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助力?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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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語雲,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又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再再雲,要想見太玄,先帶見麵禮。

    反正,帶東西準沒錯。

    太玄真人是個真正八麵玲瓏的人,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沒有認識什麽富商,此時有富商帶了重禮來見他,必有所求。

    為了這些東西,太玄真人也得厚著臉皮見一見,所以在張守靜和張清源的陪同下,太玄真人親自前往已經倒塌的配天門去迎接傳說中的王財神。

    太玄真人以為一個聞名西域中原的富商,要麽就富態圓潤,要麽就看起來就精明厲害,卻怎麽也沒想到是一個外表平平無奇,丟到人堆裏都找不到、而且外表遊戲陰柔的中年男人。

    真要硬說什麽優點,大概就是一雙眼睛還算是黑白分明,一看便不是蠢人。

    此人一身黑衣黑靴,身上素淨無飾,唯腰間佩著一把短劍,劍鞘上滿布寶石,和一身樸素的黑衣相比,簡直就像是從哪裏偷來的寶貝。

    這樣的短劍更是很難想象有什麽殺人的能力,更像是一把富人用來炫耀財富的裝飾品。

    太玄真人收徒喜歡看臉,但他自己就是個臉好看花架子的貨,自然不會以貌取人,上前迎接時有節有度,既沒有表現出特別熱絡,也沒有表現出特別冷淡。

    被稱為“王七郎”的中年瘦黑男人從太玄真人出現起就開始打量他,不但打量他,還打量了他身邊所有的人,最終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向太玄真人見禮!在下姓王,在家行七,涼州人士,冒昧來訪,還望真人請勿見怪。”

    王七的聲音和他的外表相像,帶著一種中性的特質,但音調低沉,倒不會讓人想到女人和宦官,隻是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奇怪而已。

    “為表歉意,區區薄禮還請笑納……”

    他手一揮,立刻有一身綺羅的仆從送上禮單。

    太玄真人身邊的張守靜上前接了禮單,還未細看,就已經被山下到山腰排成長蛇一樣的挑夫給弄懵了。

    雙方都未曾謀麵過,客套過一番後,太玄真人請他進了已經修理過的三清殿主殿,奉上茶湯,不著痕跡地問起他的來意。

    “敢問王七郎,家中是否奉道?”

    “慚愧,鄙人是個不敬鬼神之人。”

    王七郎有些赧然道。

    “那是和我泰山宮有故?”

    “非也。”

    “非親非故,又不敬鬼神,王七郎又為何登老道的三清殿啊?”

    太玄真人索性開門見山。

    “既然真人詢問,那鄙人也就不隱瞞了。”王七郎見太玄真人不似俗人,身後幾個弟子也是氣度不凡,便熄了以利動人的心思,從懷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青綠色的貓兒眼出來。

    這貓兒眼一出,太玄真人身後的張守靜就難以自持地“啊”了一聲。王七郎心思何其細膩,見他驚訝,微微扭過頭去,笑著說:

    “看來這位小道長見過這個?”

    小師叔什麽都好,就是嫩了點啊……

    太玄真人心中歎了口氣,攬過此事。

    “實不相瞞,這貓兒眼,正是老道迫於無奈之下,麻煩昔日的朋友轉賣的。”

    “原來洛陽白大善人竟是太玄真人的朋友。”王七郎肅然起敬,“人以群分,真人果真是品性高潔。”

    “不敢當……當日泰山地動,我泰山宮首當其衝,損失嚴重,又有山下匪盜夥同觀中不肖弟子強搶廟中財物,待我從京中回來,泰山宮已經不堪使用,隻能賣了這顆貓兒眼救急。”

    “便是如此。這顆貓兒眼乃是貓兒眼中的極品,一般人物不敢貿然出手,如果稍有不慎,反倒為自己招禍。我和白大善人有些生意上來的來往,前些日子,他拿出這枚貓兒眼來找我,讓我看看所值幾何。白大善人是宋州地界出了名的善人,從不替人銷贓,我知道這貓兒眼來曆大概清白,又是是有價無市的極品青綠,就收了他這枚貓兒眼……”

