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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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中村,既是中村,又不再是中村。
在此之前,何疏跟中村幾乎沒打過交道,卻從此人的詭異笑容裏嗅出一絲熟悉氣息。
窅魔……?
不,不是窅魔!
在何疏從陰間走過一遭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不同以往,從前對窅魔束手無策的他,現在與窅魔已經不在一個量級上。
如果換作現在的他在新寰大廈裏,窅魔肯定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眼前這個,隻是氣息與窅魔有些相似,卻混雜糅合了更為奇怪邪惡的東西,就像做炸雞出名的肯德基,非要出個水煮魚一樣。
這種奇怪,遠非能夠調侃的存在,而是讓何疏下意識察覺到危險。
畢舍遮?!
是了,隻有它!
隻有這種邪惡強大的生物,實力遠在窅魔之上,又與窅魔息息相關。
心念一起,何疏手裏的朱砂筆已經點出去!
在他筆尖動作的同時,中村居然化為黑霧消散開來。
黑霧纏繞何疏周身,形成一層霧蒙蒙的景象,遮蔽了天光,也擋住視野。
“破!”
何疏話不說,直接拿出閻王令,手從上而下作出劃劈虛空的動作。
雖然畢舍遮是外國鬼,但他不相信對方不忌憚閻王令。
閻王令代表陰間第五殿的權威和力量,更是曆代閻王的神念凝結與留存,哪怕那些閻王現在或去職或離開,隻要他們曾經用過閻王令,這上麵就會有殘餘的力量。
譬如那位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丞相,比如那位日審陽夜審陰的鐵麵禦史,與這些如眾星璀璨的名臣相比,何疏覺得自己就是米粒之光,他甚至覺得自己暫代閻王令,隻是因緣際會的權宜之計,閻王令可能根本沒有承認他,但隻要閻王令在自己手中一日,這份力量,就是可以為他所用的。
斬妖除魔,蕩盡汙垢!
他雖然從沒跟畢舍遮正麵交鋒,但這家夥從老早就把觸手伸入國內,通過遙控窅魔,汲取陽氣神魂,之前特管局經辦的多起案件,就不乏畢舍遮的影子,何疏這邊從曲婕到新寰大廈,也都少不了窅魔在興風作浪,要是能徹底把窅魔背後的正主摁死,窅魔還能作什麽妖?
何疏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他早已比剛出道的時候果決很多,那會兒何疏外公經常念叨的,就是怕他心太軟,遇到緊急情況缺乏擔當。
現在他一旦下定決心,出手就已經是用了全力。
閻王令過處,紅光驟然亮起,殺氣騰騰,威壓盡出,狂狼怒濤一般將黑霧劈開,轟然退散!
黑霧散盡之後,何疏看見一張桌子。
他對這張桌子無比熟悉,熟悉到桌子上幾道劃痕都能輸出來。
而且留下劃痕的不是別人,就是那隻爪子鋒利的小肥鳥。
四周擺設,也都是出門前的老樣子。
牆上還有一幅畢業合照,照片裏所有人笑得燦爛,那是從前青春年少的證據。
照片裏麵站在他旁邊的人,現在正坐在桌子旁邊,剛提起筷子,又朝他望來,一臉莫名其妙。
“老何,你還愣在那幹啥,快點過來啊!”
“你怎麽會在這裏?”何疏神使鬼差地問。
對方更奇怪了:“不是你喊我到家裏來吃飯的?哦對了,你們家廣寒出去買菜了,說你喜歡吃鵝肝,要加個紅酒鵝肝,讓我們先吃!”
說話間,一隻鳥從何疏耳朵邊上撲騰過去,落在桌子上。
“臭何疏,怎麽沒有我的碗筷,你是不是故意的!”小肥鳥勃然大怒,扭頭開罵。
何疏習慣性笑道:“你又不會拿筷子,有個碗不就行了,我的碗給你好吧?對了老胡,你從哪裏……”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兩步。
話到中途,突然頓住腳步。
表情從笑顏逐開漸漸淡下來。
“胡繪誌,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桌子邊的客人先是愕然,而後怒道:“好啊老何,老同學一場,你怎麽還咒我死?!”
