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逐鹿?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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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祭過後,曾經在京中和宮中轟動一時的太玄真人帶著他的弟子離開了,去春初時地震的泰山周邊地區安撫災民。

    在太玄真人祈雨的春祭之後,整個春天果然都開始下起了連綿不斷的小雨,淅淅瀝瀝的小雨在保證了春耕的順利以外,帶給人的隻有潮濕的居住壞境和分外低沉的心情,就和外麵陰沉的天氣一樣。

    在這樣的天氣裏,大皇子劉恒和二皇子劉祁的心情更壞了,整個東宮的氣壓低到所有的人都夾著尾巴做人。

    校場。

    剛剛下過雨的校場地麵濕滑,腳踩在泥土上都有黏黏答答的感覺。大皇子劉恒嫌惡地看著自己的靴子,似乎那腳底下踩著的不是泥,而是更加惡心的一種同色物體一般。

    二皇子劉祁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的謝飛燕。他是個外粗內細的聰明人,平日裏像這樣的天是不會讓他們上武課的,今日這樣的天氣卻讓他們來校場,實在是讓人深思。

    劉淩最早到,他身著一身獵裝,手裏提著那把大弓,見到兩個哥哥來了,從容不迫的行禮。

    看到他從容不迫的儀態,兩位皇子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不必這麽客套,都是自家兄弟。”大皇子口不對心地虛扶起劉淩,“這幾日你功課做的不錯,連徐祭酒都誇你好悟性,我們做哥哥的,也為你高興。”

    “謝大哥誇獎!”

    劉淩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心中卻是一歎。

    果然是因為前幾天的功課讓大哥忌憚了,連習武都要拿出來說一遍。若他真是那種唯唯諾諾膽小怕事之人,哪怕學的再好,就算為了日後的日子過得安穩一點,也要低調一些。

    可惜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藏拙,就算大哥再怎麽不悅,都不能退縮。

    二皇子沒有和他們做這些口舌之爭,僅僅讓莊揚波拿來自己的弓箭,也學著劉淩安穩的立在靶場上,等待謝飛燕過來。

    沒一會兒,謝飛燕來了,命人牽著幾隻活鹿,一步步進入靶場。三位皇子見到那幾隻活鹿就是一怔,而後有些驚異地看向謝飛燕——不會是要射鹿吧?

    “之前都是射死物,昨日陛下發話,該讓幾位殿下見見血了。”謝飛燕似乎也有些苦惱。

    “春掌生發,原是禁獵的,可陛下有令,末將也不敢不從。這四隻鹿都是溫順的母鹿,等會末將會命人將它們放入欄中,三位殿下誰射殺的母鹿最多,誰就是勝者……”

    “隻有我們?我們的侍讀算不算?”大皇子劉恒皺了皺眉,看向身邊黑塔一般的魏坤,“如果一人驅趕母鹿,一人射殺,算不算數?”

    “大哥這話未免有些不公平,我身邊的侍讀莊揚波今年方才八歲,還沒鹿高,戴良弓技也不精,你的伴讀魏坤卻是自小弓馬嫻熟,若是帶伴讀,自然不算數。”

    二皇子劉祁一聽這場較技是父皇所指定,心中明白父皇肯定是想看看他們學了一陣子的成果,無論是心性計謀還是武藝上的,當然不肯輕易讓老大占據優勢。

    劉淩聽到射鹿,不由自主地就朝著那些鹿看去。這些鹿都是母鹿,均沒有角,眼神溫馴可人,應該是禦苑裏觀賞之用,被他父皇莫名其妙就派人牽來了這裏。

    看到有人,這些鹿不但沒有躲,還往人身邊直湊,顯然已經被喂習慣了。

    父皇讓他們射這樣的母鹿,究竟有什麽意思?

    那頭謝飛燕聽到二皇子劉祁的質疑,不慌不忙的回答:“啟稟殿下,末將領鹿之前,陛下有囑咐過,侍讀也可加入。哪位皇子的侍讀射殺的母鹿,也算是那位皇子的。”

    聽到這句話,劉恒果然大喜,得意地拍著魏坤的肩膀,似是大有得意之色。

    劉祁氣呼呼地看了身邊的莊揚波一眼,莊揚波提著自己的小弓,見劉祁滿臉嫌棄的神色,不由得鼓起勇氣說道:“我射箭不行,但可以為您驅鹿,我,我盡量往您那趕……”

    “免了吧,你那小身板,別給鹿踩死了!”

