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並非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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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駿離開了閶闔門內大街,鬱悶地乘車回家。
時至下午,太陽西斜。何駿還沒走到宅邸,便覺街上已是路人稀疏,一派沉悶之象。
“噠噠噠……”磚石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是多出來的響動,並非何駿這邊拉車的駑馬踩踏的聲音。
何駿探頭看向前方,不禁皺眉,他沉默地凝視著那匹馬,以及馬背上的人。
此時僅能看見前麵的一個背影。隻見那人披著一件白袍,長發披散著,隻係了塊白布,打扮有點怪異,難道是守孝之人騎著馬?
馬匹走得不快,但那人坐在馬背上,身體依舊隨著坐騎的步伐輕快地上下起伏,仿佛初學者剛剛掌握騎乘的技巧。
那披頭散發的長發,以及布巾,也在空中起伏波動飄來飄去。
何駿的臉很快就漲紅了,仿佛憋著呼吸一般!
“追上去!”何駿咬著牙道。
幾聲鞭響,馬車很快追上了那白袍人,衝到了前方停下來。
何駿徑直衝出後門,一把就將白袍人拽下來馬來!何駿二話不說,“啪”地一巴掌扇了過去,頓時聽到“哎喲”一聲痛呼。
白袍人的眼睛裏先是充斥著怒氣,但很快發現何駿身上的錦衣、玉佩等物,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委屈和困惑。
“守孝還騎馬!守孝還得意!”何駿一邊罵,一邊拳打腳踢。
他越罵越氣,眼睛都變紅了!他忽然又想到了別院後麵那道牆上的磚縫,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背影,曾向盧氏哭訴過的夢魘場麵。
以前他做夢都沒想到,端莊守禮的阿母,即使接待自家男親戚,都要叫上兒子兒媳的金鄉,平時深居簡出,幽靜脫俗,竟然也會有如此不堪的時候。那還是何駿引以為榮的高貴公主母親,不染塵埃的神女形象嗎?
何駿瘋狂打罵著白袍人,自己卻幾乎要哭出來,根本聽不到白袍人的求饒!
他隻一門心思想著,金鄉對人有些嚴肅,甚至嚴厲,卻知書達禮,聲音言語都很莊重,能讓人信服,根本不可能發出夢魘場麵中那種聲音。
“該死!”何駿一拳揍到空中,正好打中白袍人的臉頰,那人的臉很快腫了。但何駿尤不解憤,看到已經被自己折騰得狼狽不已的白袍,眼前卻恍若看到的是白愰晃的肩頭,以及金鄉側臉時張著嘴緊皺的眉頭。
尤其是今日,當那個馬夫頗有自信地提到廷尉,何駿已經發現馬夫有點眼熟,並且猜到了其身份。何駿都不敢去想象,彼時馬車裏會不會也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
白袍人終於受不住疼痛,想要反抗。
但此地離何府已是很近,家奴聽到了動靜,很快衝過來了兩個人。
白袍人隻得抱頭繼續求饒:“仆沒有守孝!隻是穿了身白衣啊。”
何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喲嗬,自己吃了五石散之後,都沒他那麽不羈,一個男子竟敢穿得如此妖嬈,騎著馬那樣的動作,還披著一頭黑發飄飛。
好在家奴們沒有幫著毆打,畢竟白袍人都沒還手。仆人還怕打出人命來,趕緊在旁邊好言勸說了兩句。
何駿許是累了,終於停了下來,也不再過問白袍人、究竟是不是在守孝。他徑直步行回府,隻想找尋五石散,以便自己忘卻苦惱。
等到夕陽西下,金鄉才姍姍遲歸。
何駿聽到馬廄那邊的動靜,立刻跑出來,向走廊上迎過去。盧氏也從房間裏出來,等著見禮問好。
金鄉見到了走廊上的何駿,腳步也是一緩,她暗自咬了咬後牙,步伐還算平穩,隻是走得很慢。起先全然不覺,回來了才感覺難受。若非有寬厚的大氅遮掩,她微微發顫的腳步看起來,恐怕便沒那麽平穩了。
何駿似乎察覺到了金鄉的臉色,遂問道:“阿母的臉為何如此疲憊蒼白?”
金鄉皺眉,嚴肅道:“汝是一點家風禮儀都沒有了?”
何駿愣了一下,孝道是很嚴重的事,他隻得立刻行揖禮:“拜見阿母。不過阿母的聲音?”
金鄉一邊向前走,一邊鎮定地說道:“飲了酒,又吹了些冷風,自然有點啞,歇兩天定然無事。”
這時盧氏也迎上來見禮,乖巧地說:“冬季來臨,天氣下寒,阿姑定要將息身子。”
金鄉看了盧氏一眼,輕輕頷首回應。
何駿沉吟道:“下次見到舅母,兒須勸舅母不要勸酒。”
金鄉頓時蹙眉,立刻恢複威嚴的神態,語氣嚴肅地斥責道:“我還沒到需要小輩多管,人前人後盡孝的時候,汝管好自家的事、自己的人就行了!”
何駿見著金鄉端莊的儀表,有些嚴厲的教訓,他似乎有些恍惚,隻得拱手道:“喏!”
此時盧氏自然聽得出,金鄉是在提醒他們夫婦吵架的事,尤其是盧氏去大夏門觀禮之後,回來的當晚是她自己找茬。
盧氏有點心虛,所以盡量不多言,連她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細節,都藏著沒說。
比如金鄉去赴宴的時候,略厚的朱唇塗抹了明顯的胭脂,這時卻擦幹淨了。婦人之間,很容易留意到這些細節,都不用多費心思。
金鄉猶自進了內宅自己住的庭院,回到起居室,她這才立刻身子一軟,坐到塌上,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兩個侍女入內見禮。金鄉隻得垂足端坐在塌上,說道:“備些熱水,我要洗去身上的酒氣。”
侍女們趕緊應喏,忙著去幹活。
於是金鄉繼續忍耐著倦意和不適,在起居房屋裏做些瑣事。沐浴更衣,再用晚膳。
華林園的宴席上,金鄉本來就沒怎麽吃飽。一些大臣飲酒後多少有點忘形,在那裏大吃大嚼。但宮廷妃嬪、誥命夫人等都很顧及形象,沒人食用太多菜肴。況且金鄉離開華林園後,下午一直耗費了很多力氣,這會真的挺餓。
庭院裏不時有人來往,金鄉也沒機會歇著。不過剛剛天黑,她便已寬衣上榻,睡得很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