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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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胖子先載兩人去酒店把行李放好,再帶他們回家。
    春城房價不算貴,但胖子能擁有現在這套市中心的大平層,全靠他一個人奮鬥,連帶家裏父母的房子也換了套新的,可謂白手起家創業致富的典範。
    “我本來是想讓你們住家裏的,怕你們不自在,才訂了酒店,反正也不遠,就幾步路,明天再一塊去吃飯,我帶你四處逛逛,你應該很久沒來春城了吧,這裏變化還挺大的……”
    胖子絮絮叨叨介紹,把發生在身上的那些詭異色彩衝淡不少,可以看得出他對老友的到來很是高興,何疏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暫時不去想那些玄異古怪的事情。
    “你把父母接過來沒有,上回阿姨還說要給我做肉卷吃的。”
    “你還記著呢?這次的事情我都沒告訴他們,怕他們擔心,我媽也不知道你來,老兩口去自駕旅遊了,現在也不知道到了哪個城市,前幾天還在朋友圈發照片來著……”
    一行三人步出電梯,胖子拿鑰匙開門。
    何疏進門就聞到飯菜香氣,即使他剛吃過,但這股飯香還是讓他直覺飯菜一定很好吃。
    “玨玨!”
    胖子喊道,一麵彎腰換拖鞋。
    與此同時,也有人從廚房走出來。
    “哲學,你們回來了嗎?”
    “對,快過來,我給你介紹——”
    他興致勃勃往前走,剛沒走兩步,卻被何疏用力往後扯,圓潤身體差點像氣球一樣飄起來,好懸抓住旁邊扶手才定住,胖子嚇了一跳。
    “你搞什麽……”
    胖子話沒說完,被何疏嚴肅的表情又嚇住了。
    “怎麽了?”
    何疏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確實像胖子說的,氣質優雅,溫柔知性,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但何疏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孫玨的容貌上,而是在她腳下。
    “胖子,難道你們自己一直沒發現問題嗎?”
    何疏陰惻惻的聲音響起,胖子不由打了個寒噤,愣愣回答:“發現什麽?”
    非但是胖子,孫玨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她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看上去很是可憐。
    胖子心都軟了,不顧何疏阻攔,箭步上前抓住孫玨的手,把她攬在懷裏。
    “沒事的玨玨,你別怕,他是我哥們,就是我說的很有本事的人,這次是我專程請來幫我們解決的。老何,你說句話啊,別嚇著人家,你路上答應過我什麽!”
    何疏無語,自己都還沒說什麽呢,怎麽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一樣?
    他指著孫玨腳下道:“你們自己看看,還沒發現問題嗎?”
    胖子低頭左看右看,光潔的地磚隱約反光出兩人倒影和輪廓。
    “什麽問題,沒問題啊!”
    “影子。”
    廣寒也看不下去了,直截了當冒出兩個字。
    客廳裏有燈,胖子剛才根本沒留意,畢竟誰沒事在家會盯著自己和別人的影子看,但廣寒一說,他才定睛端詳,自己在地磚上映出的影子是正常的,而孫玨——
    孫玨的影子明顯比他要淺上好幾個色號。
    是不是燈光角度的問題?
    胖子尋思道,又拉著孫玨到一邊。
    同樣的角度,同樣的位置,兩人斜斜的影子落在沙發邊,孫玨的影子更淺了,像少了好幾個色號,落在胖子的影子旁邊,虛浮得像隨時要消失一樣。
    “你身體最近有什麽異樣嗎?”何疏看著孫玨。
    胖子被他淩厲的表情嚇到了,忙不迭也望著自己女朋友。
    “玨玨,你不舒服?”
    “最近一段時間門,我是有點頭暈,喘不上氣,我以為是心情不好導致的,也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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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玨麵露遲疑。
    她的容貌實在是很有親和力,就這麽一個皺眉的表情,也能讓何疏由衷生出同情,更別說對她關心則亂的胖子了。
    “你怎麽不早說,還有哪裏不舒服,咱們一會上醫院瞧瞧吧!”
    何疏看不下去,把礙事的胖子撥弄到一邊,讓他老實安靜點,自己則直接與孫玨交談。
    “除了這些呢,還有別的嗎?”
