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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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會看見廣寒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回應自己。
但何疏扭過頭的那一刻,發現原本站在自己旁邊的人,卻不見了。
何疏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在房間裏用目光四處搜尋。
酒店房間一眼就能看穿,廣寒不可能上一秒還在,下一秒就找個地方躲起來。
“何哥,你怎麽了?”
李助理倒是還在,他焦慮之餘分出幾分疑惑,看著何疏突如其來的異樣。
腦海裏數個念頭轉過,何疏已經學會不動聲色,起碼能勉強按捺住內心的驚濤駭浪。
“廣寒去哪了,你看見沒?”
李助理茫然:“廣寒是誰?”
何疏盯著他,不說話。
李助理被看得渾身發毛:“到底怎麽了,何哥?是不是我給你說的這些,讓你不痛快了?抱歉,我也是一時激動,因為我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我,居然沒人記得唐飛,我甚至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拍戲呢,要是你精神不好,周哥該罵我了……”
他絮絮叨叨說著,何疏卻根本沒聽進去。
閻王令還在。
他偷摸掐自己大腿根,也很疼。
既然不是做夢,不是幻覺,為什麽廣寒不見了?
李助理的對話似乎還在延續剛才的內容,但他為什麽也不知道廣寒是誰?
為什麽他隻是念頭一起,轉了個頭,一切就都變了?
廣寒到底上哪去了?
何疏強行打斷李助理的自怨自艾。
“你認識袁熙嗎?”
“認識啊,袁哥,這部劇的男一號。”
“你是袁熙的助理嗎?”何疏看著他。
“什麽?何哥,別開玩笑了,我是你助理,什麽時候變成袁哥助理了?你是不是嫌棄我,想換人了,別啊,我不念叨了,你趕緊先去休息吧!”
李助理臉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不是玩笑話的訊息。
何疏仔細盯著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什麽破綻。
“你是我助理,那我演男幾號?”
李助理顧不上再管唐飛的事,他起身上下打量何疏,麵露憂慮關切。
“何哥,你到底怎麽了?我知道你演技好,在這部戲裏演男三號是委屈你了,但周哥不也說了麽,凡事得一點點來,金子發光也得有個過程,你別著急……”
“李杞。”何疏叫出他的全名。
“啊?”。
“你真覺得唐飛在你生命中存在過嗎?”何疏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當然!”李助理想也不想,“何哥,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平行空間?”
何疏:“我信。”
李助理有點激動:“我也信!我覺得唐飛說不定就是平行空間的人,曾經跟我有過交集,但後來兩條線又互相平行,他也就從我們這個世界消失,最後隻有我記得他!可為什麽——”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漸趨低落。
“為什麽他不聲不響就消失了?明明還約好了下次去吃燒烤看球賽的。”
何疏不知道說什麽,因為他現在的疑問比對方還多。
拍拍李助理的肩膀,他轉身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卻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廣寒不見了。
這是一個既定事實。
他剛才甚至暗中用了李映教過自己的一種尋人辦法,也沒能找到人。
何疏打開手機,從微信好友和通訊錄開始翻找。
所有人都在,包括李映,宋局,但就是沒了廣寒。
他又上直播平台手機版,登錄後台,自己直播的那些回放記錄還在,鳳鳳的也有,廣寒的卻不出意外都沒了。
這個人就像李助理的唐飛一樣,一瞬間在他的世界消失,幹幹淨淨,不留任何痕跡。
難道這世上真有平行空間?
他開始懷疑人生,禁不住給李映發了條信息過去。
李映回得很快。
【怎麽還沒睡?】
何疏:【李師哥,你記不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鳳鳳?】
李映:【記得啊,上回宋局提到那個會做紙人,他幫你打聽了,那老師傅現在金盆洗手,不接外活了,但聽說是宋局要的,就答應破個例,回頭宋局讓那老師傅的侄孫來接你,我先把他微信推給你,這人從小去終南山學東西,也是有兩下子的。】
何疏:【不會是叫雲滇吧?】
李映:【對,你倆認識?不早說,還繞一大圈。】
饒是現在心事重重,何疏也隻能說,這世界真小。
要不是現在沒法跟鳳鳳溝通,他真想把鳳鳳從閻王令裏叫出來,問它記不記得廣寒。
何疏:【李師哥,鳳鳳的事情先不說,廣寒那邊的出差補貼申請下來沒有?】
李映:【廣寒,什麽廣寒?】
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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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疏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對所有人都遺忘了廣寒這件事,居然已經淡定了。
痛哭流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算世界把廣寒遺忘,他也要把人找回來。
何疏沒有再提廣寒,轉而問起另外的問題。
【李師哥,你相信這世上有平行空間嗎?】
李映:【科幻概念?其實我以前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們所說的平行空間,會不會有點像我們修行者口中的結界?結界內外,是不同的世界。就像陰陽兩界一樣,兩者同時存在,平時又互不幹擾。】
何疏:【你說的是空間,但我說的平行時空,是一個人同時存在兩個相同的世界裏,甚至兩個世界在大體上一樣,隻有細節出現偏差。比如說,另一個世界沒有你,但還是有我,也有宋局和其他人。】
李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相信這世上存在各種可能性,你剛才提到廣寒,是不是這個人曾經在你那裏出現過,但我們都沒有記憶?】
他不愧是茅山新一代大弟子,特管局的棟梁之才,居然從何疏的隻言片語裏,就前後聯係起來,推測出何疏想問的真正意圖。
何疏沉默片刻,還是把“是”這個字發送出去。
李映:【我不知道你具體遇到什麽情況,但我相信你說的屬實。一個人如果真的存在過,就不可能屏蔽抹殺所有人的記憶,除非……】
何疏的心被他那串省略號提起來。
【除非什麽??】
李映:【我聽師父說過,有些人有大功德在身,以一己之力發願,用自身為代價,的確是可以扭轉乾坤,心想事成的。盤古開天辟地,以自身化為山河,滋養萬物,他於這天地有莫大功德,說再造乾坤也不為過,但他又是個有大慈悲的人,不以己悲,也不願世人沉溺造神崇拜,不思進取,所以自願將自己的存在無限弱化,到現在,世人就算想得起盤古,也隻會將其當作上古神話。】
不,不一樣的!
