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水村的村民世代居住的地方，都不願意搬遷，可村裏人口越來越少，他們便想起了歪路子。你母親口中的孤兒院，其實就是人販子拐賣孩子的聚集點，孩子沒找到買主前都放在那裏，等買主過去挑選。人販子和村名勾結，在當時已經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了。黑水村地勢險要，四麵環山，被拐的孩子又都還小，你母親記事早又聰明，才跑了出來，我這次去查訪，很多曾經被拐的孩子，已經絲毫不記得自己是被拐去的了。大多都已經在那生兒育女，他們認為自己本就是黑水村人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
    幾人聽完都沉默了，這個真相太過殘酷，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隻聽艾禮又道：
    “黑水村現如今雖然不需要再靠拐賣孩子來維持人口，但依然對外來人口都排斥，我去打探了多天都毫無進展，直到前天我又去山上看有什麽線索，救了一個摔倒的老人，我跟他打聽以前的事，他一樣也是閉口不言，我沒辦法，也不能見死不救，就把他背下山了。誰承想，昨天他突然來找我，跟我說起了你母親的事，他說他當年就是出去拐賣孩子的人販子之一，一生活在恐懼和愧疚裏，無人能言，他說我救了他可能是上天注定的命數，便跟我說了當年的事。”
    艾禮還是沒忍住抽出一根煙，艾愛一邊聳著鼻子，一邊掉著眼淚給他點燃了。
    艾禮拍拍她的背，歎了口氣，梅蕊靠近了她一些，替她擦著眼淚。
    老人販子當年拐賣的孩子大多都是從大城市裏去拐的，小山村裏的人也沒有太大的膽子敢直接搶孩子，大多都是瞅準了落單的孩子，直接拿糖和零食哄，孩子還小的就直接抱了就跑，下手的都是年歲小的，不記事的。
    他告訴艾禮，他對阮悠印象極為深刻，因為當時阮悠算是年歲比較大的孩子了，四五歲的年紀，原本害怕年歲大了拐回去有麻煩，隻是當時看阮悠穿的好長得可愛，旁邊又沒有人，還是忍不住下手了。而且當時的阮悠還很難哄，不要他的吃的不要他的玩具。一個勁的說自己在等哥哥，堅決不跟他走，老人販子一怒之下捂住她的嘴把她抱走了。
    阮悠最初的反抗是尤其激烈的。被脾氣不好的同夥幾次恐嚇後變乖了，甚至在所謂的孤兒院裏呆了一陣子後，也潛移默化的認為了自己是個孤兒，這樣才被馬蘭菊夫婦買走。誰能想到，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在養了十幾年後，還能憑著心中幼時的執念跑出了山村。村裏對於阮悠一直都是閉口不提，大家心照不宣的認定了黑水村沒有這個人出現過，仿佛這樣掩耳盜鈴，才會減少一些他們心裏的恐懼與愧疚。
    老人販子說他一輩子都在等，等著阮悠帶著警察找上門。隻是他也沒有想到，阮悠這個他心中一輩子的恐懼，其實早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艾禮一根煙緩緩燃盡，答案也在煙霧中漸漸開明。
    “我聽到這些什麽都沒做。我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法律還怎麽去懲治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馬蘭菊夫婦也是。對於這些人，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艾禮痛苦的雙手捂臉，陷入了深深的悲傷自責中，艾愛心疼的攀在他的肩頭安慰著他。
    “爸爸，也許我們還可以找到外公外婆，他們可能還在等媽媽能回家，還在等她的消息。”
    艾禮雙手抹了把淚，抓住她的手。
    “對，你說得對，不僅如此，那個老人販子說當年他們走上這條路是有人找的他們，拐賣孩子的錢找他們的人占了一大半，也許我們還可以為你母親做些什麽，哪怕這個公道遲了幾十年，我們也不能放棄，更有可能還有更多的家庭等著孩子回家，我們不能就這麽不聞不問。對，我明天就去。”
    說完看到旁邊抹淚的梅老太太，又看向梅蕊，艾禮突然感到有些無措，這畢竟是自己前妻的事，並且已經過去幾十年。他現在的妻子是梅蕊。
    梅老太太擦擦眼角拍拍他的手。
    “小禮啊，你放心去，小愛丫頭就是我的親外孫女，她母親的冤屈和家人還沒找到，你放心去找，家裏有我和小蕊給你照看。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們，這做人，就是得講良心，你現在知道了這些事，倘若你什麽都不做，我們家更看不起你。你放心吧，我家小蕊，別的不說，這一點肯定支持你。”
    艾禮潸然涕下。
    “謝謝媽！”
    “你這孩子，謝什麽！”
    梅蕊也抱住他聲音哽咽。
    “是啊老公，你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遠支持你。我嫁給你，不就是因為你有擔當心地善良嗎？”
    “老婆，謝謝你。”
    艾愛看著梅蕊和父親相擁擦了擦眼淚。看了看廚房裏忙碌的江辭，正巧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不想讓他太過擔心。艾愛對他露出個笑容。
    “爸爸，你放心去吧，公司的事我會跟梅姨處理好的，我最近還要給總公司接個大單子呢，你放心去，別擔心家裏。”
    艾禮摸摸她的腦袋。
    “好，我的女兒長大了，爸爸放心。”
    即將進入初夏，一周的陰雨終於落幕，天空出現久違的夕陽，天邊火紅的雲彩朵朵爭湧，終於在萬家燈火中落下餘暉。
    四人的晚餐沒有再討論那個傷感的話題，艾愛盡量的說些輕鬆的話讓大家不那麽沉重。
    江辭在桌下伸手捏住了她的小手，心中心疼這個小家夥。明明自己也難過的要死，還是努力考慮著他人的感受。
    她心疼別人，自己更心疼她，所以，還是做哥哥的來替她吧
    “牧川說，陶晚懷孕了，寶貝，你馬上要做姑姑了。”
    “真的嗎？晚晚姐都不跟我說。”
    艾愛有些驚喜，自己沒有兄弟姐妹，牧川兄弟對她是真的好。所以對於自己要當姑姑這件事，她是真的從心裏高興。
    “陶晚的意思是過幾個月再告訴大家，但是牧川那個性子你知道，哪忍得住。”
    “噗嗤～也是，牧川哥哥肯定開心壞了，哪還能瞞著。”
    旁邊的艾禮也眉頭舒展，笑意淺開。
    “這是大喜事啊，小愛你也好久沒去看你幹爸幹媽了吧？你這丫頭不懂事，明天記得跟小辭帶點禮物去看看，也回去看看你爺爺奶奶。”
    “知道啦老爸。”其實自己也是經常聯係幹爸幹媽的啊，自家老爸就是個禮節怪。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禮多人不怪，老爸說的也有道理。
    暮色下沉，晚飯也在溫馨笑語中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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