    他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在這樣的注視下,孫玨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但這種目光卻並不是針對她的,長久以來,孫玨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從小到大的一切,她崩潰過,大哭過,甚至因此想過尋短見,哪怕後來到了胖子這裏,胖子的信任和庇護給了她可供棲息的港灣,讓她慢慢放下傷痛,可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曆不是馬上說忘就能忘的,她依舊會惶惶不安,尋找許映屏對質的想法從來沒有消失,但她卻害怕麵對許映屏,甚至不敢再找家人,如此矛盾的心情,麵對胖子也無法訴說清楚,在這一刻卻好像被何疏完全看見。
    孫玨沒有更加害怕,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何疏和廣寒這兩人的到來,就像一道無形屏障,幫她阻隔所有不知名的危險。
    “有,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我就一直做夢。”
    孫玨終於下定決心,說出連對胖子都沒說過的隱私秘密。
    夢是從她發現父母已經不認得自己,崩潰離家那天開始的。
    孫玨在夢裏經常夢見許映屏跟她打賭,有時候是打牌,有時候則是比賽跑步,看誰先跑到某個目的地,又或者猜數字等。
    夢不是每天都會做,但是確實很頻繁,夢裏的許映屏說隻要孫玨贏了,就把所有一切都還給她,孫玨為了那口氣也要跟她賭,但每次無一例外,都是賭輸了。
    她覺得可能是自己壓力太大了,做夢都想回到從前,有時候醒來甚至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唯有看見胖子,才能讓她在精神上得到一些安慰。
    這也是她如此依賴胖子的原因。
    “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胖子痛心疾首。
    “我不想讓你也跟我一塊難受了,而且我知道你對這件事一直抱有懷疑,隻是因為相信我,才選擇相信這個故事,我自己有時也會覺得,可能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實際上我本來就叫許映屏,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吧!”孫玨苦笑道。
    兩人執手相望淚眼,淒淒慘慘戚戚,生死相許的愁緒在兩人周身縈繞不去。
    廣寒卻很煞風景地打斷:“那麽你輸了的賭注呢?”
    “什麽?”孫玨沒理解。
    “他的意思是問你,你做的夢,許映屏說如果你贏了,她就把一切還給你,那麽你輸那麽多次,需要付出什麽?”何疏幫忙解釋。
    孫玨愣住,自己好像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她從來沒說過。我隻知道,最近做這個夢的頻率越來越少,距離上次跟她打賭,已經差不多是一周之前了,我以為是遇到哲學之後漸漸走出陰霾了……”
    “不是。”
    何疏打斷她。
    “不是變好了,而是你已經快沒有籌碼了。”
    孫玨的人生被許映屏換走,可她的命數還在,氣運、陽壽,這些都是許映屏一時半會換不走的,所以她用打賭的方式,讓孫玨一點點心甘情願交出來。
    神不知鬼不覺。
    孫玨現在身上的氣已經很弱,當她的影子徹底消失時,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痕跡也會被徹底抹殺,到時候沒有人能找得到她,沒有人記得她,就連胖子,也不例外。
    “我絕對不可能忘記玨玨的!”
    胖子臉色發白,緊緊抓著孫玨的手。
    何疏搖頭:“你現在不相信,不想承認,但是你關於她的記憶會完全消失,也許你心裏還有悵然若失的感覺,記得自己曾經刻骨銘心愛過一個人,但那人叫什麽人,是男是女,長什麽樣子,卻不會再有半點印象。”
    孫玨已經說不出半句話,她沒有想到事情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胖子冷汗直冒:“老何,那女的為什麽這麽惡毒,為什麽要把玨玨逼到這個地步,殺人不過頭點地,她這是直接要玨玨人間門蒸發啊!”
    何疏道:“我不清楚,但也許,跟她的氣運有關。”
    胖子:“氣運?什麽意思?”
    何疏:“她的麵相很好,從小到大,一帆風順,錦衣玉食,沒有遭遇任何挫折磨礪,想要做什麽,幾乎都能心想事成,說不定連學習成績,也都是想考幾分,就考幾分。”
    孫玨輕輕啊了一聲,好像訝異何疏如何能夠如親眼所見。
    “你說得對,我雖然從小天賦也不錯,學習也算努力,但是比我聰明,比我勤奮的同學大有人在,可說來也奇怪,每次考試,隻要我心裏默念,就總是能實現,就算發揮得不好,最後也都能通過,我沒多想,就以為自己考試運很好。”
    何疏:“不止考運,你在其它方麵的運氣肯定也都很好,家庭美滿,父母恩愛,這世上比你有錢的人家,未必有你的幸福,你可以說是,十全十美,樣樣沒有遺憾,這種氣運天之所鍾,肯定連出生時辰都集合天時地利人和,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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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玨:“說起來,我媽曾經帶我去算命,那算命的老先生見了我,就說我是天上仙女下來曆練的。”
    何疏:“仙女不仙女的另說,你的命格確實很好,雖然現在衰神附身,黴運盈門,但也能看出來。對方極有可能是看上你這樣秀美的命格,才想把你的一切都搶走,化為己用。”
    胖子著急上火:“老何,你就說現在怎麽辦吧!我們直接找上門去,抓住那臭婆娘來對質,讓她把一切吐出來?!”
