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現實中的江湖

    林洪從來沒想過在酒樓裏還會有擂台，剛剛上樓的時候他還以為大廳裏那塊圍起來的空地是用來放東西的。

    “姓張的，你明知道我們劇組趕進度還霸占著‘玄武門’，是不是太過分了！”

    “玄武門”是將軍澳電視城的一個拍攝景點，其實就是一段城牆，上麵的名字換一下就是別的城池名字，隻是大家習慣性叫成“玄武門”罷了。

    喊話的是個身高體重的虯髯大漢，隻是不知道那胡子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聽他的粵語應該是大灣區本地的。

    “廢話，我們交了十天的錢，時間還沒到，你管不著。”

    回話的是個個子不高有些清瘦的男子，那五毛錢的粵語口音絕對是內地來的。

    聽儲藍翻譯了他們的意思，林洪就有些不解了。

    “儲藍哥，這場地不應該是劇組租下來的嗎，這有衝突怎麽還要下麵的武行來解決。”

    “按照內地的劇組的確是這樣，劇組租下場地，然後拍戲走人，武行都是跟著劇組走的。

    不過在香港這樣的劇組一般是大製作，劇組也會有固定的武行合作，像是四大班這種就隻為大劇組服務。

    但這些年香港電影減產嚴重，大製作也少，四大班已經很少招人了。一些小武行為了不被欺負，往往會自己組一個班，然後和劇組簽下武行服務合同。

    但也有一些沒有什麽人脈的武行小班接不到劇組，他們就會采取另一種謀生方式，那就是包下某個經常會用到的景點，然後一些用不著長期養武行但有偶爾需要的劇組就會找到他們，這樣既解決了場地，又有臨時武行用。

    台上的這兩個都是這種小班子，估計是那個小個子占著‘玄武門’但時間還沒到，而大胡子的班子接到活又等不及要用‘玄武門’。

    這種事在將軍澳很常見的，因為像是他們這種小班子起碼有二三十個，今天組明天散的也不少見。”

    儲藍這麽一分析林洪瞬間就懂了，這些小班子和重慶碼頭上扛著扁擔的棒棒一樣，屬於臨時工，不過人家聰明點，已經做起了承辦小工程的地步了。

    “那像是這種衝突要怎麽解決呢？”

    “打！”

    儲藍的話簡潔幹脆，這讓林洪頗為意外，說好的法治社會呢！

    “武行的人最相信的就是威望和拳頭，如果兩邊威望差不多，那就看誰更能打。

    瘸子老板因為懂武行的規矩，所以在歸家安酒樓裝修時就特意畫出了這個20平米的擂台。

    這裏的規矩是可傷筋，不能動骨，點到為止。

    而且不管是誰場上輸了，下台就要認。

    比如這一場，如果小個子輸了，下台就要收拾東西讓出‘玄武門’，但大胡子必須給小個子剩下兩天的租金給出了。

    而如果小個子贏了，那大胡子不僅要連請給小個子的班子買單今天的飯錢，一年內不管小個子的班子在哪裏樹旗，大胡子的班子都不能來拔。

    這都是規矩。”

    林洪聽了這話，瞬間有種都市江湖的感覺，這可真講究，果然最在乎規矩的永遠是那些看似不講規矩的武人，古今皆同。

    說話間擂台賽兩人已經開始動手了，而擂台下很多人一邊捧著飯碗一邊大聲喝彩，就連豐滿老板娘也拿著個茶杯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沒有影視作品裏那種飄逸瀟灑，現實中的擂台比武其實看上去並沒有多少的美感，雙方也不可能像是動作片裏那樣上躥下跳，那和找死無異。

    在雙方試探性比劃了幾次之後，大胡子沉不住氣猛進一步蹦出一拳，看他硬橋硬馬的下盤站樁，林洪就認出了他的拳路。

    “洪拳！”

    林洪脫口而出讓儲藍頗為意外，他沒想到林洪竟然還懂功夫。

    “別這麽看我，我可不會功夫，隻不過是看過不少的紀錄片。”

    林洪見宋曉菡眼裏的小星星，心裏很是得意，看，你老公我懂得多吧。

    擂台上那個小個子見來拳凶猛並不硬接，他一個靈巧的側身躲過一拳，然後雙手如同靈蛇一般纏上來拳，右腳站定，左腳腳跟為點迅速轉動。

    小個子的動作雖小，但卻能順勢而為借力用力，隻一瞬間大胡子整個人向前踉蹌著走了幾步，小個子在大胡子雜亂的步伐處伸出腳輕巧的一絆，後者如同一頭收不住力的野豬向前栽倒在地。

    “太極！”

    林洪又看出了小個子的招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個瘦削的小個子竟是個高手。

    “好，打得好！”

    “大哥小心！”

