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成功了

    沒有主持人，也沒有工作人員引導，八點時間一到放映室的燈光就熄滅了，大銀幕亮起，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雲霧深處有深山，一個漂亮的遠景鏡頭中雲霧偶然變得淡薄時，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山頂矗立，然後鏡頭跟著濃密的雲霧一路向前，最後一刻破開雲霧刹然間出現一座古廟。

    迎著朝陽屏幕上出現“三個和尚”四個大字，短片正式開始。

    陳歌看到這一幕場景心中喊了一聲漂亮，他本身就是個喜歡運用遠景開頭的導演，這一幕中雲霧和寺廟的隱晦處理非常秒，把深山古刹的感覺展現的淋漓盡致。

    伴隨著日出和悠揚的鍾聲，最先出場的人物是一襲灰色袈裟的瘦和尚章山。隻見他熟練的挑著空桶下山挑水，然後在又熟練的用桶舀水、上肩、換肩、回寺、倒水進水缸，然後他坐在扁擔上喘歇，所有的動作都非常生活化，似乎他已經一個人挑了無數次水一樣。

    表演班的學生在心裏為師兄章山點了個讚，這套挑水的動作如果在考核課妥妥的滿分。而教過章山的形體老師則心中驕傲，這些都是他們教過的基本功，看來章山是用了功的。

    木魚和小鈸響起，帥和尚黎現穿著紅色袈裟背著包袱出場了，他的形象實在是太好了，再加上那一襲紅色袈裟更加映襯著他的俊朗。現場很多女聲不自覺的心跳加速，看來光頭的確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看看人家黎現即便是演個和尚都這麽帥，不行了，我要給他生小和尚。

    帥和尚上了山入了寺，他和瘦和尚並沒有說過一句話，兩人隻是行了個禮就算是一起修行了。

    瘦和尚領著帥和尚來都廚房，給他舀了一瓢水，然後就交給他一根扁擔。

    接下來就是帥和尚兩次挑水的表演了，黎現用不同的動作和麵部表情展現了帥和尚的心裏變化，雖然還是沒有一句台詞，可所有人都懂了帥和尚的所有情緒。

    人藝的眾人在觀影的同時心中琢磨，這小夥子不錯，形象好，演技也出色，是個好苗子

    劇情發展到帥和尚不去挑水，兩人渴的受不了終於達成了妥協，全片中第一次出現台詞。

    帥和尚：“抬！”

    瘦和尚：“善！”

    於是觀眾又看到章山和黎現兩人在抬水的時候鬥智鬥勇，不斷用小動作讓對方更吃力一點，等到最後到了廚房才發現隻抬回了一點點水。

    表演係的學生可能還有人隻是覺得有趣，而其他人則似乎抓到了什麽，導演林洪開始輸出了，要開始了嗎，人性的陰暗麵。

    果然，當鏡頭裏兩個和尚分別在扁擔上做記號，然後還檢查對方的扁擔時，陳歌就斷定這絕對會是一部經典的短片。

    兩個和尚最終在一根做了記號的扁擔下維持住了平衡，他們“和諧”共處了。然而這樣的“和諧”是真的嗎，這根做了記號的扁擔又象征著什麽呢？

    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帶入了思考，他們可能想的都不一樣，但正是這種思考才是電影的魅力所在。

    這絕對是一個大故事，導演的野心很大呀！

    又是木魚和小鈸的配合，穿著黃色袈裟的胖和尚金山出場了，他上山後三人隻是行了個禮，於是寺廟變成了三人修行。

    瘦和尚和帥和尚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指著新來的胖和尚，然後又同時說了句：“善！”

    於是胖和尚成了那個挑水的，隻是胖和尚明顯是經曆過江湖的，他吊兒郎當的挑著空桶出門，到了山腳小河喝水喝了個痛快，又在好一陣休息之後才晃悠悠的把兩個半桶水挑上肩。

    很好，沒有臉譜化的表演，能根據演員的自身特點拍攝，這是一個成熟導演才能做到的，這個林洪不得了。陳歌心中暗讚。

    就在所有人還沉浸在金山的表演時，409和章山等人開始準備笑了，內心s已經自動起了彈幕“前方高能”。

    胖和尚用極其別扭的動作上了階梯，學生裏很少有人看懂這裏金山的動作，可形體老師和陳歌還有人藝的演員們已經開始笑了，因為他們都懂了。

    金山夾著腿和臉頰抖動的樣子太形象了，當他跑進廁所，裏麵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現場已經笑成一片了。對呀，剛剛那可不就是憋尿時候的動作，真是表演的太好了，不愧是老戲骨。