    劉祁鬱悶地吐出一口氣。

    “怎麽父皇下了這麽不公平的條件,這不是明擺著讓大哥得利嗎?”

    劉淩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強弓拉了幾下,又將箭袋配在腰上,眼神直盯著那幾隻母鹿移動。

    戴良興奮地摩拳擦掌:“這麽溫馴的鹿,哪裏需要用箭,殿下等會等著,看我去幫您牽一隻回來!”

    “嗬嗬,好。”

    劉淩已經習慣了戴良的語出驚人,居然還能笑眯眯的應和。

    在謝飛燕命令幾位牽鹿的宦官將母鹿們趕到指定的圍欄裏之後,他請了三位殿下帶著三個侍讀進了欄,自己和幾個宦官在外麵等著。

    三位皇子分在三個位置站定,眼神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圍欄裏或趴或立的四隻母鹿,心目中都已經有了想要射殺的對象,和自己身邊的侍讀商議好了。

    隨著鹿哨一聲尖銳的鳴聲,四隻鹿都開始在欄中跑動了起來,也宣告了射鹿的開始。

    劉淩此時不再掩飾自己的本事,將一把弓拉的猶如滿月,對著一隻滿身白斑的母鹿射了出去。

    箭如流星,那隻箭猶如長了眼睛一般朝著白斑母鹿的脖子而去,可是那隻鹿似有所感一般連連後退了幾步,那支滿弓之箭居然射偏了,斜斜地釘在了圍欄上,入木三分,讓人驚駭。

    大皇子和二皇子沒有注意三皇子的動作,魏坤和戴良卻一直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見到那根釘在圍欄上的劍,俱露出駭然的表情。

    “魏坤,我要那隻大的!”

    大皇子一聲輕叱驚動了魏坤,連忙回過神來,壓低身子就飛快地朝著最大的那隻母鹿撲去。

    大皇子用箭支瞄準著最大的那隻母鹿,魏坤的身體像是一堵牆一樣阻擋在母鹿的身前,讓它無法再向旁邊再邁出一步。

    大皇子的箭技不差,左右瞄準了一會兒後射出一箭,卻見的斜裏也飛出一根箭來,帶偏了老大的那支箭。

    那支箭帶走了老大的箭後,從另一個方向射出一隻小箭,直中大鹿的額頭,母鹿吃痛,滿場的狂奔起來,引動著整個圍欄裏的鹿都像是發了瘋一般的亂跑。

    “他娘的!”

    戴良原本真想用自己的蠻力“牽”回來一隻小鹿,結果他剛剛躡手躡腳地靠近一隻鹿沒多久,這四隻鹿就開始受驚的狂奔。

    就算都是母鹿沒有角,被這麽大的東西撞一下也是不得了的,戴良嚇得不輕,邁開腿就一陣小跑避開了。

    “老二,你耍詐!”

    劉恒怒不可遏地大吼。

    “大哥,誰也沒有規定您看中的鹿我們不能射啊!”

    二皇子劉祁得意地挑了挑眉,給了莊揚波一個讚許的眼神。

    莊揚波抱著自己的小弓,傻兮兮的笑著。

    劉淩被滿場竄的母鹿繞的頭暈,幹脆扒著圍欄爬了上去,站在圍欄上一心一意地瞄準著,嚐試先拔頭籌。

    他在冷宮裏也曾射過活物,都是蕭太妃命人抓來的黃鼠狼和老鼠等物,比起這些鹿,那些活物才叫難射,又小又狡猾。

    就在老大和老二相爭的時候,劉淩已經瞄準了一隻鹿的脖子,手中弓弦一鬆,隻聽得低沉的弓鳴之聲後,一支箭急速地飛了出去,插在了一隻母鹿的脖子上。

    那隻母鹿一聲哀嚎後向前撲倒,四隻蹄子不停地使勁,就是站不起來。

    戴良眼睛大亮地連忙跟著補上一箭,這一箭正中母鹿的大腿,那鹿更是站不起來了,隻能發出一陣一陣的呦呦叫聲。

    見到老三先拔頭籌,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急了。

    皇帝的意思是“射殺最多者為勝”,一共就四隻鹿,現在一隻瀕死,還有三隻,他們兩人想贏,至少要射兩隻,還得提防老三隨時又射死一隻。

    “魏坤,幫我攔鹿!”

