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善後?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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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作為代國最富庶的地方,已經多年沒有災禍發生了。雖說曆年來京兆尹如同走馬觀花般的換,但大多是政治上的考量,而非真的有什麽大的失職。
但今年上元節,不但讓身份貴重的皇子差點遇刺身亡,還使得百姓相互踩踏,死傷的人數甚至比去年泰山地動那次還要多。
定安樓上金龍炸開的畫麵讓城中無數百姓仍心有餘悸,而隨後四處起火的場麵更是讓人許多百姓徹底對京兆府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這些都還好,更可怕是之後層出不窮出現的問題。
定安樓上的金龍燈被人動了手腳,從裏麵跳出三個人來,是許多百姓都看見的,事情一發,就有聰明的禁衛軍立刻捆了在場協助點燈的將作監官員,然而等到宮中派人去捉拿那幾個做燈的匠人時,卻發現這些匠人都已經死了。
殺人滅口,手段毒辣,根本不留下一點線索。
將作監的官員們因此受到了內尉嚴厲的盤查,有好幾個受不住刑,就這麽死了,還有硬撐下來的,也是回答什麽都不知道,他們本就是管理匠人的官員,又不是親自製作東西的工匠,真有什麽貓膩,確實也是很容易就被糊弄過去。
皇帝劉未身邊也不乏能人,在城樓上取下已經燒毀的龍燈殘骸一盤查,發現這燈確實被人動過了手腳,燈油和引信裏有硝石和硫磺等物,突然炸開的部分更是和江湖中一個以製造煙花爆竹、引線火彈聞名的門派有關,名喚“雷火門”。
這雷火門的祖師爺據說是煉丹道人,在煉丹的時候發現了“雷火”的秘密,便在江湖中創立了這個門派,並不在江湖中走動,隻是以這個為手段營生和自保,並不是什麽大門大派,但也算是別具一格。
刺殺皇子的人用的是雷火門的不傳之秘,這一下子這個門派就倒了黴。劉未直接下了一道旨意,讓雷火門所在的漳州當地出動兵馬,剿平這個門派,將雷火門的門人和剩餘的“雷火”帶回來。
這東西作為武器太過危險,劉未已經決意不準讓這種東西流入民間了。
至於後來刺殺劉淩的那個用匕首的刺客,一打開口中塞著的木條就咬舌自盡。內尉們檢查時發現他的後槽牙被人掏空了,裏麵放了劇毒的藥物,顯然是早就培養好的死士,之前劉淩叫人塞上東西,自然是找不到機會自殺,可內尉為了審訊消息將木條一拿,那人就咬破假牙,中了立刻斃命的猛藥,死在了當場。
至於那個被劉淩削了手臂的倒黴蛋,流血過多差點沒活過當晚,整個太醫院的人辛苦了一夜,才好不容易將他救回來。內尉擔心他會這麽死了,不敢強行逼供,仔細盤問了許久,他卻一口咬定是擔心暴民作亂,才要放箭保證內城不失。
洪彪已經是多年的宿將,當年也是禁軍一名統領,隻是曾玩忽職守耽誤了劉未一件事情,才被貶去看守城門,除此之外,再無劣跡,平日也很少出內城,查不到什麽交往過密之人。
一樁一件,幾乎是滴水不漏,即使真找到什麽證據,也是不可用的證據,扳不倒方家,更抓不住他造反的證據,劉未心中暗恨,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內尉們想要撬開洪彪的嘴,卻無計可施。
在這一點上,洪彪確實是個硬漢子,硬的劉未牙癢癢。
上元節的燈節出了事,除了無數無辜的百姓遭殃,更影響到了明年開科的士子們。
今年來觀看登樓的除了普通的百姓、京中的官員,還有許多為了明年年初禮部試而提早來京城的士子,這些士子平日裏舞文弄墨倒是可以,可遇到這種人擠人能把人踩死的局麵,被推倒擠倒著不知凡幾。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在踩踏中死的死,殘的殘,即便一點事情都沒有的,也在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想要用最好的精神麵貌來對待明年的科舉,顯然已經是枉然。
禮部和劉未最惋惜的就是這一點,說起此事,簡直是悲痛莫名。反倒是聚集在京中的那些豪商,由於帶的家丁眾多,商人又惜命,一見情況不對就先跑了,居然沒損失多少人。
更可怕的是,這段時間京兆府天天有人奏鼓告狀,禦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的門檻也差點被人踩破。
