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痞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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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多了許多新鮮玩意兒吃……”

    王姬含著烏梅的臉皺的滿是褶子:“不是說最近靜安宮因為飛霜殿那事被封閉了嗎?劉淩以後進來爬狗洞?”

    “哪至於爬狗洞!”薛太妃沒好氣道:“劉淩不會翻牆嗎?”

    “就他那個子,翻的過來嗎?等牆一圍,好些個東西也不好進來了。罷罷罷,趁著能吃多吃點!”

    王姬又吃了幾個酸梅子,有些納悶地掃視了下四周。

    “張茜呢?有這麽多零嘴她應該吃的最歡啊!”

    “她啊,吃的牙都倒了,估計在哪裏傻樂吧……”

    薛太妃有些憂心忡忡。

    “居然冒出來個師兄,也不知道是憂是喜,聽張茜說起來應該是個單純的,可聽劉淩說的又讓人擔憂的很呐……”

    “我們都混到這份兒上了,還有更差的嗎?”王姬嗤之以鼻:“給什麽我們就受著,別人能圖我們什麽?”

    “說的也是……”

    薛太妃依舊眉眼含愁。

    “劉淩那小子呢?”

    王姬吐了口中的話梅核

    “今天為他發蒙的先生來……”說到這個,薛太妃豈止是憂愁,簡直都快瘋了,“王寧說宮中那些博士都嫌做這個是殺雞用牛刀,結果人人推諉不急,在宮裏都傳為笑柄了……”

    “我們家三兒過目不忘,我還覺得這些庸才教不了呢!”王姬立刻護短:“不來就不來,我們自己接著教!”

    “如果隻是沒人來教還好,說是找了個不靠譜的先生。”薛太妃皺著眉,“說是曾經為大皇子和二皇子啟蒙,結果因為喝酒誤事被退回國子監去了的一個博士。這麽沒有德行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麽混到國子監當博士的!”

    薛太妃最注意風度的和儀表,這是薛家人的通病。長得難看不要緊,但如果長得難看還邋遢,那就是罪過;如果長得難看邋遢還不注意氣度和涵養,那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從王寧那裏聽到“喝酒、遲到、被退回”雲雲後,薛太妃就已經開始勃然大怒了,這簡直傷害了她同為啟蒙者的“自尊”、

    薛太妃羞於和這種沒有師德的人為伍。

    “能入宮為兩位皇子啟蒙,必定有過人之處。”

    王姬趕緊安撫薛太妃。

    “再說三兒那麽機警,若真是個不著調的,更加不用擔心了。”

    “哎,如今這情況,到底是好是壞呢……”

    薛太妃憂心忡忡。

    ***

    如今這情況,到底是好是壞呢?

    劉淩張大了口看著麵前翹著二郎腿等著他送束脩的“先生”,眼睛珠子都瞪得渾圓。

    雖然他也不想來個精明厲害的先生一眼就看出他不對,但是,但是……

    這也太不著調了吧!

    “怎麽?沒準備?”

    公然索要財務的陸凡露出失望的表情,咂了咂嘴:“我說怎麽非從國子監把我召來,原來是沒有半點好處。想當年我為大皇子和二皇子授課時……”

    他露出懷念的表情搖了搖頭。

    “我……我自己都吃不飽呢……”

    劉淩傻愣愣地說,“沒什麽東西給先生的。”

    “伴讀呢?書郎呢?書呢?伺候筆墨的人呢?”

    陸凡露出“不妙”的表情微微直起身子。

    劉淩搖了搖頭。

    “都沒有。”

    “殿下真是皇子吧?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不過話說過來,宮中有三皇子嗎?不是說小皇子還不滿三歲,我以為是給三歲的孺子啟蒙……”

    陸凡自言自語的摩挲著滿是胡茬的下巴,站起身環顧四周。

    “我這是被祭酒坑了嗎?”

    他忍不住跺了跺腳,搓了搓手,滿臉不可思議地問:“炭總有吧?這裏這麽冷,筆都握不住啊!”

    “先生,你說的小皇子是我的四弟,他剛去了不久,最近在宮裏不要提起他……”劉淩露出無奈的表情:“我是劉淩,兄弟中行三,敢問先生,從哪裏教起?”