    “老金，這表演絕了！”

    何斌的話讓金山既高興又慚愧，心道這哪裏是演的，這就是真的，能不像嗎！

    從廁所出來的胖和尚臉上春風得意，一臉的奸計得逞模樣，他把為數不多的水倒進水缸，走了幾步又返身舀了一大瓢水喝了個痛快。

    自私，這個胖和尚簡直太自私了。然而瘦和尚和帥和尚又何嚐不是呢，他們又比胖和尚好多少呢？

    終於，覺得吃了虧的胖和尚也不肯挑水了，三個人從你看我我看你，到背對背兩看相厭，他們終於又維係住了平衡。

    然而這平衡是好的嗎，是有利於事態發展的嗎？

    顯然不是。

    所有不合理的平衡其內部都在醞釀著風暴，這句話是對的。

    當一隻老鼠無意中打翻燭台點燃了大殿的紗幔後，這病態的平衡終於暴露出他致命的弱點。

    在明亮的板胡和急促的堂鼓應和下，火勢衝天，仿佛吞噬一切的野獸。

    漂亮，這場火燒的太好了。陳歌和人藝的演員們都激動起來了，這部短片給他們太多的驚喜，不管是畫麵還是配樂，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背後的那些隱隱，比如三個和尚三種顏色的架勢代表著什麽，三個和尚鮮明的特點又有什麽意義，這場火又代表著什麽。

    銀幕上板胡和堂鼓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故事即將結束。

    三個和尚呢，他們燒死了嗎？就在所有人疑問時，天亮了，在寺廟灰燼的餘煙中，三個和尚各自背著自己的包袱各奔西東。

    沒有道別，沒有懺悔，更沒有對寺廟的一絲留念。

    廢墟的煙霧升騰和山中的雲霧相互繚繞，鏡頭拉遠，山巔處似乎還有什麽矗立著，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演員表

    （按出場順序，排名不分先後）

    章山飾瘦和尚

    黎現飾帥和尚

    金山飾胖和尚

    出品人：黃力

    聯合出品人：409寢室

    製片人：孔逍

    編劇：林洪

    美術指導：張文桐

    攝影：曾樹鳴刑威

    燈光：刑威刑鬆錢錄華

    場務：孔逍

    林洪導演作品

    當大屏幕定格在這六個字的時候，全片十八分二十四秒放映結束。

    燈光亮起，所有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包括陳歌和鄭校長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鼓掌，這掌聲沒有任何的敷衍應付，都是他們真心送上的。

    409和章山激動的抱著一起，“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多愁善感的張文桐甚至已經留下了眼淚。

    “學長太棒了！”

    “經典！”

    “你是我的偶像，我願意當你的女主角。”

    年輕的學弟學妹們用歡呼表達自己的崇拜之情，而老一輩人更習慣用掌聲，持續不斷的掌聲。

    此刻雖然他隻是站在門口角落，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林洪吸引，每個人都有對這部作品的思考，他們都想采訪一下林洪。但這一刻林洪什麽都不想做，他隻想享受掌聲和歡呼。

    “老林，你兒子了不得呀！”

    人藝同事的話讓老林感受到別樣的情緒，他終可以驕傲的對所有人說出那句“我兒子是個導演”了。

    胡大姐此刻淚眼朦朧，她突然想起當初林洪說要報考京影時候的眼神，和現在好像完全沒有變過。

    掌聲足足持續了三分鍾，金山已經被林洪請了過來，三個和尚劇組全體走上台，林洪和孔逍把陳歌、鄭校長和馮院長也請上台，他本來還想請老林和胡大姐，但他們用眼神示意不用了，他們隻想坐在下麵靜靜的看著兒子意氣風發，這樣就足夠了。

    刑威突然發現那條短了的條幅現在能用上，於是他和曾樹鳴兩人一人拉著一邊，恰好把台上眾人含括在內。

    先發言的肯定是領導，所以工作人員把話筒先遞給鄭校長。

    “先說第一句：我很驕傲。”

    掌聲雷動，在場的京影人似乎用掌聲在說“我們也很驕傲”。

    “如果之前誰告訴我說這是一部知名電影節的最佳短片，我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如果誰說這是一個導演係學生的畢業作品，我會說這是在火星上的導演課吧！”

    現場一陣大笑，沒錯，這樣的學生簡直就是外星人，拿這個級別的短片來做畢業作品，師兄你是要我們羞愧到自掛東南枝嗎？

    “但是，現在這就是事實，這真的是一部畢業作品，是我們京影學生的畢業作品，我驕傲有問題嗎？”