    劉恒也顧不得和劉祁置氣了,提起弓就向著最近的一隻鹿射去,另一邊的劉祁也是一樣,舉著弓就射向最近的那隻鹿,都是想著越快射中越好。

    劉恒的箭並沒有正中目標,隻是擦著鹿的身子過去了,劉祁那邊卻是正中鹿的肚子,帶著箭的鹿像是發了狂一般在圍欄裏亂蹦亂跳,嚇得莊揚波小臉慘白,連連驚叫。

    整個圍欄裏的鹿都受驚了,還活著的兩隻和已經中箭卻沒死的那隻簡直就變成了怪物一般橫衝直撞。

    三位皇子的臉色均是一變,心頭也蒙上了不安的陰影。

    就在這個時候,圍欄外觀察著局勢的謝飛燕突然開口喊道:“三位殿下,這幾隻鹿似乎是發瘋了,你們還是出來吧!”

    劉恒一聽立刻露出喜色,但過了一瞬後他立刻意識到沒有那麽簡單,抬頭問謝飛燕:“如果我們出去,是不是就算輸了?”

    謝飛燕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就算是正常狩獵,也經常有獵物受驚的情況,如果出去了,就算是輸了。”

    幾乎是同時的,三位皇子一起叫了起來。

    “那我們不出去!”

    這是皇帝對他們的考驗,說不定考驗的就是他們的忍受力,如果他們輕易就放棄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之後,劉祁猶豫地看了一眼小臉煞白的莊揚波,指了指身邊的圍欄:“你出去!”

    “殿下不出去,我不出去!”

    莊揚波連連搖頭。

    “出去!你爹下落不明,你不想出去,我還得給莊老大人留個後呢!”

    一句話,說的莊揚波眼眶子又紅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出去!”

    劉祁厲色叫罵:“你留在裏麵我還要分心,你又幫不了我!”

    “嗚嗚嗚……我就站在圍欄邊,我不進去打擾你,可我也不出去……”莊揚波一抹眼淚。

    “我是您的侍讀,我不能出去……”

    “算了,隨你,你站遠點!”

    劉祁哼了一聲,抓著弓箭疾奔了幾步,離得莊揚波遠遠地,向著劉淩靠了過去。

    就在這一磨蹭的時候,魏坤已經取下了背上的弓,開弓射箭,射死了一隻母鹿。大皇子連連叫好,跟著補上了幾箭,在這隻鹿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開局,劉淩一隻,劉恒一隻,劉祁零隻。

    死了兩隻鹿,剩下的兩隻鹿感受到了濃重的殺意,再見麵前五個少年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不由得跑的越來越快……

    就在這個時候,突變陡生!

    中間個頭最大的一隻鹿不知道是生出了什麽變化,竟不管不顧地朝著劉淩衝了過去!

    一隻鹿最輕也有幾百斤重,全速疾奔起來的時候,那可怕的勢頭不亞於一匹矮馬,別說劉淩隻是個少年,就算是個成人也會害怕!

    劉淩吃了一驚,連放箭都來不及了,急急忙忙跳上圍欄,想要爬出圍欄去,可是為時已晚,那鹿已經到了近前!

    “殿下快跑!”

    戴良也不顧會不會撕裂脖子上剛養好的傷口,握著自己的弓就當做武器一般甩了出去,然後把箭袋裏的箭都往奔鹿的方向丟,想要阻止發瘋的那隻鹿的勢頭。

    母鹿的腳步果然停了一停,但很快又朝劉淩追了過去。

    劉淩此時已經半個身子扒在在圍欄上麵了,正想要翻越,那鹿“咚”地一聲撞在圍欄上,震得劉淩已經扒上去的身子又滑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從魏坤的方向射來一支箭,正中了母鹿的臀/部,母鹿受驚人立而起,那蹄子立刻朝著劉淩的方向踏去!

    “老三!大哥你在做什麽!”

    劉祁的吼叫聲響徹校場。

    “不,殿下!”

