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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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我們肯定不知道,我們不認識他,誒,不過,他那青璽,我想想……”
    樂十一扭頭問同僚。
    “你們記不記得,那枚青璽是怎麽得來的?”
    其餘人都搖頭。
    “不知道,這種事他怎麽會說,肯定諱莫如深的!”
    甜十二嘿嘿笑了兩聲。
    “這事還得問我,我倒比你們知道多一些。”
    “你們記得周小鍾吧,他算是周判官的遠親,當時也在第五殿當差,正好有一回我跟他去陽間鎖魂拿人,他挺得意跟我炫耀,說他叔就是在附近得到青璽的。那地方是……”
    甜十二冥思苦想。
    陰差對時間地點的概念與常人不同,他們往來陰陽之間,有時候陽間過去很久的時間,對他們而言可能沒有太大感覺,因為陰間永遠是來來去去重複的景觀與相似的陰魂,哪怕這陰魂生前有多麽激烈的情感起伏,到了此地也大多會變得麻木。
    那趟差事對甜十二來說,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記憶的地方,所以他想了很久,才終於想到一點眉目。
    “他當時指的地方,好像是一片住宅小區,附近有個體育館……啊對了,是在春城!沒錯,就是鶴城旁邊那個春城!那體育館是他們市中心的體育館,我想起來了!周小鍾說,那片房子當時還沒建起來,他叔當時慧眼識珠,一眼就發現地下有東西,那東西帶著青璽躲在,啊不對,應該是小鬼得誌!”
    甜十二覺得自己記性還挺不賴,正準備邀功,卻見何疏臉色變得很難看。
    “何先生?你怎麽了?”
    “喂喂,臭何疏,你沒事吧!”鳳鳳也大叫起來。“怎麽看上去快暈倒了,是不是這裏不通風啊,快快,都讓讓,把他扶到床上去!”
    但何疏什麽聲音都聽不進去了。
    他那難看到極點的臉色,是因為甜十二口中的周判官,讓他想起一件極其難忘的往事。
    當年他跟老同學胡繪誌接了委托去一個經常出事的工地察看,最後事情沒解決,卻丟了兩條人命,這其中就包括胡繪誌,那個周判官也從此消失,再沒有出現過。
    時過境遷,何疏無數次想起,哪怕知道這件事裏麵處處透著古怪,卻因沒有證據隻能作罷。
    他沒想到,竟然是在此時此地聽見後續。
    如果現在手拿青璽,掌控前三殿的周判官,就是當年跟他交好,被他請托去照看胡繪誌的周判官,那麽是不是對方與自己接近交好,乃至胡繪誌的事,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何疏臉色鐵青,何止是難看,簡直稱得上駭人了。
    等他回過神,就發現一鳥四鬼都怯怯望著他,誰也不敢先吱聲。
    倒是何疏自己先冷靜下來。
    那一瞬間,他腦子裏閃過很多事情。
    從胡繪誌死後,自己避世消極,到遇到廣寒鳳鳳,重拾舊業,這期間遇到很多事情,也遇到很多人。這些人裏,有罪有應得的,也有無辜受累的,繁忙匆匆的都市社會裏,總會有無數人需要被幫助,被伸張。如果胡繪誌的死注定是一場陰謀,那麽他就更要去揭開陰謀,找到周判官,讓老同學死得瞑目。
    這樣一想,那股憤怒至極的情緒,倒是慢慢化開,反而有另一種異樣情緒隨之沉澱下來,慢慢變成一種力量,驅使他冷靜,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切的何疏並不好受。
    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提前安排好了,陰謀嵌入按部就班的人生裏,隻為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再以惡意的方式去揣測,說不定周判官從一開始就選中他了,通過博取他的信任去拿青璽……
    但如果是那樣,對方為什麽不直奔青璽而去?當時的自己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既幫不上忙,也無力阻攔,根本不是周判官的對手,為什麽他還非要取胡繪誌的性命?
    何疏記得很清楚,他看見胡繪誌的最後一眼,對方眼睛圓睜,死不瞑目,他震驚駭然,蹲下去想去探看對方脈搏試圖搶救,卻隻能摸到已經沒了氣息的身軀。
    還有跟胡繪誌死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她與胡繪誌不同,是個風水師,還有些道行,結果也以那樣詭異的姿態橫死當場,而且當時那麽多人在場,包括何疏在內,對那東西毫無所察,可見那東西的道行有多高。
    可這樣的實力,後來又突然被他們誤打誤撞擒住,事情發展急轉直下,從極度困難到極度簡單,轉折發生得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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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就有許多困惑擺在麵前。
    為什麽前麵那東西隱藏得如此之深,後麵又這麽輕易就被收服了?
    到底是他們一開始大意了,還是後麵抓住的也不是罪魁禍首?
    還是說,真正的凶手早就跑了,隻留下一條小魚小蝦給他們抓?
    而周判官,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周判官?