    王七郎也不兜圈子。

    “不是鄙人狂妄,這貓兒眼其他人不敢碰,我往來西域和中原,各種稀奇珍寶也不知見了多少,再妙的寶石都是拿來販售的,也不怕給自己招什麽禍。這樣的貓兒眼若販到西域各國王侯王庭之中,怕是爭搶破頭。但貓兒眼,貓兒眼,自然是要有一對眼睛才好有個名頭賣上高價,所以鄙人厚著臉皮來拜訪太玄真人,希望問問真人這貓兒眼的來曆,也好讓鄙人湊個一雙之數。”

    太玄真人聽他說了這麽一大通,眉頭早就皺的死緊。

    “白小樓答應過我,不會和別人說這貓兒眼的來曆。”

    “是,白大善人是信人,是鄙人求財心切,動了些手段,查出真人前些日子曾經拜訪過白大善人,得了他一批存在白家糧莊的糧食。”

    聽到王七郎的回答,太玄真人的眉頭總算是展開了些。

    這王七郎說話毫無遮掩,根本不像是個商人。

    “白大善人雖然有些家底,但隻是以行善出名,肯定買不起您這枚貓兒眼,他應當是隻給了您一部分財帛,待到貓兒眼出手再給你剩下的,是不是?我知真人如今應當不缺錢用,但真人現在光有錢也沒用……”

    他拱了拱手。

    “若真人能告知鄙人貓兒眼的來曆,重修配天門和各殿屋舍的人工、磚瓦、木料一應,王家商隊都包了!”

    說罷,王七郎爽利地一笑,一口白牙襯著黑皮,簡直要亮瞎人的眼睛。

    太玄真人從他開始說起白大善人時就一言不發,待他說完所有的意圖,手中白玉拂塵一揚,幽幽問出一句話來:“敢問王七郎,你和昔日虞城侯皇商王家是什麽關係?”

    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震得出身商戶的張清源呆若木雞。

    張守靜雖不出身商戶,但王家名滿天下,何止百年?恵帝時鬧蝗災,各地糧荒,虞城侯家舉王家之力就平抑了暴漲的糧價,在當年幾乎是個傳奇。

    “鄙人不知道真人說什麽。”那王七郎卻摸摸鼻子,“天下姓王的人太多,鄙人隻是和那王家恰巧同姓罷了,不敢攀附。”

    “罷了,你不願和老道說實話,必定有你的難言之隱。老道不刁難你,人工磚瓦也一概不用,實話和你說,這貓兒眼,你想要湊上一副,難上加難。這世上所有的東西你都能用錢買來,唯有此處,你便是有再多的錢財,也進不去。”

    太玄真人看著王七郎緊張的表情,緩緩開口:

    “我從京中來。這貓兒眼,是宮中一個人給的。”

    王七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腰間的佩劍,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幾次三番後,終是咬牙開口:“鄙人想要見一見宮中那枚金綠貓眼的主人,不知真人可能想想辦法?隻要能見到此人,鄙人……”

    “那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張守靜忍不住了,脫口而出。

    “給我這枚金綠貓眼的,是宮中的三殿下!”

    “守靜!”

    太玄真人蹙著眉頭訓斥。

    “在客人麵前不得無禮!”

    屋子裏沒有外人,張清源算是太玄真人的心腹弟子,張守靜更不必說,太玄真人很少嚴肅地訓人,更別說訓自己的“小師叔”,這般說話,多半是演戲。

    殿中幾位知情人心中通徹,甚至有些同情即將被敲詐的王七郎,隻是現在泰山宮確實艱難,所以一個個都裝聾作啞。

    聽到張守靜直接說出誰是貓兒眼的主人,王七郎也傻了,呆了半天才問:“小道長說的三殿下,是那位冷宮裏長大的……”

    “王七郎消息倒是靈通。”

    太玄真人麵色古怪。

    “鄙人行走在外,又常去京中販貨,這些消息自然是要打探清楚的。畢竟鄙人出手的都是些稀奇玩意兒,唯有王公大臣才會感興趣。”

    王七郎不慌不忙地回答,又惋惜地歎了口氣。

    “既然是宮中的三殿下,那鄙人確實是沒辦法湊成一對了。可惜,可惜……”

    他站起身,對著太玄真人深施一禮。

    “實在是打擾真人了。之前說的工人和磚瓦木材,依舊作數,明日鄙人便安排管事送人上山,為泰山宮修繕!”