    “教,教什麽?”陸凡一甩袖子。“沒書沒筆沒伺候的人,殿下這什麽都沒有準備好,怎麽教?宮中就沒有人給殿下準備什麽?”

    “倒是有,說是因為不知道先生什麽時候來,就沒送來……”

    劉淩露出靦腆的表情。

    宮中大多都是勢利眼,皇子識字讀書的東西都是好東西,袁貴妃那麽長時間不許靜安宮中進片紙隻字,有些該有的份例就被吞了,現在又想拖到袁貴妃幽禁時間到好吞了這些,也是自然。

    “這是要虎口奪食啊!”

    陸凡氣笑了,“還沒有敢這麽苛刻的!殿下且等著,我今日就全給您要來,隻是有一點……”

    他湊近了劉淩的小臉旁,彎下腰悄悄地開口,吐了劉淩一臉從未聞過的奇怪味道:“我幫殿下把東西要來,那上好的鬆煙墨和內造毛筆,分我一半?

    劉淩從未見過厚顏無恥之人,哪怕當年的劉賴子,也從未這麽毫不掩飾的表現出他的貪婪。

    這人豈止是無恥,還是不以為恥或是渾然不怕的那種無恥!

    ……

    這貨一定是袁貴妃特意找來教殘他的吧?

    一定是吧!

    心中咆哮了許久,劉淩望著陸凡篤定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氣。

    “……好。”

    嗚嗚嗚,他能不能換個先生啊!

    那陸凡以“這裏什麽都沒有”為借口,莫說教劉淩什麽,就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就走了,邊走還邊搖頭,自言自語著什麽“吃虧的差事”、“這下沒酒錢了”雲雲,更讓劉淩感覺前途堪憂。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雖然陸凡這樣不著調,可沒過幾個時辰,他就領著三四個少府監在宮內的執事宦官來了,每個宦官的手中都捧著東西,劉淩定神看去,除了有筆墨紙硯等物,還有暖爐、書籍、字帖等等……

    劉淩在薛太妃那裏用的東西雖也是好物,但都是用一點少一點,早些年練字甚至是在地上用棍子寫的,如今見到一貫小氣的少府監捧了這麽多東西來,眼珠子都要嚇掉了。

    “好了好了,送到這裏就行了,把東西放下吧!”陸凡反客為主地讓宦官們放下東西,然後命他們收拾好劉淩的書案,才讓他們離開。

    劉淩驚愕不已地看著麵前這位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中年文士,感覺今天受到的驚嚇和驚訝一樣多,都有些不敢詳問了。

    莫非這也是和呂寺卿一般,大有來頭的人不成?

    “按照約定,殿下,您得分我一半。”

    宦官們一走,陸凡迫不及待地從書箱中起出東西來,這個聞聞,那個摸摸,最終挑出一半。

    “都是好東西,給殿下您這樣剛剛開蒙的學子用,實在是太浪費了……”

    陸凡搖了搖頭。

    “我還是將它們用在該用的地方吧……”

    他一邊說,一邊將細如手指的鬆煙墨塞在腰間的竹笛裏,看起來像是早有準備,動作也熟練無比。

    “用在哪兒?”

    劉淩突然開口。

    “當然是換酒……啊,我是說,當然是換舊書、舊書……”陸凡一不留神說漏了嘴,連忙掩飾:“舊書很多都是善本,一般的東西沒人願意換的……”

    劉淩又一次覺得自己的三觀碎了。

    雖然他不知道酒是什麽味道,但他肯定,剛剛陸博士在他臉旁說話發出的奇怪味道就是酒味兒!

    酒鬼也能當博士嗎?

    “既然東西都齊了,明日我就教殿下識字。殿下會寫字嗎?拿筆總會吧?”陸凡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幾歲了?”

