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三個和尚殺青

    不僅僅是兩個和尚不解，就連打光的刑威他們也不解，難道兩個人抬水多點不對嗎？

    金山作為經曆過生活和風浪的中年人，他其實已經懂了林洪的意思，但他沒有出聲，他想看看這個年輕導演怎麽理解這段戲。

    “你們兩個剛剛因為挑水的事情大吵了一架，最後因為沒水喝不得不妥協合作抬水，可你們真的願意抬水嗎，兩個連話都懶得講的兩個人第一次合作挑水就這麽和諧，就這麽默契？

    你們兩個從共用一根扁擔開始就在暗中較勁，都想輕鬆一點，所以在抬水的過程中會要求前後換位，然後要求換肩，甚至偷偷把水桶往對方身邊推一點。你們說這樣一路小動作不斷，水桶裏該有多少水？”

    林洪說的已經夠直白了，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是呀，三個和尚講的是人性的自私自利，隻有按照林洪說的演才能更精準的表現這一思想內核。

    金山不住的點頭，最後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

    其他人也懂了，同時對林洪的導演能力更加信服。

    重新開拍之後，兩人瞬間找到狀態，他們倆把貌合神離和暗中算計詮釋的非常好，甚至最後兩人為了誰把水倒進桶裏僵持了半天，最後決定兩人同時倒水。這也算是兩人的舉一反三了。

    “t，這條過了！今天收工。”

    第一天因為拜神和磨合浪費了些時間，所以隻拍到兩個和尚在廚房的戲份時間就到了，這才第一天，林洪沒必要和人家寺裏發生爭執，所以提前十分鍾收工。

    回去之後林洪一個人琢磨了很久，他覺得這個劇本還有深摳的空間，所以第二天一開始他就決定臨時加一場戲。

    廚房裏放了很多扁擔，瘦和尚挑了一根，然後拿出尺子反複的量，最後在中間用刀刻了一條線，然後帶著扁擔走了。

    帥和尚做了和瘦和尚一模一樣的事情，他也帶著扁擔走了。

    通過昨天林洪的講戲，大家對於新加的這兩個鏡頭都很清楚意思，的確把兩人的小心思表現的更加明顯。

    再次開機的時候，兩個和尚都從身後拿出自己做了記號的扁擔，然後兩人都對對方的扁擔做了測量，在確定扁擔沒有問題後才抬著空桶出了廚房。

    下一個鏡頭，兩人第二次合作挑水，水桶始終在那條線上，兩人覺得心裏平衡了些，所以水比平時都要平穩，自然水桶裏的水就多了些。

    兩個人的抬水戲拍完，接下來要上場的就是最後出場的胖和尚金山了。

    金山並非科班出身，他以前曾經是個個體戶，因為熱愛影視劇才在店裏空閑的時候去北影廠做臨時演員，因為本身外形很有特點被看重，36歲才正式出道成為一名演員。

    不過可能他自身就有天賦，他對於小人物和反派有自己獨特的理解，總能讓觀眾記住他的平凡，也能讓觀眾喜歡他的壞，被譽為圈內的黃金配角。

    金山塑造最成功的角色是在一部抗戰劇裏演個胖翻譯，恰巧那部戲章山也有份參演，所以兩人算是二度合作了。

    胖和尚金山最開始拍的也是一個人挑水，他和黎現第一次挑水覺得理所當然不同，他是個胖和尚，也是個中年和尚，當然看出是瘦和尚和帥和尚欺負他是新來的，所以一開始就心中不忿，但看在自己新來的份上還是勉為其難的挑水了。

    漂亮，林洪心中歎服，這老戲骨出手果然不一般，看來章建東導師當初的保票是相當靠譜呀。

    胖和尚第二次單獨挑水表現的已經不是不滿了，而是憤怒。這本來也是胖和尚應該有的情緒，可林洪覺得能用另一種情緒來表達，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呢。

    “t，保一條。”

    林洪的“保一條”三個字剛出口，其他人都用緊張的眼神看向金山，畢竟他是前輩，又是林洪的導師請來的，如果林洪不能說出讓人信服的話，那絕對會讓金山這個著名演員心裏有情緒。

    不過擔心歸擔心，他們心裏頭其實還是佩服林洪的。很多萌新導演在執導初期都不敢輕易給老演員叫停，更不敢講戲，因為他們其實也不自信，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會不會比老演員更好。

    可林洪沒有猶豫，他是導演，這是他的戲，坐在導演椅上的是他林洪。

    這裏他最大！

    “金老師，你的表演沒問題，不過我想嚐試下另一種表達方式，我也不知道哪種更好，等後期剪輯的時候我會做比較的。所以”

    “沒問題，林導你說怎麽演，我配合你！”

    金山沒等林洪解釋完就表態服從，這可不僅僅是敬業，而是這兩天裏林洪表現出的專業讓他覺得這個年輕導演未來可期。

    “你覺得如果你下山後喝了好多水，然後休息好大一會兒才挑著一點點水上山怎麽樣？我要你表現出的是愉悅，是不屑，是不在乎。”

    咦，金山覺得用和憤怒截然不同的情緒表達似乎也很有趣，不，是更有趣，這絕對是個好主意。

    “好，我知道該怎麽演了。”

    說完金山拿過兩瓶礦泉水直接灌進了肚子，他覺得不夠又加了一瓶。

    “金老師，夠了夠了，別傷了胃。”

