被圈養在什麽偏僻的鬼地方……

    想到宮中冷僻之地的荒涼和髒汙,劉恒覺得在那種地方生活還不如死了好,再想想劉淩身上出汗後一道泥一道汗的痕跡……

    他無力地跪倒在地,大聲哭號了起來:

    “不是兒臣!不是兒臣啊啊啊!兒臣是被人陷害的!!”

    劉恒其聲可悲,其情可憫,讓一旁站著的劉祁和劉淩都生出了“物傷其類”之感。

    劉祁和劉恒之前是玩伴,雖說大人們有齟齬,可見到他這般境地,他心中也頗有些不是滋味,眼眶竟憋得火熱。

    劉未一見大皇子做女兒態要嚎哭,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剛要開口……

    “是臣妾!是臣妾用人不慎,罪該萬死!陛下將臣妾身邊的宮人拿去細細拷問吧,千萬不要責怪恒兒!恒兒是無辜的!是被人利用的!”

    王皇後一咬牙,為了保住兒子,已經準備讓宮裏的親信去背這黑鍋了。

    “臣妾用人不察、識人不清,不配當這國母,臣妾自願辭去皇後一位,讓有德有能者居之!”

    她雙眼含淚,卻不敢讓那眼淚滾下臉頰,隻能掐著手掌哀聲請辭。

    “哦,皇後已經那麽肯定是你的宮人做的?說不定恒兒是被冤枉的呢?也許下毒的另有其人?”

    劉未並未起身,坐在主座上冷眼看著主動求辭的王皇後。

    “恒兒的衣食住行都是臣妾親手打理,所用的宮人也俱是心腹,但帕子這東西卻不是臣妾動手準備的,陛下細細一查便能知曉,臣妾亦相信陛下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無奈王皇後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在無人可以依靠的情況下,隻想著用自己的辦法保住兒子,連自己的後位都不在乎了。

    “你還真是涼薄……”

    劉未輕蔑地笑了笑,突然揚聲長道:

    “就按皇後說的辦吧,將清寧宮中伺候大皇子的宮人全都抓起來。皇後……不,廢後身邊的宮人也著人細細盤問。”

    “是!”

    大勢已去,王皇後麵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

    大皇子劉恒見母親失了後位,表情也是如遭雷擊,可想到自己畢竟沒大事,母親也沒有被袁貴妃陷害到有什麽危險,他還是慶幸地膝行了過去,一把抱住母親的脖子。

    “嗚嗚嗚,母後,是兒臣該死,兒臣大意了……”

    “皇後無德,大皇子不能再由皇後教養,從下月起,大皇子遷往中宮的安仁殿,接受博士們的教誨,虛心學習做人之道。”

    劉未像是還沒有“虐”夠他們似的,又拋下一道晴天霹靂般的聖旨。

    這下子,王皇後才徹底垮了,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抱著兒子大哭特哭起來。

    “朕抱愛妃回宮服藥,朕的冕服也亂了,需要整整。”

    劉未像是沒有聽到耳邊的哀嚎一般,溫柔地抱起袁貴妃,在一幹妃子羨慕嫉妒恨以及暗藏著恐懼的視線中,向著麟德殿外走去。

    路過二皇子和三皇子身邊時,劉未停了停腳步,斜覷了他們一眼,開口訓示:“這裏亂的很,老二到你母妃那去,她很久沒見你,恐怕已經想你了,敘完就回觀裏去。老三跟我出去,坐了轎子就直接回靜安宮吧,晚上東宮的小宴肯定是沒了。”

    劉祁聞言如蒙大赦,謝過恩就奔向母親那邊一路小跑,留下滿臉“羞澀”和“驚喜”地劉淩,大大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終於可以走了!這一天都叫什麽事啊!’

    劉淩偷偷看了眼身後滿臉喜悅的劉賴子,心中又緊了緊。

    ‘他這麽害人,難道以後就任他逍遙法外不成?’

    劉淩艱難的邁著大步跟上父皇的腳步,後來發現父皇走的也不快,而且腳下還隱隱有些不穩,這才又放慢了腳步。

    袁貴妃似乎也發現了這種情況,嬌羞地在他耳邊輕咬:“還有孩子在旁邊看著呢,怪不好意思的,放我下來吧,扶著我走就是了……”

    劉未頓了頓,點了點頭,將橫抱著的袁貴妃放下攙扶懷中,在左右宮人的簇擁下出了麟德殿的門。

    一出麟德殿,劉未和袁貴妃都愣了愣。

    殿門外居然還立著一道人影,那矮小的人影旁全是苦苦哀求的宮人,無奈那人似乎身份不低,對他們的哀求毫無所動,那些宮人也不敢動粗,隻能這樣僵持著。

    麟德殿前宮還有外命婦在休息,這時候跑來一個人,難怪宮人嚇成這樣……

    “嗬嗬,是魏國公夫人……魏國公都不在了,她怎麽還這麽倔……”

    這一幕每年都能見到,不同的是,每一次求情的人可能都不一樣。

    滿頭白發的魏國公夫人見皇帝和貴妃出來了,立刻精神矍鑠地疾奔上前,她身手敏捷,渾然不似普通老人,但因為她年紀大了,其他宮人也不敢出手阻攔,任由她一路到了皇帝麵前,一下子跪倒在地。

    “陛下!求您讓老身見見女兒一麵!”

    她不敢抬頭,隻能苦苦哀求。

    “她也是個苦人啊!先帝並未寵幸過她,她又無子,到底在靜安宮裏過的如何呢?老身日日想月月想,眼睛都要哭瞎了,就讓老身見一麵吧陛下!”

    地上跪著的老婦人脊背挺得筆直,毫無老態龍鍾之態,隱隱可以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貌的婦人。

    聽到“靜安宮”雲雲,劉淩一下子豎起了耳朵,定定看了魏國公夫人的側臉幾眼。

    她的麵貌和竇太嬪十分相似,說到竇太嬪……

    那不是夾槍帶棍將薛太妃和他趕了出去,冷嘲熱諷死活都不肯教他學武那位火爆太嬪嗎?

    “先帝遺旨,靜安宮中的嬪妃永世不得出宮,也不許外人進宮,朕作為兒子,不能違背他的遺旨,老夫人請回吧。”

    劉未表情溫和鬆開攙扶著袁貴妃的手,改成去虛扶地上的老太君。

    這句話像是壓死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魏國公夫人一下子仰起頭,死死地盯著劉未的眼睛高聲怒喝:

    “先帝根本就沒有這樣的遺旨!”

    “你這是……”

    話音未落,滿頭銀發的老夫人從發鬢上拔出了一根尖銳的長笄,朝著劉未的胸口猛然戳去!

    “你這個昏君!!!我女兒肯定是已經死了,我和你拚了!!!”

    “快護駕!”

    這一幕發展的極快,除了劉未身邊的袁貴妃和劉淩,完全沒人能來得及救援。

    袁貴妃剛剛動了胎氣,連走動都困難,別說去拉開會武的老夫人了。若是平常,她肯定是要撲上去以自己的身體替的,可現在腹中有了孩子……

    袁貴妃一咬牙,當機立斷的拉過身邊還在發怔的劉淩,朝著皇帝的身前就使勁推了出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