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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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行舟輕輕擦拭著她鼻尖的灰塵,仿佛此時此刻,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了一般。可他如今的形容卻並不好看。

    從來都是一絲不亂的發絲些許散落在臉頰一側,一塵不染的白衣的沾染了灰塵。

    他的神情也失去了從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確認她就在他眼前一般。良久,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仿佛對待失而複得的珍寶一般,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喃喃道“找到你了。”

    塵埃落定,失而複得。

    沒有人知道那結界毫無預兆的在虞闕身前炸開時他什麽感受。

    也沒有人知道當他護住小師妹的那一刻,小師妹鮮活的身體卻毫無預兆地消失在他懷中時,他是何等的驚怖恐懼。

    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居然也會恐懼。

    理智告訴他,整個玄冥涯沒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將虞闕從他懷中奪走,虞闕突然消失,八成是和她識海裏那個東西有關。

    可是那種驚怖卻讓他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撕碎一切的衝動。

    幸好,小師妹完好無損。

    他說過,小師妹識海裏的東西要是敢動她的話,無論在哪裏,他都不會放過它。幸好,幸好。

    晏行舟這樣的人,居然在慶幸。

    於是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靜靜地抱在一起,彼此心中都縈繞著一種失而複得的驚喜。

    待在虞闕的識海裏一直和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的係統一時間也失聲了。它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緩緩閉上了嘴巴。

    遍地的碎石和火焰之中,這兩個人仿佛要抱到地老天荒一般。俊男、美女、戰損。

    從前,係統一直不理解惡種和沙雕這兩個仿佛生活在兩個世界的生物為什麽會勾搭上。

    它曾經把這個離奇恐怖的愛情故事將給自己一個同事女係統聽,女同事隻給他回了三個字。————磕到了。

    係統∶“……”它也磕到了,磕到了牙。

    但是如今……

    它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惡種和沙雕,心中湧起一陣激動!瑪德!這是什麽絕美愛情!

    這一刻,&nbp;&nbp;係統全然忘了這兩個祖宗是怎麽連姿勢和語氣都一樣的威脅過它的,&nbp;&nbp;更不知道惡種到現在還想著虞闕要是出事了他怎麽撕了它。

    它滿腦子隻有四個字。絕美愛情!

    它整個統一個豹哭磕到了它磕到了!

    有生之年,它一個係統居然搞到真的絕美愛情了!

    沙雕的愛情才是最diao的!這對cp它磕爆!

    激動之下,近距離磕cp的係統當即決定給它的cp打call。

    它翻了翻係統商城,又看了看這麽些年自己讚下的工資,咬了咬牙,當即做出了決定。

    於是,虞闕和晏行舟都還沒從這失而複得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在滿山火焰、滿地碎石之中,二人周身突然飄下了小發發。

    當時,晏行舟不著痕跡的湊到虞闕臉頰旁,試圖親吻她。

    然後一朵小發發就不緊不慢的落在了虞闕鼻子上。虞闕花粉過敏,一個噴嚏當場結結實實地打了出來。

    虞闕∶&nbp;&nbp;“…”晏行舟&nbp;&nbp;“……”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切或旖旎或溫馨或暖昧的氛圍,全都在這一個噴嚏中煙消雲散了。連憑空飄落的發發似乎都頓了一下。

    然後它們堅強的繼續往下瓢,還在半空中打著旋,似乎絲毫沒意識到這尷尬的氛圍一般,又似乎在試圖憑一己之力把氣氛拉回來。

    晏行舟”……”虞闕“……”

    虞闕麵無表情地伸手接起了一朵花。豁,還是粉色的,真棒棒。虞闕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的騷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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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識海裏戳了係統一下“係統,你解釋一下。”

    磕cp磕成砸場子的係統安靜如雞。

    但虞闕知道這是誰的騷操作,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場麵的晏行舟卻仿佛被震撼到了一般。他半晌沒有說話,盯著半空中憑空出現的發發,發呆。

    虞闕試圖給自己騷操作的係統補救一下,就聽見小師兄用一種聽起來十分冷靜,但又帶著十足困惑的聲音問道“小師妹,是我眼睛出了什麽問題嗎我看到了落花,但為什麽沒看到花樹”

    虞闕“……實不相瞞,我也沒有看到。”小師兄一幅遲疑的神情“那這些花……”

    她冷靜地胡說八道“天上能下雨能下雪,為什麽不能下花呢這指定是天上下下來的”

    說完,她還肯定的點了點頭,為了給自己那個蠢係統遮掩,煞費苦心。

    晏行舟差點兒為她的一本正經笑出聲來,但又很快遮掩下來,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麵上卻十分嚴肅的點了點頭,道“對,你說的沒錯,這是大自然的饋贈,對吧。”