何疏下意識在心裏反駁。
廣寒不是盤古,他絕不可能願意讓自己被遺忘,無聲無息毫無交代就憑空消失。
那如果不是李映說的情況,又是什麽?
世界線照常運轉,隻是被悄悄改變了些許細節,這其中就包括廣寒。
跟李映的聊天沒有結果,何疏在走廊上站得久了,也覺得腳酸,想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剛邁出一步才想起,他既然在劇組裏扮演男三號,那麽住的應該是之前廣寒的房間才對。
何疏下樓,走到房門麵前,掏出房卡一刷,滴一聲之後,房門果然可以打開。
“何疏!”
熟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但何疏臉上卻沒有驚喜,反而浮現出一絲詭異的驚恐。
他猛地扭頭望去。
走廊那邊,一個人小跑過來。
襯衫長褲,清爽寸頭,唯獨那張臉讓何疏臉色大變。
“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對方一臉疑惑關切,伸手過來想探他額頭,動作自然而然,卻被何疏側頭避開。
“李杞說你有點精神恍惚,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你到底怎麽了,我們進去說吧。”
對方將何疏推進房間,把他按在床邊坐下,左看右看,仔細打量。
“還是因為戲份的事情嗎?我不是給你解釋過了,咱們定的本來就是男三號,就算劇本確實刪減了一些你的戲份,這口氣你也得先咽下去,有什麽事,等以後再說。”
“周哥?”何疏麵色古怪,打斷經紀人的滔滔不絕。“周卿?”
“你果然不對勁。”經紀人沉下臉色,“你以前隻會老周老周亂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不是劇組的事,那是家裏的?”
何疏搖搖頭,不自覺避開他的視線。
“我隻是覺得,人的存在是一件很脆弱的事情,可能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沒了。”
經紀人一愣,皺起眉頭:“你是不是太入戲了?我聽說今天的戲份有男三號心上人的死?你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也要學會自我調節,不然以後還怎麽在圈子裏混?”
見何疏不吱聲,他有點著急:“這樣,你聽我的,先去洗個澡,洗完好好睡一覺,起來就什麽都忘了!”
何疏覺得自己有許多事情沒想明白,也想有個空間能靜一靜,就隨口答應一聲,起身往浴室走。
結果人又被拉住。
“衣服也沒拿,身上還背著個包,幹什麽呢,魂不守舍的!”
經紀人見他沒反應,主動去幫忙找了一套衣服,又伸手來拿他的背包。
就在對方的手搭在何疏背包帶子上的那一瞬間,何疏忽然生出一絲警覺。
這種警覺並不是外界某種具象化的危險訊息,而是他這段時間出生入死以來形成的一種近乎直覺的反應機製,他的身體隨之一僵,手已經先於腦子,將背包帶子從經紀人手中奪回來。
下一秒,何疏感覺胸口猛然一痛!
那像是尖銳利器準確無誤刺入心髒的感覺,先是麻麻的,而後那種刺痛感從點向四周放射性擴散,這個過程僅維持了短短的一秒,何疏的反應已經夠快了,他用力推開身前的人,想要撤身後退。
但是後麵不是他想象的空間,而是一堵牆。
他被結結實實“釘”在牆上!