    “沒問題！”京影的學生今天才發現原來校長這麽幽默，他們當然要好好配合。

    “再說第二句：我會負責。”“三個和尚這麽優秀的短片不能隻在我們這個放映廳裏播放，我以京影校長的身份保證，我們會幫著出品方把這部短片送去各大電影節，我們要讓更多人看到它，了解它，思考它。而且我還要把三個和尚納入京影導演課和表演課的備選教材。”

    在座的所有人大吃已經，如果說申報國外電影節還沒什麽大不了，那國內的電影節就不得了了，因為基本是國內的那些電影節評委都和京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京影主動幫某部電影申報，那誰不得高看三分。

    另外把三個和尚納入導演課和表演課的備選教材，這已經是影視作品中最經典的作品和瞬間才能得到的待遇，可見鄭校長對三個和尚的喜愛。

    這一次鄭校長的發言出奇的簡短，他在掌聲中把話筒交給了陳歌，陳歌謙讓一下表示馮院長先講，結果馮院長連連後退表示不敢，陳歌於是拿回話筒。

    “首先還是要恭喜林洪，你拍出了一部傑出的作品。”

    林洪在旁邊雙手合十表示感激。

    “可能大家不知道，林洪還沒開拍的時候在橫店打工賺經費，我就是在某個片場認識他的。當時我就覺得他很優秀，很有想法，但沒想到他這麽優秀，這麽有想法。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我始終相信隻有好導演才能做出好作品，林洪，再次恭喜你，希望能有機會和你合作，我們一起拍電影。”

    陳歌沒有像鄭校長那樣大包大攬，他也沒有仗著資曆說教，就是誇林洪有才華，恭喜林洪的成功，最後邀請林洪一起拍電影。

    所有人都羨慕的看向台上的林洪，這可是陳歌的邀請，他們甚至已經可以預見林洪將要起飛，而自己是否能得到學長的幫襯呢？

    第三個發言的是馮院長，他來的比較突然，也沒準備發言。

    “很高興林洪能取得成功，看到他意氣風發的站在台上，不得不說，我們老了。可能大家還不知道，林洪的父親林寶山是我們京城人藝25年的老演員了，林洪從小就在我們人藝的後台來玩，我也不知道這對他成為導演有沒有幫助，但我想他的父親肯定是有過言傳身教的。

    林洪，你看你也算是我們人藝的人，將來成了大導演可要想著點我們人藝的演員，如果能來人藝導演幾台戲就更好了！”

    林洪連連鞠躬表示一切你說了算。馮院長於是借機把話筒送到林洪手裏，其他的主創也紛紛過來拍著林洪的肩膀表示支持。

    林洪深吸一口氣，他有些緊張。上台講話前先鞠躬，這是老林從小教的，台下的掌聲證明這是對的。

    “謝謝，謝謝大家能來參加這個放映會。哎，怎麽搞的好像是三個和尚拿獎了一樣。”

    台上台下笑聲連成一片，有人在高喊“肯定能拿獎的。”

    “謝謝，謝謝。那我就當這是獲獎感言來說吧。首先要感謝的當然是我的家人，謝謝你們在我要報考京城電影學院的時候義無反顧的支持我，謝謝你們所有的付出。

    然後我要謝謝出品人黃力先生，是你的十萬元投資讓我們有啟動項目的機會。

    謝謝我的導師章建東教授，謝謝你介紹金山老師來我的劇組。

    謝謝金山老師，你在片場教會我們這幫年輕人什麽叫做專業又敬業，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和你合作。

    我還要感謝陳歌導演，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橫店請我吃的那頓飯幫我省了多少錢，真的，下次如果我開機前你還能請我吃飯，我估計租用場地器材都能打折。

    感謝陳宇，和你在橫店聊天很開心，你買的那些零食很好吃，下次記得再多帶點。

    章山，你是不是在等我感謝，不好意思我偏不，我要把你歸化到409寢室裏來。

    最後，感謝409的兄弟們，你們幫我撐起了劇組的所有工作，我對你們所有人的工作都非常滿意，我們一定會成長為最好的團隊。記得畢業後也不要分開，我們要繼續拍電影，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夢想。

    記得在橫店街頭嗎，我說我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導演，你們的夢想都還記得吧，堅持住，我們一定都能實現的。

    最後，我送給所有今天在場的人一句話。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掌聲響起來，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