    虞闕“……對,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兩個人說完,你抱著我,我抱著你,大眼瞪小眼,還都沒放開的意思。然後他們就這麽抱著,冷靜地看著這怎麽看怎麽詭異的落花。

    還別說,忽略周圍這鬼山一般的氣氛的話,還挺浪漫的。係統”……”

    它麵無表情地看著惡種用它撒的花搞情趣逗女朋友。

    而被一逗一個準的宿主還怪它“你是突發惡疾了嗎這是在幹什麽”係統“……就,撒花啊。”

    虞闕“……你不是在撒花,你是撒比。”她確定道。

    係統∶“……”淦真憋屈。

    宿主還催促道”你趕緊停了,好傻啊”

    係統直接擺爛“不行,這花是一次性的,買了又不能退,不撒完的話我多虧。”虞闕∶&nbp;&nbp;“…”可真有你的。

    係統還持續性擺爛“對了,這撒花配套的還有背景樂,打包隻要三十積分,你要嗎”虞闕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怎麽抽了,順口問一句∶“什麽背景樂”係統“感恩的心,或者聽我說謝謝你。”虞闕∶&nbp;&nbp;“…”那我真的謝謝你。

    好不容易等這傻逼的花撒完了,虞闕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大大的鬆了口氣。

    然後她終於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了小師兄身上。

    兩個人拉開距離,虞闕嚴肅的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甚至直接伸出了手,大有扒了衣服仔細看看的意思。

    晏行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頓了頓,在虞闕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聲音沙啞地拒絕道∶“小師妹,這裏不行,等出去……”

    虞闕愣了兩秒,這才擔心過來小師兄這是在開車。

    她頓時跳腳,&nbp;&nbp;怒發衝冠道∶&nbp;&nbp;“你想哪兒去了!&nbp;&nbp;我是要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晏行舟一副十分遺憾的表情。

    在虞闕越發不善的視線之中,他這才笑答道∶“沒有,我還沒這麽脆弱。”虞闕遲疑“可是,這是業火啊。”

    虞闕話音落下,晏行舟直接伸出了手,觸碰向一旁一朵飄蕩而過的業火。那業火頓時像是碰到了養分一樣,瞬間包裹住了晏行舟整個手掌。

    虞闕一句“不要”還沒說出口,就見晏行舟整個手掌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靈力,將那業火隔絕在外。

    虞闕頓時鬆了口氣。

    小師兄聲音平靜∶“我是惡種不假,可我也是修士,在我的靈力未耗盡之前,這業火不可能傷的到我。”

    前提是,靈力未耗盡之前。但若是靈力耗盡之後呢

    若是一直待在這座山裏,小師兄的靈力又能撐多久虞闕不敢想。

    小師兄是天地共業中誕生的惡種,滿身都是業力。而業火,卻是以業力為燃料的。

    這裏是小師兄誕生的地方,是業力凝聚之地,不燃盡這業力,業火是不會停下來的。而燃盡了業力之後呢滿身業力的小師兄就成了活靶子。

    虞闕當機立斷,立刻拉著小師兄道∶“小師兄,我先送你出去,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這玄冥山是當年鎮魔塔第五層的魔修帶回你胎珠的地方,是業力凝聚之地,這裏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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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著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紋絲未動。

    虞闕訝異的回頭,就見小師兄笑著看著她,卻搖頭道∶“我知道,但我不能走。”虞闕腳步一頓。

    片刻之後,她突然悶悶地問道∶“小師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也是,他這麽聰明,怎麽會連自己誕生的地方都不知道。

    他這麽聰明,知道了魔族特意選在這麽一個地方和談,她都能猜到端倪,他豈會什麽都猜不到

    而晏行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淡淡道“我隻是沒想到魔族居然會這麽蠢,連個業火都看不住。”

    虞闕抬起頭“那你還……”那你還羊入虎口

    晏行舟沒等她說完,卻突然道“小師妹,你想知道我年幼時,是什麽樣嗎”虞闕一下子卡殼了。然後她悶悶道”想。”

    晏行舟笑了一聲,抱著她在一塊巨石上坐了下來。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酥酥麻麻。

    他緩緩道∶“我記憶最初,便是在玄冥涯下,那時候我沒有人形,沒有實體,渾渾噩噩,卻知道,我就是所謂的惡種,而不出意外的話,等我從胎珠裏誕生的那一刻,便也是我的死期,因為天道不會允許一個渾身業力的人長大。”

    “後來有一群蠢貨來到了玄冥涯,帶走了胎珠。”

    他輕笑一聲,道“他們是半魔,折損眾多帶走胎珠,為的居然是想要一個活著的惡種祭奠魔門,隻要魔界和人間的路被永遠打通,那像他們這樣的半魔,便也不再是無處可去的異類了。”

