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林城

    因為還要趕明天一早的高鐵，送走薑宴之後，陸彧便收拾東西進了浴室。

    雖然從小和陸輝關係冷淡，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繼承了父親的好皮囊和健碩身材。

    之前和閆峰他們廝混的時候，聚眾打架是常有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年紀雖小，身上卻有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被比自己高上整整一頭的小混混摁在地上的時候，愣是緊咬著唇角不肯服輸。

    生活在叢林法則裏，弱小是致命的弱點，後來他開始跟著閆峰一起鍛煉增肌，加上當時碰巧是發育期，不僅個頭越攢越猛，日益豐碩起來的胸膛也漸漸顯了輪廓。

    那段日子裏，一群人裏閆峰最欣賞他，因為有一次他們被仇家堵住的時候，是他不要命似的衝在最前頭，替閆峰挨了個啤酒瓶子。

    那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桀驁與不馴，讓閆峰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後來回了學校，浪子回頭之後，曾經混在圈子裏的不少人找他來挑釁，隻不過他從未理睬過，潛意識裏要徹底擺脫那段渾噩經曆，現在回頭想想，他唯一保留的就隻剩下抽煙和健身了。

    母親去世的第二年，心底對陸輝的恨意無處排遣，往日裏品學兼優的陸彧啟動了墮落開關。

    煙是同班的一個男生遞給他，先前他最看不慣在男廁裏吞雲吐霧的那群人，最後卻選擇了無聲加入。

    煙草的灼燒感，彌漫周身的煙霧，洋溢在鼻尖的尼古丁味道，每次抽的時候，他仿佛都能放空自己，企圖讓縈繞在心間的愁緒也能如同掉落的煙燼一樣隨風散去。

    浴少年隻身站在嘩嘩不斷的水流裏，任憑細密連線的水滴順著肌膚紋路傾瀉而下，衝去滿身的黏汗和熾熱。

    腦海裏一幕幕地閃過這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麵，不知多久過後，他才才抬手關上頭頂的花灑，扯下毛巾擦拭滯留在腰間的水珠。

    身上散著一股沐浴露的薄荷香，對著鏡子洗漱一番，轉身回了臥室。

    買來的東西被他挑挑揀揀，最後篩選出來的東西並不多，勉強塞滿了一個行李箱，碰巧也合了他的心意。

    簡單擦完頭發，坐上床頭，找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起身去扯插排，視線投向桌麵的一瞬，目光倏地定格。

    已經被他收拾的空蕩蕩的書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銀行卡。

    他抄到手裏垂眼垂眼瞧了瞧，彎唇的弧度幾不可察。

    *

    陸彧走的時候差不多把房間騰空了，他什麽都沒說，自陸彧出院之後，一直都默許著周帆和陸彧的關係。

    臨別之前，出租車停在樓下，陸彧吃了兩口男人準備的早餐，拎著行李箱走到門口，回望了一眼客廳裏正目送他的陸輝，眉眼輕揚，自薄唇裏溢出一聲譏笑，吊兒郎當地囑托道：“把人家氣跑了，沒人管了就給我打電話。”

    “我帶著你去給我陪讀。”

    話音落下，沒回頭去觀察男人的反應，少年直接開門跨了出去。

    門板開了又關，有聲音落地，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呆凝良久，才盯著門口的方向慢半拍地扯開了唇角。

    “臭小子。”

    *

    陸彧走後沒幾天，薑宴高中時期的最後一個暑假也宣告結束，因為開學就要升高三，開學時間提前了將近一周。

    老秦是一個很善於傳播焦慮的班主任，新學期伊始，就組織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小測，算是給他們這些高三新生敲了一記警鍾。

    事實上，一中課程進度向來趕得快，再有一個多月左右就要結課，到時候直接回進入係統的一輪複習，薑宴作為轉校生，之前落下的課程很多，補起來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就在暑假的時候，她在法國還和薑沫達成了約定，屆時高考結束如果她能夠靠著自己考進公大，薑沫便會斷了帶她去法國讀書的念頭。

    但是以她現在五百出頭的成績，距離公大的分數著實還差著一大截。

    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這一年，必然是道阻且長。

    這次小測薑宴的成績照樣是不太理想，甚至因為暑假沒碰書本又重回倒數名單。

    開學一周，胡靜發現自己的後桌格外沉寂，整天都埋在桌子上做習題，不禁湊過來詢問她是突然受什麽刺激了。

    薑宴正心煩著，便開口將自己考不上公大就要跟著薑沫去法國的事情向女孩吐露出來。

    胡靜聽完也跟著皺起眉頭，“啊，那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啊，我還想大學的時候和你一起出去玩呢。”

    薑宴放下手裏的筆，手肘撐著下巴，眉眼間的愁緒仍未見消散。

    胡靜也了解她那點可憐的分數，又主動說了一番激勵的話，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麽，繼續問：“你為什麽非要上警校啊？”

    薑宴思忖了兩秒，想到要提起自己的父母，又欲言又止，“就想當警察啊。”

    小時候警匪片看多了的人對警察都會有一些迷戀情節，隻是理想和現實終究還是有很大差距，這樣的初心似乎根本經不住考驗。

    “女生當警察不累嗎？還很危險……”胡靜想著平時在新聞報道裏看到的那些兢兢業業的警察叔叔，臉上本能地浮起一分悵然。

    薑宴半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莫名想起和父母聚少離多的這些年，及時扼住心底蔓延的思緒，話鋒一轉問到胡靜：“你想上什麽大學？”

    胡靜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心態也和成績一樣佛係，被薑宴這麽一問表情有些茫然，搖著頭說自己不知道。

    “我好像沒什麽想上的大學和專業，隻要不讓我去當老師就行，”胡靜說，看著薑宴亮了亮眼睛，”你是要去公大是吧，公大好像在林城對吧，那到時候我也考到林城，到時候還能經常見麵。“

    薑宴含糊應了兩聲，恰逢上課鈴響起，胡靜便迅速轉過了身去。

    又是無聊的曆史課，年過半百的曆史老師已經站上了講台，薑宴按照他的指令去翻自己的習題冊，遊神一霎，腦海裏突然又閃過胡靜方才說過的話。

    公大在林城？

    陸彧上了財經大學在林城，陳千城進了全國排名最好的體育大學，也在林城。

    之前兩人還沒畢業的時候，她基本都是跟著他們吃飯出門，現在兩人這麽冷不丁走了，她的生活也的確冷清了不少。

    倘若她真能如願以償考上公大，豈不是可以和他們在同一座城市了。

    思及此，薑宴原本陰鬱的心情晴朗不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