    戴良已經嚇傻了。

    劉淩爬上圍欄的時候已經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了,可是很快那隻鹿就追了上來,它一頭撞在圍欄上的架勢,甚至讓劉淩以為是一輛奔馳的馬車撞上了木欄,連牙縫都被震得在打顫。

    掉下圍欄時,他甚至能聽到耳邊響起的噴氣聲、人們的呼叫聲,還有空中彌漫著的塵土。這一切像是瞬間定格子在他的眼前,而後全部變幻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的一隻鹿蹄。

    “鹿的蹄子原來像是葉子。”

    他想。

    “還有四個腳趾……”

    不對,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眼見著那隻蹄子就要踩在他的頭上,幼年時從蕭太妃那裏學到的“拚命三滾”自然而然的發揮了作用,劉淩抱著自己的頭,用一種簡直是狼狽的姿勢滾到了一邊,而後又滾了幾滾,立刻幹脆地爬了起來,向著另一個方向狂奔。

    被大皇子劉恒射中的鹿臀部吃了一箭,胡亂地踢踏著,而後又開始漫無目標地狂奔,臀/部流下的鮮血像是打開了塞子的葫蘆一般,沿著圍欄裏麵的場地撒了一路,簡直是觸目驚心。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射出去的時候以為三弟已經爬出去了……”大皇子劉恒抖著身子望向身側的魏坤。

    “你你你也看見了是吧,在我這個方向是看不見三弟的……我真以為他出去了,我隻是想再射中一隻鹿好獲勝……”

    魏坤素來寡言,聽到劉恒的話後還是不發一言,隻是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弓箭,對著那隻發狂的母鹿盡力瞄準。

    留著這隻鹿在場中,畢竟是個禍害。

    一旁已經跑的氣喘籲籲的劉淩終於奔到了戴良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伸出手道:“把你的弓給我,我的在爬圍欄的時候丟掉了!”

    “殿殿殿下你還要射鹿?你剛剛命差點都沒有了!”

    戴良驚得敬語都沒用了。

    “廢話,就是因為我小命都差點沒有了,所以才不能輸!”

    劉淩眼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難道要留下我差點被鹿踏死的名聲嘛!”

    “啊?哦,好,給您!”

    戴良幹脆地把弓給了劉淩,劉淩腰上還纏著箭袋,箭是不必再下了。

    弓一入手劉淩就惱怒地瞪了一眼,因為這弓太輕了,和他剛剛拋下的弓比起來,簡直就像是莊揚波的玩具。

    但有弓總比沒弓好,劉淩拉開弓,一步步地接近另一個方向的母鹿,估算著兩者之間的距離。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戴良大氣都不敢出地看著突然“勇敢”起來了的三皇子。

    六十步!

    嗖!

    劉淩手中的弓弦迅速地放掉,箭頭向著母鹿左邊的眼睛飛去。

    噗嗤!

    箭頭應聲而入,母鹿一下子跌倒!

    這時,另一支箭從另一個方向飛來,擦過跌倒的母鹿身子飛了過去,而後傳來魏坤懊惱地一聲歎氣。

    劉淩定了定神,複又開弓,對著眼睛受傷的母鹿又射了一箭,確定它倒下不能動了,又射了幾件箭過去。

    做完一切,劉淩隻覺得全身酸痛,那是筋肉緊繃後突然放鬆產生的酸楚,他極少這樣直麵生死,乍一放鬆,隻想癱倒在地。

    想到自己已經射死的兩隻鹿,場上隻剩一隻活鹿,劉淩原本該乘勝追擊奪得勝利的,可是看著滿臉緊張的大哥和握著弓嘴巴抿成一條線握著弓箭不知在想什麽的二哥,劉淩卻提不起一點精神來。

    父皇就喜歡看他們互相爭鬥的場麵,過去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可他就不想讓他看。

    劉淩的叛逆心一起,完全不想再參與者無聊的遊戲了。

    反正他已經射了兩隻,別人射的再多,也越不過他的數目。

    他提著弓箭,像是遛彎一樣閑庭漫步地走回了戴良身邊。

    “咦,殿下你不射鹿了嗎?”戴良正在興奮他家殿下射中了兩隻鹿,見他沒有再下場的意思,滿臉詫異。

    “嗯,手臂已經脫力了。”

    劉淩敷衍地回答。

    “沒法再射。”

    “哦,那真可惜。不過兩隻也很好了呢,二殿下一直都沒有。”

    戴良喜滋滋地扭頭看了眼一旁的莊揚波。

    “也是,就他一個人……”