    “九歲了。會握筆,會幾個字。”

    劉淩來之前和薛太妃商議過,喬裝成他什麽都不會太容易被識破,必須得真真假假才行,橫豎會幾個字沒什麽了不起的,但是要出口成章就讓人生疑。

    誰也不知道新來教書的博士到底是哪方的人,萬一就是袁貴妃想辦法張羅來的“有心人士”,左右也不會用心教他,隨便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

    現在看來,若是隻是敷衍他,反倒是好事……

    劉淩心中苦笑。

    “喲,比我想的好得多,你居然還會握筆,還能寫幾個字?”陸凡大有興趣地翻開一個硯台,又從書箱裏挑了一隻軟毫來,往硯台裏添了水,開始磨墨。

    這麽一個不修邊幅、一身痞氣的老不修,抬起腕來磨墨時神情倒是少有的專注,磨墨的動作也是不帶一點煙火氣,莫名的讓劉淩產生了一種肅穆之感。

    然而隻是片刻,這肅穆感就蕩然無存。

    陸凡抬起頭,表情有些像是麵對小狗一般對他招了招手:

    “來來來,這羊毫最適合新手,殿下給我寫幾個字看看,看看您的字,哈哈哈,有什麽風骨……”

    他顯然不覺得劉淩能寫出什麽好字。

    在他看來,最多是幾個奴婢之流教劉淩幾個字就罷了。

    劉淩自然也不會表現出自己多有能耐的樣子,他從陸凡手中接過筆,自然而然地抖了下筆杆,抬腕正準備寫……

    “等等!”

    劉淩的手腕一下子被人抓住了,那力道大的出奇,簡直就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折斷一般!

    若不是劉淩慣於忍耐,從小習武的他乍然遇見這種被人控製住行動的情況,肯定是要想法子掙脫的。

    即便他已經定下了心神,還是忍不住抬起頭,露出“很疼”的可憐表情,“陸,陸博士,怎麽了?”

    陸凡握著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是一種難以言喻地複雜,隻是片刻後,他便鬆開了劉淩的手,若無其事地給劉淩換了一支羊毫,有些惡劣地笑著:

    “我發現殿下手中這支羊毫是極品,突然改變了主意,殿下把這支羊毫給我吧,我拿這支跟您換!”

    劉淩又一次瞠目結舌,傻傻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羊毫放下,取了陸凡那隻,蘸了蘸墨,抖抖筆杆,在紙上寫下軟弱無力的“永”字。

    字跡倒是工整,就是太過於工整了,看起來有些呆板,字跡也軟綿綿的,不像是個正兒八經學寫字的人寫出來的,倒像是偷學後疏於練習的那種。

    薛太妃和趙太妃都覺得這是最好的偽裝,劉淩寫出來後覺得滿意的很,再抬起頭,隻見陸凡兩眼發直地看著他寫的字,不發一言。

    “怎,怎麽了?”

    難道他露出了什麽馬腳?

    “殿下的字,嘿嘿……”陸凡回過神來,嘲諷地搖了搖頭:“一看就是沒什麽學問的人教的,寫的這叫一個……嘿嘿,恐怕還是個無趣的人……”

    劉淩呆了呆。

    “太差!太差了!難怪派了我來!”

    陸凡突然捏住劉淩的雙肩,對他熱情地齜了齜牙。

    “放心,殿下,我一定讓您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有學問’!”

    “啊?啊!有勞博士……”

    劉淩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表情。

    “不過殿下現在這程度還是太差,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該如何教導,當然……”他又不正經地眨了眨眼。

    “殿下好好想想,這束脩……嗬嗬……”

    劉淩就眼見著這陸凡興匆匆地來,興匆匆的走,走之前還撿了幾隻好筆插在頭上帶走了,完全不明白這一天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難道……

    “我和所有男人都犯衝?”

    劉淩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

    西宮外,原本還笑的張揚的陸凡,一出了含冰殿就難以自抑地扶住了宮牆,閉起眼睛靠在了宮牆之上。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力氣一般,漸漸直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

    他沿著西宮,一路走出宮城,穿過宮門,果不其然地在宮門後的陰影裏發現了站著的那個男人。

    “我知道你為什麽會舉薦我去教導劉淩了。”

    陸凡裝作不經意地與他擦身而過,嘴角揚起微微的笑意。

    “先謝過。這個人情,我陸某欠下了……”

    見陸凡的身影越走越遠,陰影中的孟太醫走了出來,嗬嗬一笑。

    “謝我?我謝謝你才對,我可不想撈出小笨蛋,後麵還跟著個……”

    臭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