    太玄真人受了他這個禮,看待王七郎的眼神越發奇怪。

    待送王七郎出去的時候,王七郎彬彬有禮地告別,太玄真人卻猶豫再三後開口詢問:“不知王七郎可聽過王靜嫻的名諱?如果她還在人世,如今應該五十有六了……”

    王七郎身子一震,訝然地抬起頭看向太玄真人,上上下下掃過他後,眼中有了一絲了然和厭惡。

    “沒有。”

    王七郎硬邦邦地說道。

    “從未聽說過。”

    一旁的張守靜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太玄真人,又看了看王七郎,不知道這唱的是哪出。

    一直沒有正經的太玄真人臉上卻是難得的肅容,聽到王七郎的回答也不意外,隻是捋了捋胡子,點點頭。

    “即是如此,大約是老道想多了。這位小友性情慷慨,老道也不能白占便宜。這樣吧,若下次陛下再召老道進宮,小友要也想進宮長長見識,可以再來尋我。”

    王七郎微微張了張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睜的渾圓。

    太玄真人卻像是這沒什麽似的一般繼續承諾:

    “以老道的隨從道人進宮,雖不能保證你見到陛下,但設法見一見金綠貓眼的主人,應當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王七郎聽到太玄真人的話,心中明明提醒自己應該走了,腳下卻像是被釘在土裏一般不能動彈,隻一動不動地看著太玄真人。

    良久後,王七郎取下腰間的短劍,遞於了太玄真人。

    “此乃鄙人的隨身信物,這幾年我不會親自隨商隊去西域,應當留在中原。若真人真要進京,持此佩劍在任一家王家商行留信,鄙人三日之內,一定趕到泰山宮來!”

    太玄真人欣然接受了佩劍,此劍入手極重,除卻寶石,應當短劍本身也是利刃,否則不會有如此重量。

    僅刀鞘上鑲著的寶石,就有好幾顆珍惜程度絕不遜色於那金綠貓兒眼,也越發讓太玄真人肯定王七郎絕不是為了一顆貓兒眼而來。

    王七郎得了太玄真人的承諾,像是解決了什麽困擾的問題一般露出了輕鬆的表情,臨走時大概是因為心情好,還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來。

    “天師之前說的那個人,應該是還在世。鄙人告辭了!”

    等王七郎和他那浩浩蕩蕩的挑夫隊伍下了山,泰山宮上下的道士們才得了消息,從四麵八方聚了過來。

    “哇啊!這麽多箱子!”

    “好多東西啊!”

    “啊啊啊啊啊!真人好厲害,認識這樣的人物!”

    歡呼聲在山間回響,一群弟子高高興西地奔去空地,圍著箱子放聲大笑。

    多日來壓抑又擔憂的心情,總算是隨著王七財神的到來掃蕩一空。

    張清源拿著從張守靜手裏接過的禮單,吆喝著趕緊奔了上去:“開什麽箱開什麽箱!小爺還沒拿禮單對過東西,別給我伸手!丟了一件都算你們的!來來來,我們先箱子抬進庫房,別在這裏點!喂,說你呢……”

    太玄真人搖了搖頭,隨手將那把佩劍別在腰上,回身往三清殿走去。張守靜快步跟上,不解地問:“真人,為什麽要帶他入宮?”

    “你不是說三殿下有為帝的氣數嗎?”太玄真人頓了頓,“我這是在幫三殿下啊。”

    “他不過是一個商人……”

    張守靜和大部分的世人一樣,對商人的成見根深蒂固。

    “商人逐利,有什麽能比支持一位皇子稱帝得到的利益更大?恵帝時商人的地位那般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太玄真人小聲地議論:“那位三殿下根基太過淺薄,既無外援,又無內應,這並非一日兩日就能解決。但有了財帛的支持便不一樣了,至少有了錢,很多事都會方便起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更別說,王七郎能行走馬賊橫行的西域地方毫無所懼,必定有自己的本事。別的不說,能壓製住馬賊的人馬一定是有的。他能監視白小樓,在各地也一定有自己的眼線。做生意的,耳目靈通,手眼通天,三教九流皆有交情,就算我不賣他這個人情,他也有法子和那位殿下‘相識’。”