何疏看著他:“那一年你爸給我們接了個單子,是他朋友工地上出了事,本來定的是我一個人去看看,你非要去湊熱鬧,結果我擔心的情況真的發生,你無緣無故死在工地外麵,在那之後很多年,你成為我的心病,成為我揮之不去的愧疚。”
胡繪誌也靜靜望著他,沒有說話,臉色卻似乎有些變化,漸漸從麵如常色,變得發白,發青。
“但是老胡,我現在已經完全放下了,逝者已矣,我知道我不能再執著於過去,我也知道了你死亡的真相,我雖然會因此愧疚,卻不會停下往前走的腳步。老胡,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開工作室時,我給你說過的話?我說雖然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人,但既然比普通人多懂一點東西,上天也給了我那麽一點天賦,那我起碼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賺錢歸賺錢,良心、原則,一點都不能少,我不想跟有些人一樣,為了往上爬,為了結交權貴,用自己學來的本事去不斷突破底線,幹些黑白之間遊走的事情。現在,是我兌現自己承諾的時候了,即便他們還想用你來當我的心魔,也不能夠了。”
話音落下,何疏以閻王令為刀,朝胡繪誌劃過去。
悄無聲息,胡繪誌化為黑霧,消散無形。
“還有你,鳳鳳。”
何疏望向小肥鳥,神色不乏緬懷。
這隻鳥是因為他而死的,如果不是他,現在這小肥鳥可能還好端端的,嘰嘰喳喳到處製造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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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的時候,我嫌你吵,怕你嘚瑟,所以從來沒跟你說過。其實在我心裏,你和廣寒一樣,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跟家人差不多,我希望我們仨能永遠一起住下去,家裏永遠吵吵鬧鬧,活潑有生氣,但你為了我而死,從今往後,我也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混日子下去,我會想辦法幫你複活,但——”
說到這裏,何疏的眼神陡然銳利,手裏閻王令隨之劃出!
“但不是讓你在這裏被人利用,成為我的魔障,擋住我的去路!畢舍遮,滾出來!”
紅光驟然大盛,如旭日初升,光輝萬丈,耀眼不可直視,所有魑魅魍魎,瞬間灰飛煙滅!
什麽家裏的桌子,美味佳肴,胡繪誌,小肥鳥,通通消失不見!
耳邊傳來一聲獰笑:“你以為你這樣就贏了嗎?”
幾乎是聲音剛起,何疏驀地轉身,手中閻王令變為長鞭,抽向聲音來源!
啊!!!一聲慘叫,由虛空到實處。
何疏看見中村痛苦翻滾,一道黑霧從他身上騰空升起,隨後化開。
那是畢舍遮寄居在他身上的神念,並不是本尊!
本尊恐怕是在廣寒那裏!
何疏直接上前,雙手粗暴揪起中村的衣領。
“他們呢!”
他知道中村明白他在說誰。
中村吐出一口黑血,虛弱地指了指懸崖
“水下有一座廟,跟上次那座山神廟相通,但我,我也沒去過……”
這種說法,跟他剛才被催眠時說的是一樣的。
何疏見他神色不似作偽,終於鬆開他。
中村卻在何疏轉身欲走時,撲上來抓住他的腳踝。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被他下了禁製了,你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中村痛哭流涕,哪裏還有半點之前高傲陰陽師的氣勢?
何疏皺眉扭頭,這時候天色又亮了不少,他清楚看見中村眉心多了一道豎紋,乍看像黑色蟲子在爬,細看那條黑色紋路卻又是不動的。
“我知道,你能救我的,救救我!我會奉你為主,以後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我可以當你的奴仆,隻求你救我一命!”
中村鼻涕眼淚全冒出來,哭得像個一百四十斤的孩子,本來尚算英俊的麵容現在已經沒法看了。
何疏有些嫌棄,奈河對方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抓著他的腳踝死活不肯鬆手。
他隻好拿出朱砂筆。
“抬頭!”
中村依言抬頭,表情還愣愣的。
何疏左右看看,沒找到最近的水源,索性用另一隻手指蘸了點口水,沾濕朱砂,再用筆尖點在對方眉心。
中村:……
他下意識想逃開,又不敢,表情很別扭,配合還沒流幹的眼淚,看上去更滑稽了。
但是隨著筆尖點在眉心,中村能感覺到那股疼痛感忽然被冰涼取代,燥熱瞬間消退,他整個人那種神魂快要離體而出的痛苦立馬減輕很多。
“這隻能暫時性封住你眉頭的黑線,我還要去救人,如果你能撐到我回來,說不定還有救。”
他聽見何疏如此說道,見對方轉身要跳崖,趕緊想也不想就重新抱住對方腳踝。
“大人,我知道路!別跳,從旁邊有一條山道直接下去的!”
何疏高高挑起眉:“你不早說?”
中村囁喏:“剛才沒想起來……”
實際上就是他被畢舍遮控製,剛才不敢說也不想說,現在為了自己的小命,當然希望何疏活得越久越好。
“我可以給您帶路,大人!”
何疏不耐煩:“那還不走?”
中村趕緊爬起來,在前麵帶路。
他走幾步就回頭看何疏,見何疏挑眉看他,忙回以討好的笑,渾然與剛出場時不一樣。
“大人,畢舍遮可不好對付,那是傳說級別的惡鬼,我就是鬥不過他,才會反被控製,您、您有把握嗎?”中村不忘小心翼翼試探。
何疏:“你知道清朝之前,中國人稱呼大人是什麽意思嗎?”
中村對中國文化有相當研究,但也不至於研究到這種細節上,忙虛心請教:“願聞其詳!”
何疏:“就是喊爹。”
中村:……
何疏:“我沒你這種不孝子。”
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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