燈節之時失蹤了不少人,尤其以女人和小孩居多。
每年燈節人販子拍花子的人本來就多,混跡在人群中對著合適的人下手,是以每年京兆府在燈節過後都要處理不少這樣的案件,今年局麵更亂,京兆府的人忙著救火已經是焦頭爛額,哪裏管得到這些別有用心之人?更別說有的人不見得是失蹤了,恐怕就是罹難了,隻是家人不願意承認,情願他們是失蹤了罷了。
京兆府沒有辦法,那些家中失了人的就一層層上告,狀告京兆府不作為、草菅人命等等,所以禦史台、刑部和大理寺均有訴狀,可這些衙門心裏也清楚地很,不是不作為,也不是草菅人命,實在是太多了管不過來,也沒法子管,隻能派出差吏們一個個安撫,但想要解決問題,也是太難太難。
踩踏之後,官員及其家屬被暴動的百姓抓做人質、盾牆,企圖抵擋城頭的弓箭,這些觀燈的人家裏有些是舉家出來共襄盛舉的,家中長者有當場被人推進人群裏踩死的,也有脫險回家後一病不起眼見著不行的,還有受傷的、受了驚嚇的,太醫院這段時間忙到日夜不休,全是為了這些老大人、老誥命們奔波。
吏部和太常寺遞上了一本在燈節中痛失父親或母親的官員姓名,劉未草草一看,差點沒又一口血噴到折子上。
雖說無人可用時可以“奪情”,可同時奪這麽多人的情,哪朝哪代也沒有出現過,真要這麽做了,“丁憂守孝”就真成笑話了。
可如果真的同時損失這麽多京官,就得臨時在地方上征召官員回京填補,上下人員一動,又給了吏部許多可乘之機。唯一高興的就隻有來年考恩科的士子們,對他們來說,明年不但不會“有官無缺”,恐怕要缺多人少了。
一時間,劉未是七處冒火,八處冒煙,京兆尹從出事第二天起被至少彈劾了十幾次,全靠劉未以“現在無人可用”壓了下來。
好在其他人都不傻,京兆尹現在是最忙亂的時候,從百姓到官員都對他沒有好臉色,更沒人覬覦他這個位置自討苦吃,禦史台和其他官員彈劾他,大多是有官員在那場動亂裏吃了虧,想要在他身上泄憤而已,可平心而論,那種情況,馮登青能做到最快速度滅火,已經是很有能力了。
另一邊,劉淩以一種簡直讓人刮目相看的方式登上了代國的舞台。關於他的一切,都被無數人津津樂道。
士子們說他登樓時向眾人行師禮,是禮賢下士;武將們說他能在三個刺客手中逃出生天,有勇有謀;官員們說他臨危不懼,調動兵卒,膽識過人;百姓們則誇誇其談他的長相、威武,他身邊跟著的宮女如何身手了得……
若不是劉淩如今隻有十三歲,恐怕等他一納妃的時候,各家女兒們都要擠破頭。這一場應對實在是太漂亮,相比之下,之前主持冬祭的劉祁就顯得中規中矩,沒有什麽出彩之處了。
因為官員出缺,吏部開始忙碌起來,而作為吏部主官的方孝庭卻報病在家,許多事務無法處理,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官員上奏請求方孝庭重新回到朝堂,劉未就算差點咬碎一口牙齒,也隻能準了方孝庭重新任職。
當看到方孝庭得到詔令後的第二天,就和沒事人一樣開始上朝時,無論是劉未,還是劉淩、劉祁,心中都百味雜陳。
京中那麽多人都出了事,方家卻因為方孝庭報病全都沒有去觀燈,滿朝文武之中,隻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沒收到波及,這其中就有方家。
想到三皇子若有意外,二皇子就板上釘釘的儲君,眾人心中都有些了然,隻是找不到證據,方黨又一手遮天,加之這次禍事中出事的也不乏方黨眾人,也就沒有人敢置喙。
隻是方黨和皇帝之間的氛圍越來越劍拔弩張,連帶著二皇子也在其中受到了牽連,許多痛失親人或在那場爭鬥中受到劉淩照顧的官員,開始漸漸往劉淩身後站隊了。
***
下了朝,劉祁追上已經走遠了的曾外祖父,滿臉猶豫。
“怎麽?殿下找老臣有事?”
方孝庭依舊還是那副沉穩有度的樣子。
“是……”劉祁躊躇了片刻,這才掙紮著問出口:“上元節那天……那天……是不是阿公您……”
方孝庭眯了眯眼,笑著裝傻。
“殿下在說什麽?老臣可聽不懂。”
“不是,您這樣說,讓我有些為難。”
劉祁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頭。
“我想有個答案,哪怕是不是也好!”
“殿下多慮了,其實又和您有什麽關係呢?”
方孝庭模棱兩可地回答,突然顧左右而言他。
“咳咳,殿下覺得那些點心,可還合口味?”
他在這個時候居然還在問他點心合不合口味!
他居然在問他點心的事情!
劉祁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