    場上的情景簡直是一邊倒,有魏坤的幫助,劉恒很快就射中了僅剩的那隻母鹿的一條腿。

    那隻鹿原本已經從受驚的狀態平複下來,圍著圍欄的邊沿慢慢繞著圈子,腿部中箭後隻能一瘸一拐地逃命。

    沒有馬,圍獵全靠人驅趕才能讓鹿朝著要跑的方向走,大皇子和二皇子又矮,射鹿簡直是拿命在博的事情。

    之前劉淩還在懷疑父親為何要用這麽溫馴的母鹿來試探他們射箭的本事,現在想起來,這些鹿哪裏溫馴,發起瘋來簡直是凶神惡煞一般!

    魏坤藝高人膽大,大皇子又急於求勝,那鹿倒了之後劉恒趕忙補了幾箭,奔過去要看個動靜。

    一旁的二皇子劉祁卻抬起了弓,靜靜瞄準劉恒的方向。

    這下子,滿場皆驚。

    “殿殿殿殿殿下……”戴良的牙齒在打架,哆哆嗦嗦地說:“二二殿下下在做什麽……”

    劉恒已經離垂死的鹿很近了,彎下腰想要檢查它的生死確定所有權,突然感受到麵前一黑,奇怪地抬起頭來,卻發現是魏坤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你擋著我幹什麽……”

    劉恒奇怪地將魏坤的身子往一旁一推,伸出腦袋一看,卻見得日光之下,劉祁弓上的箭頭反射著冰冷的光芒,直直地對著自己。

    嗬!

    劉恒還沒來得及躲,那支箭就已經對著他射了出來。

    老二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劉恒吃了一驚,偏了偏身子又想往魏坤身後躲,誰料魏坤大概也是想重新站回去替他阻擋,兩人一個往左偏一個往右躲,又重新錯了開來,劉恒的身子重新完全暴露在了劉祁的麵前。

    嘭!

    一道鮮血飛濺出來,溫熱的鮮血撒入劉恒的身上。

    腿部的滾燙讓劉恒的腿一軟,噗通一下坐倒在地。

    “天啊!二殿下他……”

    “殿下,您沒事吧?”

    就在每個人都擯住呼吸以為要看到大皇子血濺當場時,血濺當場的卻不是大皇子,而是他麵前已經瀕死的母鹿。

    劉淩詫異地向著二皇子劉祁看去,謝飛燕詫異地向著二皇子劉祁看去,莊揚波詫異地向著二皇子劉祁看去,就連原本隱藏在宦官身後一個帶著帽盔的侍衛都古怪地伸出頭來,向著二皇子劉祁看去。

    謝飛燕原本準備上去阻止,畢竟二皇子或大皇子哪個折在這裏都要倒黴,誰料他剛走出幾步,身後那個侍衛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朝著他搖了搖頭。

    謝飛燕看了那侍衛一眼,站住了腳步。

    隻見場上,之前射鹿毫無成績的劉祁眼睛亮的驚人,手中的弓弦聲不斷,箭袋裏的箭被一支一支地射向地上的那隻母鹿,每一箭都射的母鹿顫抖一下,也驚得大皇子劉恒顫抖一下。

    劉祁每射一箭就向前走上一步,他射箭的本事在三兄弟裏不算拔尖的,連謝飛燕都沒看出有什麽天賦,可現在這箭就像是自己有著意識一般向著劉恒麵前的母鹿身上鑽,飛濺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光。

    劉恒麵如金紙,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根本站不起來。那些從鹿身上飛出的鮮血濺了劉恒一頭一臉一身,鹿血的溫熱和腥氣讓愛潔的他喉頭抑製不住有嘔吐的衝動,恨不得暈過去算了。

    可提著弓的劉祁太過可怕,就像是從地獄裏踏出來的魔神,激的他後背一陣陣涼氣,硬是暈不過去。

    事實上,他甚至擔心自己一暈過去,老二的箭就真的射到他身上去了。

    他為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

    難道因為一隻鹿都沒有射中?