“果,然,是,你。”
何疏輕聲道,一字一頓。
眼前場景如畫作被撕開,裂出畫皮下本來的真麵目。
昏暗潮濕,黴味從四麵八方滲出,千方百計奔向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滿臉關切的經紀人卻忽然笑起來。
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截然不同,已是完全換了個人的模樣。
那棟樓裏的法陣沒有被摧毀,殘餘一點星火被保存下來,周判官將複活激發的關鍵植入全場最不起眼也是最弱的李助理體內,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星火在不知不覺間茁壯成長,並趁著他心神最疲憊最鬆懈的時候入侵,一舉成功。
“我也很不容易,你與以前不同了,你變強了。”
周判官輕輕咳嗽,咳出一點血沫,又滿不在意用手背抹去。
何疏看見他身體隱隱溢出的黑氣,仿佛一台即將散架的機器在艱難運轉。
“本來可以順利拿到閻王令的,讓你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安然死去,沒想到你在最後一刻警醒過來,這下你可能要受點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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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見何疏冷冷盯著自己,歎了口氣,像在惋惜他的性命,一邊毫不猶豫伸出手。
五指如無實質,一點點探入他的胸口,在手腕深度停住,掏來掏去,像在找什麽東西。
何疏麵露痛苦,嘴角扭曲,緊緊咬住牙!
“閻王令呢?”
周判官的笑一點點消失,他已經沒有耐心跟何疏耗下去了。
先前的鬥法之後,他本該形神俱散,靠著預先留的後手活下來,卻已經不能稱為鬼,而是聻。
聻同漸音。鬼也是會死的,鬼死之後就是聻,周判官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鬼氣微弱,全屏陣法加持,要是沒得到閻王令,他遲早也會魂飛魄散,形神不存。
“你猜。”
何疏艱難吐出兩個字,依舊不改氣人本色。
至此,他大概也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自己從進入李助理房間起,就陷入了周判官為自己精心營造的陷阱。
這也是周判官最後的致命一擊。
連廣寒都想不到,周判官還留著這麽一手。
他在遍尋不到廣寒而產生恐慌時,就已經深陷進去,周判官比何疏自己更早窺見他內心的弱點。
何疏深吸口氣,感覺血腥味從喉嚨湧起,急欲噴出的迫切。
他的弱點——
正如他落入陷阱所遇見的那樣。
害怕廣寒離開,像鳳鳳那樣生死不明。
他早已習慣有對方的生活,那些點點滴滴。不止是危險時的並肩搭檔,更是平時哪怕煎蛋也會下意識煎兩個的習慣。
習慣是毒藥,在他沒有察覺之前,已經成為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最了解他的,永遠是敵人。
“我不想猜,你可以跟我一起死。”
周判官忽然湊近,頗為留戀嗅著他身上屬於活人的氣息。
如果是在以前,他可以直接將何疏的生機化為己用。
既是活人,又有閻王的身份,千百年來,也就那麽一兩個。
何疏像“唐僧肉”,足以讓心懷邪念的人食指大動。
但周判官現在做不到了,他已經不是那個能力強大可以攪動陰間的周判了,他現在隻剩下一縷殘魂,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何疏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一定要抓住,一定——
眼前突然爆發亮眼到刺目的白光!
周判官所有動作下意識頓了頓。
就是那麽一眨眼——
他突然睜大眼!
何疏本來已經無法動彈的身體,居然還能伸出手,掌心紅光灼灼,周判官隱約看見自己夢寐以求的閻王令。
身後,長||槍化為萬千星光,璀璨奪目,點點落在周判官身上。
周判官想要催動法陣殘餘的威力,卻發現自己身體已經逐漸變成碎片,殘魂很快化為黑霧被紅光大盛的閻王令頃刻吸收消化。
盛光逐漸消失,眼前重歸黑暗。
何疏失去力氣支撐,人直接貼著牆滑下,被廣寒攬住。
“是我大意了。”他主動檢討反省,有氣無力。“是我給了他可趁之機。”
“我也大意了。”廣寒道,眉頭緊緊蹙起。
誰也沒想到周判官狡兔三窟,死灰複燃。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此人心計謀慮之深,要不是少了點氣運,何疏現在又變強了,今天什麽結果,還真不好說。
廣寒把何疏t恤掀起來,心髒處多了五個指印,黑紅發深,讓人瘮得慌。
何疏現在就覺得心髒痛得要命,像有人真伸手進去把內髒攪和一圈的感覺。
他還想說點什麽,張嘴卻是一口血吐出來,落在淺色t恤上,殊為可怖。
“別說話,我背你回去。”廣寒道。
何疏滿肚子的話要說,哪裏能忍住,趴在廣寒背上,奄奄一息也沒能停止思考。
“你怎麽找到我的?”
“剛才在李杞房間,說話說到一半你就昏睡過去,我本來以為你太困了,就把你抱回房。”
關上門想離開的那一刻,廣寒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卻讓他再度轉身回去看一眼。
就是那一眼,廣寒發現原本應該躺床上睡覺的何疏卻不見了。
“我想了一下,又算了一下,覺得問題應該出現在周判官身上,就重新趕回這裏。”
結果不出所料,地下室內,何疏被周卿困住,千鈞一發,生死一瞬。
現在回想,廣寒都無比慶幸自己當時回去看的那一眼。
否則現在背上的人,可能就不在了。
但何疏關注的重點卻在別的地方。
“你抱我回房?公主抱?李助理也看見了?還有別人看見嗎?不是吧!完了完了,丟大人了,明天我還怎麽麵對人民群眾!”
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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