    “泰山宮如今實力大損,唯獨留下名聲。我在陛下麵前有些臉麵,可這位陛下並不遵道,而是實用之人,我的臉麵能維持多久,還很難說。我賣他這個人情,是因為泰山宮需要他的本事來重振榮光。”

    “真人……”

    “恩?”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虛的時候,就會滔滔不絕解釋許多?”

    “咳咳,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未來天子當你是好友,又對道教的神仙之道感興趣,我是在給你積善緣!”

    “我不必靠那些。不過你說的沒錯,三殿下確實需要人幫上一把。回頭我給他寫封信,說說這件事。真人,你會幫我往京中送信吧?”

    “胡鬧!”

    太玄真人一吹胡子。

    “我的信怎麽送得到宮裏去!”

    “三殿下說將信送到陸博士府上,陸博士會想法子轉交他。”

    “我才不……”

    “啊,那位虞城侯家的王靜嫻……”

    “好好好,我送,我送就是!”

    ***

    曾經轟烈一時,爭得朝堂上一片血雨腥風的“賑災”之爭很快就成了過眼雲煙。自古成王敗寇,早在劉未運籌帷幄的那一刻,這件事就注定了結局。

    劉未想要提起莊駿莊敬父子,平衡日益失控的朝堂局麵,這樣的事情既然瞞不過人,劉未怎麽可能不留後手?

    當日明路上回京的是莊家人不假,其中卻沒有莊敬。莊敬是跟在後麵慢悠悠回京的妾室和行李中回京的。

    莊敬的隊伍遇險後,載著莊敬妾室的馬車就該走了水路,直到京中來人接應,悄悄入京回宮,連莊家人都不知道情形。

    也是托莊敬“引蛇出洞”的機會,劉未才抓到了方家的把柄,挖出了一支和當地官府有所勾結的匪患,那處匪患自然是被剿滅幹淨,當地的官府官員也是被斬了大半,那位犯事的知府,便是方孝庭三子的門生。

    因為這件事,方孝庭的三子被罷了官,方孝庭也稱病在家休養了一月,一時間,朝中人人風聲鶴唳,生怕沾上了什麽關係。

    也因為方孝庭托病不出,許多好事者想看的熱鬧也沒看到,直到另一件更大的事情徹底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方黨中人才鬆了口氣。

    說起這件事,也吏部也息息相關。

    正是殿試。

    自代國開國的高祖“開科取士”以來,科舉製度幾經修改,才成了現在的模樣。各地書院、學館的生徒,受地方官府舉薦的“賢士”、國子監裏的“監生”,還有蒙蔭可以直接入禮部式的官宦子弟,共同組成了龐大的考生隊伍。

    朝中什麽時候開科並無常例,通常是吏部發起,認為最近的官員空缺太多,需要補充,再經由禮部評議,上奏後請求開科。有時候三年一科,有時候五年一科,有時候五年兩次,天下學子什麽時候能機緣巧合,全靠運氣。

    是以沒有一個學子會浪費開科的機會,隻要朝中下令開始“科舉”,立刻有無數有識之士紛紛參考。

    其實從恵帝時起,幾朝皇帝就都提出過將科舉當做“常科”,經常舉行,但很快就被朝中大臣反對而中止。

    恵帝節約,不願冗員,常常有狀元甚至無缺可放,隻能在國子監裏謀個司業等候授官的事情。

    平帝時禮部和吏部由呂家人和後戚家族把持,中舉之人往往都是全靠關係,官位更是受到嚴重的控製,科舉名存實亡,若不是還有薛家等大儒在各地學館持續不斷地培養著國之棟梁,到劉未上台時,估計都沒人可用。

    當年的呂太後也感覺到了科舉被把持後對國家的危害,開始動手改革科舉,到了劉未做皇帝時,這種“有官位無實缺”、“狀元郎不值錢”的情況才漸漸好轉。

    可惜這種登天之路太過顯赫,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利用殿試的名次來平衡各方勢力的關係,“殿中直侍”的名額也就隨之而來。

