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他們的第一年

    不知不覺，春節如期而至，轉眼就是大年三十。

    昨天夜裏剛下過雪，薑宴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銀裝素裹。

    是個晴天，冬日裏的暖陽和煦，將壓在枝頭的的積雪融了不少。

    每家每戶都在為除夕夜忙碌著，年前置辦的各式年貨擺上桌，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吃上一頓團圓飯，才算是真正意義上地過了年。

    這樣再為普通不過的場景，薑宴卻鮮少經曆過，以前住在容城的時候，外婆還能陪在她的身邊，如今老人家撒手人寰，也就剩她孤零零一個了。

    熹微晨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薑宴掙紮了一會兒，摸出枕下的手機晃了眼時間，已經過了九點。

    家裏空蕩蕩的，在這樣合家歡的日子裏，愈發顯得淒涼。

    床上的人睜眼神遊了一會兒，才終於掀起被子起了床。

    洗完漱，穿著睡衣下樓，剛好碰上陸彧正在貼春聯。

    陸彧長得高，也用不上梯子，正獨自埋頭忙活著。

    以前在鄉下過年的時候，因為外婆日漸年邁，家裏的春聯都是薑宴來貼的。

    望著少年的背影，薑宴眼前一亮，一路小跑著下樓上前去幫忙。

    陸彧也沒攔著，兩人連帶著往樓上也貼了一副，薑宴還往自己的臥室門口貼了一個倒著的“福”。

    忙完這些，薑宴進了門，剛好陸輝正在廚房裏燉魚，飄了滿屋的香味。

    見她下來，男人笑嗬嗬地報了幾道菜名，全都是她平時愛吃的。

    薑宴倚在廚房門口，望著廚房裏男人忙碌的身影，總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情緒縈繞在心間，逼得她鼻頭直泛酸。

    察覺到她像是在發愣，陸彧上前敲了敲她的腦袋，“看什麽呢，還不來幫忙。”

    薑宴恍然回神，呆呆應了聲：“好。”

    *

    陸輝是孤兒，自陸彧媽媽去世後，和陸彧外婆家那邊的親戚也斷了關係，平時也沒什麽可以聯絡的親戚。

    薑宴本以為隻有他們三個人一起過年，卻沒想到下午的時候陸家來了人。

    是一對年輕夫婦，看起來不過才三十的樣子，其中的女人還挺著孕肚。

    薑宴跑過去開的門，那對夫婦認不得她，三個人麵麵相覷，直到陸彧趕過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夫婦，開口叫了聲“小叔小嬸。”

    薑宴聽完陸彧的解釋，才知道門外是陸彧曾經在公安局的徒弟劉馳，隻不過後來男人中途轉了業，定居在了南方。

    當年劉馳無依無靠，全依仗著陸輝照拂，這麽多年劉馳早就把陸輝當做親哥哥看，每一年都會趕到靜城陪著陸輝過年。

    聽著陸彧介紹薑宴的身份，劉馳登時一驚，很明顯也是認識薑宴的父母。

    在同一批警隊裏待過，男人表現得熱切，薑宴也乖乖地叫了聲“劉叔叔”。

    夫婦二人的到來，家裏就更是熱鬧了，陸輝從早上忙到晚上，團圓飯端上桌，堪比滿漢全席。

    劉馳今年才不過三十三，早些年在南方一座小城市裏創業，目前手底下經營著一家食品公司。

    男人基本上是看著陸彧長大的，得知陸彧通過數學競賽有望保送A大，對著陸彧好一通誇讚，並且揚言要陸彧暑假去自己公司裏實習。

    “到時候想上什麽專業？”男人坐在沙發上，搭上少年的肩膀盤問道。

    陸彧從小就和劉馳關係不錯，如實答了句“金融”。

    男人聽了，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笑道：“金融好啊，金融掙錢多，說不定我到時候還能沾沾光。”

    兩個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就扯到炒股上頭，陸彧最近剛好在學些金融學的知識，兩人慢慢交流起近兩天股市的變化，直到有人叫了聲開飯才停下來。

    電視裏播放著春晚，幾個人圍在餐桌上，其樂融融地吃完了一頓團圓飯。

    挺著孕婦的女人是劉馳在南方認識的妻子，肚子裏孩子已經將近五個月大了，吃完年夜飯後，女人便拉著薑宴一起閑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有說有笑地說著肚子裏的小寶寶。

    女人說起自己和劉馳當年相遇的故事，薑宴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她盯著女人鼓起的肚腩，突發奇想地問道：“我可以摸一摸嗎？”

    “可以啊。”女人主動拉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臉上的笑意溫婉。

    薑宴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感覺像在撫摸一個發熱的氣球，正暗自感歎生命的神奇時，手心裏突然一通抽搐，她猛地一驚，立馬縮回了手：“他好像動了？”

    女人被她驚奇的反應逗得哈哈笑起來，耐心地解釋道是正常的胎動。

    薑宴湊上去聽了聽，感慨問道：“嬸嬸，懷孕是不是很辛苦啊？”

    女人眯了眯眼，眉眼間泛著溫柔，“肯定會辛苦啊，但為了寶寶，一切都值得。”

    薑宴聽得一愣，蠕動著唇瓣開口說道：“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媽媽的。”

    “希望吧。”女人伸手附上自己的肚皮，眼波蕩漾。

    *

    八九點的時候，窗外開始放起煙花，盛大的煙火綻放在天際，像是漫天的流星墜地。

    家裏買了些煙花棒，耐不住薑宴的糾纏，陸彧隻好陪著她出門去放。

    兩人一齊下了樓，找了片相對空曠的地方，薑宴拉著身旁的人停下來。

    女孩舉起手裏的兩根煙花棒，杏眸裏溢滿了期待，“六哥，快幫我點上。”

    陸彧早已經被薑宴磨得沒了脾氣，雖然是不齒於陪著薑宴做這些幼稚的事情，但還是應聲點燃打火機湊了上去。

    一道青煙閃過，細小的火苗蔓延，很快在女孩手裏升起了兩束焰火。

    “六哥，你快看。”

    薑宴欣喜地向後退了一步，舉著手裏的煙花棒小幅度的搖晃起來。

    流蘇般的焰火一簇簇衝向空中，一瞬的功夫，女孩的眼裏星光四濺。

    除夕夜裏的風極盡溫柔，一縷縷撓在少年的耳尖，落下似有若無的低吟。

    隔著忽明忽暗的火光，陸彧靜靜望著眼前的人，薑宴正徐徐仰望著，一張帶笑的小臉氤氳在漸濃的煙霧裏，彼時的一顰一簇都刻在他的心上。

    那年，是他們的相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