    林洪對於金山的專業態度很是敬佩，他都沒提議讓他喝水，而他自己想到前麵去了，而且一口氣就是三瓶。

    “沒事，我之前為了拍戲一口氣一瓶二鍋頭都幹過，這區區三瓶水算什麽。”

    喝完了三瓶水，金山原地蹦了幾下，等他覺得有那種水脹腹的感覺後，他才重新回到拍攝地，而兩個桶裏的水已經被刑威倒掉很多了。

    再次拍攝，金山挺著個大肚子挑水進入鏡頭，他的身體有些別扭，兩條腿似乎夾著走路，兩個水桶晃晃悠悠，他似乎很急，卻又不敢走快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很想笑出來，可卻又忍不住重新變得扭曲。

    情緒不對呀，難道不該是剛剛說的愉悅嗎，難道不該是惡作劇得逞的得意嗎？

    難道出什麽問題了？林洪這時候應該是要喊t的，可如果金山真的出現身體不適應該會主動要求暫停拍攝，既然他沒有，那就不是大問題，林洪於是決定繼續拍下去。

    其他人見林洪沒有喊“t”，他們也隻能繼續手上的工作。

    胖和尚終於用別扭至極的姿勢上了台階進了廚房，他把桶一放什麽都不管就衝進衛生間，林洪這下終於意識到剛剛發生什麽了，他靈光一閃示意鏡頭跟上。

    曾樹鳴自然以林洪馬首是瞻，他的鏡頭追到衛生間門口，還好這龍山寺本就是仿古建，衛生間的門也是那種古時候的木門，這就不存在穿幫的問題。

    衛生間內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是個人都知道這是在幹什麽。

    半分鍾後，金山從衛生間出來，他突然發現攝像機鏡頭正對著自己，他雖然不解但還是很快回到戲裏。這時候他的臉上是輕鬆愉快，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然後才晃晃悠悠把兩個連半桶都沒有水倒進大水缸。

    “t！”

    聽到林洪喊停，金山馬上跑過來。

    “不好意思林導，我剛剛喝水太急了些，一開始還沒感覺，等我蹲下挑水的時候才感覺有尿意，你不喊停我也不好意思停，再加上上台階我又怕把桶摔下去，這才進了廚房就衝進衛生間。這樣我重新喝水，重新拍！”

    金山說著就要繼續拿水，林洪一把攔住金山的手，他對於這樣的演員真是又崇敬又心疼。

    “不用了金老師，你這段就非常好，相信我，這比我剛剛要求的還要好，真的，你無意中的表演絕對能成就一個經典片段。”

    劉金山將信將疑，林洪於是拉著他到監視器前看回放，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圍過來觀看。也不知道是誰憋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整個片場再也沒人能忍住，所有人都瘋狂大笑，一邊笑還不忘衝著金山豎起大拇指，意思是說“金老師牛批！”

    金山本來還以為在一群年輕人的劇組會不適應，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也是個年輕人，這樣的劇組氛圍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了。每個人都熱愛自己的工作，都很專業，都願意讓彼此更優秀更出彩，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劇組，本來以為隻有大製作大導演的劇組才能遇到，可這隻是一個未出茅廬的學生導演呀。

    未來可期，而且是絕對的可期！

    笑完了之後，廚房挑水抬水的戲份就算結束了。沒錯，結束了，林洪不打算像動畫片裏那樣來個大團圓結局，讓三個和尚能反省自己的自私，然後精誠合作都喝到水，這不現實。

    因為河本來就在山腳，寺廟起火根本來不及取水救火，寺廟被燒毀才符合邏輯，而三個和尚也不會有和好重建寺廟的可能性，他們唯一的可能就是背上包袱各奔東西，重新找個寺廟掛單投靠。

    廚房的戲拍完，劇組換到第二個場地-- 大殿。

    大殿也是非常重要的場景，三個和尚要在這裏做功課；瘦和尚要在這裏命令帥和尚去挑水；帥和尚不願挑水，兩人最終因為渴的受不了而達成抬水協議；瘦和尚和帥和尚瞬間達成默契讓胖和尚挑水；三人各自忍著饑渴不去挑水。

    這些文戲對於三位專業演員來說難度不大，而且台詞又幾乎沒有。沒錯，原版的動畫是沒有台詞的，但真人版林洪還是加了台詞，但都力求精煉，能少講一個字就少講一個，就是要表達人物的疏離感。

    拍攝的進度非常快，第三天也隻用了一個小時就把所有的鏡頭拍完了。然後林洪又拍了些佛像和香案的特寫，寺廟的外觀全貌也做了許多特寫，以便於後期做一個老鼠打翻燭台，然後燒毀寺廟的特效，這個小特效的難度不大，林洪甚至不需要找特效公司，回到京影後張文桐都能做出來。

    等做完了這一切，攝像曾樹鳴又檢查了所有的片段存檔完成，林洪宣布提前一天完成龍山寺場景的拍攝。

    龍山寺的拍攝任務占了全劇的85，剩下的隻要找條石板鋪的山間小道和一條小河就行了，這些在橫店有很多。

    因為這幾天大家已經形成了默契，河邊挑水和抬水的戲都知道如何準確的表達，三個和尚很少有ng，所以這些鏡頭他們一下午就完成拍攝。

    導演林洪對照劇本和拍攝進度表再三確認所有想要的東西都拍攝完成，他興奮的宣布三個和尚劇組全員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