    凡是被皇帝送出的“殿中直侍”名額,可以直接進入殿試,而且得到的名次都不會太低。一般都是已經進入壯年、年富力強,可以直接拿來用的官宦子弟。

    朝中學中也都明白這個“潛規則”,隻要直侍的本事不是太差,一般都能很快混到實缺的官位,慢慢走上平步青雲之路。

    這算是皇帝“賜權”的一條路子。

    也是皇帝手中最重要的一項權利之一。

    今年的殿試會這麽驚人,是因為今年殿試的狀元和榜眼,是少有的“殿中直侍”,而且都出身公卿之家。

    要知道“殿中直侍”的名額往往是群臣博弈後為家中子弟謀出身的結果,需要這樣得到出身的一般都不會是什麽經世之才,所以即使能直接參加殿試,三鼎甲也向來是各地苦讀的學子或賢士獲得,“殿中直侍”也由此得了個“陪三甲麵君”的笑談。

    可今年的狀元,是靠獻畫得到名額的沈國公舉薦入試的,入試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國公戴勇遊蕩在外好幾年的大兒子、世子戴執。

    他今年都已經三十有二了,靠出身就能得個公爵,偏偏去和一群寒門學子去爭狀元,還搶到了,豈不是恨的一幹學子咬牙切齒,恨不得拍爛沈國公府的大門?

    偏偏戴執在金殿上的策論寫的極好,又是六部共同選出的第一,想要認為他是因為沈國公拍馬屁拍的好得到的狀元名次都無從說起。

    榜眼也是了不得的身份,是由國子監舉薦的監生,雖年紀輕輕,卻驚才絕豔,一筆薛體當場驚詫了所有的大人們,包括皇帝。

    因為他的字,和當年的國子監祭酒薛太傅實在太像了。

    此人得到名次之後立刻跪下向劉未請罪,直言自己並不姓辟,而是姓薛。

    正是當年桃李滿天下的薛門後人。

    薛家並非當時的太後下令滿門抄斬,而是被抄家抓人的勤王之軍殺紅了眼滅族的,若有一兩個遺孤受到庇護流落在外,也是尋常。

    更何況薛家因為擁立有失,雖有名聲卻不能出頭,冒充薛家人隻會有大禍,不會有好處,何苦要冒充?

    這年輕人敢冒著殺頭的危險直言自己是薛家人,僅膽色就足以讓人敬佩。

    可憐那探花原本也該是名聞天下的人物,此人是江州出了名的神童,十四歲便入京趕考,直入殿試,原本覺得自己憑著年紀和才學得不到狀元也該是榜眼,結果最後還是因為年紀小長得俊秀被皇帝看順了眼,直接點了個探花。

    站在三十多歲的狀元和氣度不凡的榜眼身邊,那小探花就像個走錯了地方的孩童,真是鞠一把同情淚。

    正是因為今年的三鼎甲太過有話題性,所以當劉家皇族三兄弟參加完為三鼎甲授官的早朝後,每個人都處在雲裏霧裏,猶如夢遊一般的狀況中。

    “剛剛那個一臉胡子、看起來像是武將多過文臣的,是戴良的爹?”

    二皇子一臉“老子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不是說為人風流、遊遍三山五嶽嗎?”

    有特麽像是黑麵鬼的風流人嗎?

    “薛家人……薛家人……”

    大皇子也是兩眼放直。

    “這世界瘋了,死光了的人家也能冒出人來……”

    大皇子和二皇子再怎麽受震動,也不會比當事人的劉淩受到的震動更大。

    若說劉淩聽到戴執出仕時還隻是有些訝異的話,當看到當年受到迫害的薛家人居然也能授官以後,那感情就不是訝異了,簡直是活見鬼。

    他父皇什麽時候這麽深明大義,恩怨分明了?

    不是說當年薛家要擁護藩王為帝嗎?!

    而且,他發誓,剛剛那位薛榜眼謝恩的時候,偷偷向他的方向擠了擠眼!

    他一定知道自己和薛太妃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