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與鮮卑仇怨不淺。魏朝時期，雙方便發生過大戰，當時匈奴或未盡全力，但兩邊死的人都不少，包括一些上層人物。
    兩個部族從來也不是一路人，匈奴在先秦時期就生活在草原上了。鮮卑人則是後來從老地方的林子裏鑽出來的，大致占據了匈奴人原先的地盤。
    考慮到這些情況，五部匈奴還有利用價值。於是秦亮說道：“朝廷會在馬邑城開互市，汝等北遷之後，不僅可以就近交換所需物品，也能進行轉賣。”
    隻要匈奴人繼續臣服於大晉，幫忙對付鮮卑，自然對大家都有好處。
    如果拓跋鮮卑之後仍不能與大晉改善關係，那等匈奴人到了雁門以北，做中間商必定可以得到更多資源，這也算是變相給予匈奴護邊的報酬了。
    實際上純粹的遊牧部族比較弱，不僅需要花大代價交換鹽鐵、茶布等資源，還需要獲取一些糧食。否則馬匹光靠草籽養膘，作戰時的局限很大，且很挑季節。
    北方諸部最強的力量，反而是陰山以南、遼東等地能夠半畝半耕的邊塞部族，並且靠近中原王朝，更容易獲取稀缺物資。
    呼廚泉態度恭敬，欠身道：“謝陛下恩典！各部酋帥還想請求陛下，可否封賜上郡地區為匈奴牧場？”
    秦亮尋思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上郡在哪裏，大概便是陝北高原以北的毛烏素沙地周圍。乃因那片地方早就不是王朝實控了，一般不出現在疆域地圖上。長安地區的北麵邊境，已經收縮到離關中平原不遠的洛川縣附近。
    毛烏素沙地此時還是水草豐美的草場，屬於羌胡活動的區域。
    秦亮搞清楚方位之後，頓時心裏十分不悅！我給匈奴人好處，就是讓你們護邊的，你們居然想躲到西邊去與羌胡爭奪，還敢要那麽大一塊地盤？
    關鍵是匈奴人現在仍在討價還價！拓跋鮮卑已經吃了大虧，大汗力微的人馬、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拿下杜預僅千餘眾，但匈奴人似乎對晉軍的實力依舊存在誤判！
    這種事沒辦法，有些東西若靠嘴說，是沒有什麽威懾力的。
    賈充悄悄觀察了一眼皇帝，立刻開口道：“陛下還未定下，此事容後再議吧。”接著又給郭統遞了個眼色。
    郭統先向秦亮稽首請別，呼廚泉等人見狀也隻得告退。
    秦亮的不滿沒有發作，暫時也沒再理會匈奴人，隻等北邊的戰役結束再說。
    但沒過兩天，便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匈奴北部酋帥且都侯反了！且都侯率部眾人馬數千、人口共近兩萬，正在北上雁門郡（代縣）。同時活動在大同盆地附近的匈奴、雜胡、鮮卑等部落聚集了大量人馬，翻過早已荒廢的趙長城，走靈丘附近繞過了雁門，與匈奴北部一起兩麵進逼雁門郡。
    秦亮聞訊大怒！他下意識想到的是，匈奴人在逼宮，匈奴北部反叛是呼廚泉、祛卑的主意？畢竟不久前他才見過匈奴單於等人，並且沒怎麽談攏。
    不過秦亮很快便回過味來，叛軍的動機若是逼宮，效果恐怕並不大！時間上也對不上。
    反倒是策應盛樂的鮮卑人，欲行圍魏救趙之謀，如此動機看起來更加合理。
    等到羊祜等人到來時，秦亮已經控製住了怒火。他的臉色自然不怎麽好，但並未因暴怒而做出摔東西之類的事，廳中的一應陳設，都維持著整潔的模樣。
    果然羊祜也猜測道：“難道匈奴北部與拓跋鮮卑有勾結？”
    秦亮站在牆壁前麵，看著並州地圖，頭也不回地說：“無人報過此事。”
    賈充的聲音道：“或許並非早已勾結，而是最近才搭上。平城附近有匈奴雜胡混居，還是鮮卑人活動的地區。平城匈奴人應該與匈奴北部也有來往，可能正是那地方有人從中遊說。”
    郭統道：“呼廚泉一直在晉陽城中，見過什麽人我們都知道。卻不知祛卑是否參與此事。”
    賈充說道：“知情不報，才是最大的可能。一旦前方大軍騰出手來，我們定當嚴加審問此人！”
    秦亮轉過身來，冷冷道：“既然有嫌疑，等事情平息，直接給他送杯毒酒去！”
    那個祛卑，秦亮第一眼看到他就不順眼。還敢在自己跟前耍心思，誰在乎證據，直接挵死省心。算那祛卑倒黴，正好此時秦亮心頭火大。
    郭統與賈充對視了一眼，急忙彎腰道：“臣遵詔！”
    羊祜正色道：“雁門郡城是前方的輜重大本營，調運給鄧士載等部的糧草物資，前方送回來的傷兵，全都在雁門郡城內。”
    “且此地幾乎是通往前方的必經之路，不然走婁煩（寧武關）太過不便。雁門不能落入叛軍之手，更不可讓叛軍長時間盤踞於此。因此還得盡快調兵救援。”
    羊祜所言非虛。秦亮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壓下了心中的情緒！此時無論發怒、還是去追究原因，都沒什麽作用。既然匈奴北部敬酒不吃吃罰酒，先解決了他們才最重要。
    秦亮道：“我打算親率中堅營右校、驍騎營一部北上，剩下的中軍、以及駐並州外軍留在晉陽，分別由叔子和伯鬆（熊壽）統率，繼續防著點太原郡這邊的匈奴三部。”
    其實秦亮不覺得，太原郡的匈奴人會反叛，但匈奴北部的反叛也有點匪夷所思，還是留一手比較穩妥。
    賈充與郭統急忙勸阻，羊祜也不讚成秦亮去前線。
    不過秦亮沒有聽從，隻想盡快解決這個麻煩，不願意再看到新的變數。至於人身安全，他並不擔心，自有預知凶吉的法子。
    於是秦亮詔令中堅營左校等部，明日一早整軍出發。
    此次北伐是親征，不過秦亮一直都沒穿戴過甲胄，現在終於要去戰場上，他才叫人翻出了一身明光鎧披上。戰場上有流矢等各種意外，秦亮雖然不太擔心，但還是打算著甲防止受傷。
    一早天剛亮，大軍就開拔了。之前的儀仗車駕、駟馬戰車秦亮都沒帶，直接騎馬而行。
    大軍次日就能進入忻州盆地，之後沿著平坦開闊的大路一直北進，四五天即可靠近雁門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