    那會兒的何疏,因為好友的事方寸大亂,跟其他人又不是特別熟,大家彼此之間也沒有深入溝通,時隔多年,他本以為這隻能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團,沒想到柳暗花明,胡繪誌的死居然還可能有重新解開謎底的一天。
    ……
    窮奇殿外,風燈搖曳。
    這裏是有風的,隻不過是陰風。
    常年森冷,未曾有情。
    身穿鎧甲的男人遠遠站著,遙望窮奇殿的方向。
    風簾下,依稀有燈光透出,他仿佛已經通過那點燈火,看見想看的人。
    身後有腳步聲走近。
    廣寒沒有半點驚訝,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的到來,甚至料到對方的身份。
    “你終於來了。”他道。
    “原來是你。”後來者道。
    兩人一問一答,風牛馬不相及,又似乎皆在意料之中。
    廣寒緩緩轉身。
    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或者說,是一個穿著襯衫長褲風衣,剪著短發的,現代版廣寒。
    二人相貌別無二致,連互相望著對方的眼神,也絕不會讓人分辨出區別。
    “我等了你很久。”身穿鎧甲的廣寒緩緩道。
    “我不知道我遺失的記憶,是在你這裏。”現代裝扮的廣寒道。
    “我以為你早就放棄了這些。”
    “我一直在尋找地魄,他們說隻有找到地魄,才能找回完整的我。”
    “你自然是忘了,很多年前,你曾經就擁有過地魄,但是後來你放棄了,連同我這部分記憶,可是現在你又想找回來。”
    “我想當一個完整的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還有後半句話,是現代裝扮的廣寒所沒說出口的。
    那就是,擁有完整的記憶,才能擁有完整的力量,留在他想要留住的人身邊。
    身穿鎧甲的廣寒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對他這樣的回答,有著意味深長的複雜感受。
    “無須地魄,如你所願。”
    他將手中長||槍摘下,銀色炸開之後複又凝聚,幻化為璀璨奪目的光,落在兩人之間。
    另一個廣寒伸出手,將這團光握住,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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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間,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碎片零散,珠光閃爍。
    所有一切,重歸起點。
    死去的廣寒徘徊在奈河邊,日複一日,毫無目的,隻想重拾平靜。
    那一天,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學他坐在河邊發呆半晌,非但不覺枯燥,反而笑道“這種生活真是太好了,我明天還過來找你”。
    但對方口中的明天沒有到來,因為那一日還發生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翻天覆地,足以攪亂整個陰間。
    被囚於地底的堃從煉獄逃出,順帶搶走了陰間三寶之一的神鏡,造成死傷無數,陰陽紊亂。
    劇變造成的波折使得原本被鎮壓的許多惡鬼跟著蠢蠢欲動,聞風而逃,四處作亂。
    亂象席卷之下,覆巢無完卵,即使是廣寒,也不得不出手鎮壓一些鬼怪。
    久而久之,他反倒成了奈河的守護者。
    沒有官方認可,卻又特殊存在的身份,就連陰差們過路,也得尋求他的庇護。
    但混亂遠遠還未結束。
    有一日廣寒見到了北號。
    那個在混沌無惡不作,為所欲為的惡鬼。
    他帶來了一塊流光四溢的碎片。
    廣寒無法形容,那塊碎片,即使隻有碎片,也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繪。
    人間辭藻在它麵前隻有詞窮。
    北號告訴他,這是神鏡的碎片。
    法鏡、神鏡、業鏡,乃是陰間三鏡,神鏡照心,地魄所煉,精華至寶。
    神鏡原本被堃搶走,但它對堃來說毫無用處,堃隻是用它來吸引十殿視線,方便自己逃走。
    所以堃在遇到北號之後,毫不猶豫就把鏡子給了北號,利用北號聲東擊西。
    北號明知有詐,卻還是接下了神鏡,因為它的存在,實在太誘人了。
    但自從有了神鏡,北號就遭到陰間追殺,天羅地網,十麵埋伏,饒是北號通天徹地如孫猴子一樣能鬧騰,也有些抵擋不住。
    他想逃了。
    逃,也不是那麽好逃的,
    四麵八方,全是鬼差閻羅,隻要北號稍有動靜,他就會是下一個被囚禁在煉獄的堃。
    北號想到一個辦法。
    他將神鏡摔成兩半,拿走其中大部分,留下一塊碎片,遺失在奈河邊。
    碎片果然被廣寒撿到。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無欲無求,但看見神鏡碎片的那一瞬間,廣寒知道,自己起貪欲了。
    神鏡能顛倒陰陽,貫通古今,哪怕隻有碎片,廣寒若得其法,也能重新回到過去。
    從前夜深人靜,他也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自己不是安祿山的兒子,又或者不要投軍,不要在少年時妄存心底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否後麵的路,會完全不一樣?
    他是否也能擁有一個完整圓滿,像旁人眼裏那樣的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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