    “你你沒射中鹿也不必……”

    劉恒抖得有如篩糠一般。

    一旁的魏坤將身子擋在劉恒麵前,躬身長道:“二殿下,您要再上前,我隻能動手了。”

    “大哥,你還是這樣的脾氣……”

    劉祁像是終於忍受不住一樣,恨聲道:“當年就是這樣,你隻看得見我出宮的好處,父皇問你我是不是病了,你一字不提我從未生病……”

    “你……”

    “剛剛你真是沒看見三弟沒爬出去嗎?就算沒看到三弟被撞了下來,出於兄弟情義,也不該射鹿讓它更加受驚。你眼裏永遠隻看得到你想看到的東西,什麽兄弟之情,什麽手足之愛,都要排在你想要的東西後麵……”

    劉祁尚在變聲期內,這一壓抑之下,聲音更加沙啞,甚至還帶著一種糙糙的音色。

    他是在做戲!他一定是在做戲!

    劉恒的心裏在狂吼著。

    他根本就不是這種多愁善感的性子,他為什麽好好要說這些話!

    他到底要做什麽!

    他這麽嚇唬我,讓我狼狽不堪地跌坐在地上,究竟是為什麽!

    難道他不想我也得了雙鹿,想要用這種法子掩蓋他什麽都沒收獲的結果?

    還是要挑撥我和三弟的感情?

    劉恒不由自主地向劉淩望去,發現劉淩慢慢移開了眼睛,望向一旁。

    “我……”

    劉恒開口準備解釋。

    “你們都別胡鬧了!”

    一聲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驚得劉恒魂飛魄散。

    劉淩並沒有太吃驚。

    從二哥舉箭朝著大哥謝飛燕卻沒有阻攔的那一刻起,劉淩就知道父皇肯定就在這校場某處。

    隻是他差點被鹿拱死父皇的人也沒救援,實在太讓他心寒了。

    果不其然,謝飛燕身後一名侍衛摘下頭盔,露出之前遮遮擋擋的身影,旁邊的侍衛和宦官們都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叫了起來。

    “陛下!”

    “父皇!”

    “父皇!”

    劉未拋下頭盔,在謝飛燕的保護下踏入圍欄之內,眼神從渾身鮮血的劉恒和倔強站立的劉祁身上掃過,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老二,看起來你心頭一直有怨?”

    劉祁垂下眼眸,隻字不語。

    劉恒終於在魏坤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身上的鮮血已經冷凝了起來,腥膻撲鼻。

    “老大去清洗一下,然後到東宮的麗正殿來見朕。”他指了指劉祁,“你跟朕去麗正殿。”

    劉恒和劉祁都低頭聽命。

    一旁略顯冷漠的劉淩提著弓站在那裏,劉未眼光從劉淩身上掃過,像是不經意地開口:“老三的獵裝朕看起來頗有些不合身,貴妃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劉恒的臉色又是一變。

    “岱山。”

    劉未喚起隨身常侍的名字。

    從校場右首的木亭內走出一個宦官的身影,遙遙俯身。

    “領著三皇子去一趟尚衣局,按照皇子的儀製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置辦好衣冠。馬上就要去聽政了,朕不想再聽到他沒有朝服、沒有常服、沒有鞋子,不能出門。”

    “是,陛下。”

    劉淩意外地張開了嘴,倒是旁邊的戴良,一副揚眉吐氣苦盡甘來的小媳婦表情,差點把劉未逗樂。

    劉未看了眼劉祁,抬了抬顎示意他跟上,連看都不看身邊的劉恒一眼,就這麽從他身邊穿過。

    劉淩被岱山引著往尚衣局而且,沒走幾步忍不住扭過頭,隻見著大哥似是惱羞成怒地甩開了魏坤想要扶著他的手……

    而那位矮小的二哥倔強的跟在父皇的身後,身影毅然決然。

    他為什麽會突然發那麽大脾氣呢?

    為他嗎?

    劉淩的心中滿是疑惑,連繼續走路都忘記了。

    “殿下,請跟上老奴。”

    岱山的聲音尖細地響起在他的耳邊。

    “啊?恩。”

    劉淩點了點頭。

    “我有些晃神。”

    “殿下已經做的很好了,不必擔憂。”岱山帶著溫和的笑意安撫著劉淩。“大殿下和二殿下自小一起長大,大了以後有些矛盾,也隻是暫時的,三殿下才出含冰殿,不知道也是自然。”

    隻是暫時的嗎?

    劉淩心中幽幽歎了口氣。

    恐怕過不了多久,真的連什麽兄弟情義都沒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