    這當然是行不通的。
    人家現在都把自己當成孫玨了,周圍的人也都默認她就是孫玨,何疏不覺得用強硬手段能令對方屈服,如果對方不是人,而是個妖魔鬼怪,打草驚蛇,就更棘手了。想要趁其不備一擊必中,得找好方法。
    “打賭。”廣寒突然道。
    他在胖子麵前話很少,但每次說,基本都是命中要點。
    胖子跟孫玨一頭霧水,何疏卻眼前一亮。
    對啊,打賭!
    “我先幫你固魂,你現在身上的氣還沒徹底消散,那人肯定還會找上門來,我們就守株待兔吧。”
    “那婆娘要是在她夢裏出現,我們怎麽辦?!”胖子忙追問。
    何疏搖搖頭,這老鐵對他們倆的實力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但是何疏也不好給他說自己是活閻王的事情,隻能含糊安慰他。
    “放心吧,我都決定攬下這件事了,那就是有辦法,否則我就會讓你另尋高人了。”
    胖子鄭重道:“老何,這回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孫玨比我的命還重要,這事要是順利解決了,以後你就是我爹,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何疏拍拍他:“我沒你這麽醜的兒子,當你二大爺也就行了。”
    ……
    事情定下來,何疏跟廣寒就進入了晝伏夜出的模式——白天在酒店睡覺休息,晚上到胖子家裏盯梢,除此之外,他們就跟普通串門的人一樣,兩手空空,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準備。
    胖子不明就裏,有點急了,私下還問何疏:“要不要畫點符,要不要弄點什麽陣法,把那老妖婆困住,讓她跑不了,要是你沒把握你就給我說,我絕對不生你氣!”
    何疏拿這發小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把他拉到春城著名的鬼宅麵前,給他露一手。
    “知道這房子什麽來頭吧?”他問胖子。
    “知道啊,本地出了名鬧鬼鬧得凶的地方,好像說是清末還是民國時候建的,有不少人被燒死在裏頭,後來作為文物保留,但不知道為什麽,又把文物的牌子拆了,也沒人過來拆遷重建,後來不少主播還直播探險之類的,我看過幾個直播,好像也沒啥特別的。”胖子心不在焉,“老何,你帶我來這幹什麽,該不會是想以毒攻毒,抓這裏的鬼去對付那老賊婆吧?”
    “你想象力很豐富,可惜猜錯了。”何疏道,“你成天囉嗦,怕我不頂用,所以今天就帶你來開開眼,你猜這房子裏到底有沒有鬼,有幾個?”
    時值傍晚,四下荒涼,兩人站在破敗半掩的鐵門外麵。
    落葉飄瀟,饒是外麵天還沒黑,卻半點光也照不進小洋樓的窗戶裏麵。
    胖子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比出一根手指。
    何疏搖搖頭。
    胖子把伸出的手指變成兩根。
    何疏還是搖頭。
    “不會是一個鬼也沒有吧,你忽悠我呢?”
    何疏歎了口氣,將塗了符水的手掌往他眼皮上一抹,夾雜不為人知的法咒,胖子隻覺眼皮微涼,再睜開眼睛往洋樓望去,就看見——
    一,二,三,四,五,六。
    六個身影,有男有女,正錯落站在洋樓不同位置的窗前,低頭朝他這裏看來。
    其中有的發現胖子也在看他們,甚至還對胖子露出一個森森的笑意。
    胖子:……
    “鬼啊!!!”
    沉默片刻,胖子扯出一個平時絕對發不出來的聲調,落荒而逃,頭也不回。
    何疏覺得最近幾天內,胖子應該不會再就這個問題來不停煩自己了。
    他回轉視線。
    小洋樓窗戶後麵那六個“人”,默默朝他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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