    台下有人叫好，也有人在替大胡子著急。

    一招得手的小個子豈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他照著大胡子皮糙肉厚的大腿踩去。

    而大胡子也算是勇猛，他不僅沒躲開，反而讓小個子踩，整個人向著小個子迅速滾動，同時雙腿交叉想要用剪刀腳以力破巧。

    小個子也是惱了，本來不想傷到對方才沒有踩膝蓋肩膀這些關節處，可看大胡子這架勢是想把他絞翻在地。

    一個輕巧的羚羊側跳，小個子在空中兩條大腿夾攏，兩條小腿卻像個鉗子一樣張開，然後穩穩的落在大胡子滾動的路線中。

    “詠春！”

    林洪認出這是詠春的二字鉗羊馬，大胡子的腦袋此時正被鉗著，眼前是一隻滿是老繭的拳頭隨時待發。

    “好！”

    真是太精彩了，林洪從來沒想到現實中有這麽精妙的過招，這個小個子的技巧和臨戰能力明顯比大胡子更勝一籌，他贏得非常輕鬆。林洪也不禁叫出了好。

    擂台賽大胡子已經認輸了，而小個子這時候也向著眾人拱了拱手，再順手把大胡子拉了起來。

    “雙方都沒有受傷，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儲藍知道武行的人受傷等於就是處於暫時失業狀態，而現在大胡子隻要出一餐飯錢就沒事了，這等於是他賺了。

    “看他點什麽菜了！”儲藍一陣的好奇。

    “點菜，什麽意思？”林洪再次不解。

    “因為這一餐小個子的班子都是由大胡子買單，所以為了誇耀勝利小個子會要求加菜。

    如果加的是魚，小個子就會把魚一分為二，魚頭自己吃，魚尾給大胡子送去。

    這意思是大家有飯一起吃，今後他們說不定就是朋友了。

    但也有霸道的會點大鮑魚，而且不會送給大胡子。

    這個意思是今天你敢拔我的旗，那我以後一定要拔你的旗報複回來。”

    林洪聽了儲藍的這些介紹，心裏對於這樣的江湖好生向往，難怪前世的金老會說“每個男人都有一個江湖夢。”

    林洪原本以為現代社會已經遠離江湖了，沒想到江湖其實從未走遠，隻是在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地方。

    “那這個小個子會點什麽菜呢？”

    宋曉菡比較好奇。

    “不知道，這個小個子是新麵孔，我也是第一次見。不過兩人雖然都沒受傷，但大胡子剛剛倒地後的動作很大，新人為了立威揚名，點鮑魚的可能性很大。”

    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也有孤兒寡母趕盡殺絕的，這就是江湖，千百年來從未斷絕，隻是從古裝劇變成了都市劇而已！

    “他肯定會點條魚！”

    林洪非常確信的說道，因為他看到小個子把大胡子拉起來的瞬間已經沒了憤怒，有的隻是勝利者的驕傲。

    小個子絕對是個人物，他的眼裏不會在意大胡子這種人，心裏裝的是更加廣闊的天地。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林洪為什麽這麽篤定，但也好奇的看向擂台方向。

    和林洪他們一樣，此時所有看完打擂台的觀眾都在等著小個子加菜。

    “老板娘，再加條魚，大一點的，我們人多，小了不夠吃！”

    小個子果然如同林洪說的那樣加了條魚，台下眾人再叫了一聲好，大胡子羞的撇過臉衝著小個子抱拳，這一次他服了。

    看完了最後的熱鬧，林洪等人重新回到二樓那張靠窗的桌子。

    酒樓上菜的速度很快，每一盤的分量都很足，味道也不錯，隻是這吃飯的碗都有個小缺口。

    在中國人的眼裏吃飯用破碗是不吉利的，而這裏每個碗都有缺角，這肯定是有講究的。

    “以前的武行可沒現在這麽多的保護措施，很多時候從七八樓往下條就是真的跳，跳車跳橋更是家常便飯，真的是相當危險。

    相傳古代給死刑犯的斷頭飯必須用破碗，而武行的人覺得自己是拿命在賺錢，用破碗吃飯是提醒自己如果不注意安全，這頓飯可能就是最後一餐。

    還有種說法比較邪乎，說是煞氣重的人故意用破碗吃飯能騙過陰司索命。

    其實現在信這些的人已經很少了，他們在家都不用破碗了，隻是在歸家安還延續了這個規矩。

    據說這些碗買來後，每個都是瘸子老板用老虎鉗夾破的小口子，然後用砂紙一點點打磨到圓潤的。”

    林洪從走進歸家安之後，已經聽了很多關於瘸子老板的事跡，他突然很想見見這個有些傳奇色彩的瘸子老板。

    －－－－－－題外話－－－－－－

    每個男人都向往江湖，我向往你們給我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