    他嘲諷道“一個沒少被魔族欺負的半魔,倒是忠心耿耿。”

    他繼續“再後來,他們就被反噬了,我被那群和尚養了四年,他們也想讓我剃度出家當和尚我不想當,就跑了出來。”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嫌棄。

    再後來他就遇到了師尊,再後來他就滅了世,再後來……他就在這輩子遇到了她。但這些他都沒有說。

    他隻道“我還沒有實體時,便已經有了記憶,所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玄冥涯是個什麽地方,業力凝聚之地有意味著什麽。”

    他聲音冷靜∶“業火遇到業力,不燒幹淨不會停下來,而魔君那個蠢貨還真是好好辦了件蠢事,以業力凝聚之地蘊含的業力來看,等這裏的業力耗盡,整個修真界也差不多能被這業火付之一炬了。”

    他看向了虞闕,輕聲道“所以,師妹,我現在離開或是不離開,已經沒什麽區別了。”虞闕倒吸了一口冷氣,突然之間覺得渾身發冷。她突然意識到,事情或許比她想象的還嚴重的多。

    整個修真界付之一炬

    這裏的業力所點燃的業火,能把整個修真界付之一炬虞闕∶&nbp;&nbp;“…”

    晏行舟甚至還一本正經地和她開玩笑“對,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還能做一對亡命鴛鴦。”虞闕”……”神特麽亡命鴛鴦!

    她無語了一陣,突然就想直接擺爛算了。

    他們搞出來的事,他們放出來的業火,誰樂意給他們收拾殘局。還針對小師兄。瑪德!&nbp;&nbp;直接跑路算了吧!

    她脫口而出“小師兄,要不咱們跑路吧”

    晏行舟一下子笑出了聲,然後一本正經道“先去找師尊他們,就算是跑路,也得先帶著師尊吧。”

    虞闕一想,覺得也是,而一想到自己跑路居然沒第一時間想到師尊他老人家和師姐他們,她心中頓時一陣愧疚。

    晏行舟“哈哈哈哈”他被她逗樂了一般,哈哈大笑。

    笑笑笑情況都危機成這樣了,還笑什麽啊虞闕不是開玩笑,她是真想跑路了。

    鬼族和魔族搞出來的事,滄海宗和陀藍寺也不知死活的摻和,憑什麽要小師兄買單。天大地大,總有業火燒不到的地方。她自私,她救不了所有人,她隻能救身邊人。

    她還想再說什麽,&nbp;&nbp;晏行舟卻突然道“師妹,&nbp;&nbp;我既然都說了,&nbp;&nbp;你也說說你小時候吧。”虞闕一頓。她小時候……還是原主小時候

    她沉默了片刻,張口,輕聲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個孤兒,福利院裏的社工說,我是在冬天被人扔在福利院門口的,被發現的時候差點兒凍死。”

    她說著,看了一眼小師兄。

    這和他們所知道的原主的經曆截然不同。但小師兄隻是點著頭,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異樣。

    虞闕突然就鬆了口氣,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他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那個虞闕。他心知肚明,但從來沒有懷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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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還認真問道“什麽是福利院社工又是什麽”

    虔闕認真解釋∶“福利院是一種收養沒有父母的小孩和沒人贍養的老人的一種福利機構,社工……你就當是裏麵的工作人員吧,雖然他們的工作不止這些,但我也沒法解釋……”

    她嘟嘟嚷嚷“總之,我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孤兒。”

    他又問“什麽是二十一世紀”虞闕∶&nbp;&nbp;“就相當於是我生活的世界。”

    晏行舟認真的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遇到不懂的就處處詢問,刨根問題。虞闕忍不住開玩笑道“你問這麽認真幹什麽”

    晏行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你要是什麽時候不見了,我總要知道去哪裏找你。”

    虞闕一愣。

    她小聲道“我不會突然不見的。”“嗯。”他低聲道“我知道。”

    一時間靜默。

    虞闕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方才我對著玄冥涯下的結界拉了二胡之後結界就突然爆炸了,師尊說這結界要特殊條件才能打開,是我身上有什麽特殊條件嗎”

    晏行舟卻道“不,是我身上。”虞闕∶&nbp;&nbp;“嗯&nbp;&nbp;”

    晏行舟“本來,那結界是在接觸到了惡種的氣息之後才會動的,我以為我不靠近就好,誰知道……”

    他頓了頓。

    虞闕呆呆地重複“誰知道”晏行舟平靜道“你身上有我的氣息。”

    虞闕∶&nbp;&nbp;“…”

    這是什麽言情小說的虎狼之詞

    係統在她腦海裏“咦~”了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大。

    虞闕繃不住,凶狠道∶“咦什麽咦!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給我分析分析我為什麽不受業火影響呢,說不定這就是救小師兄的關鍵呢”

    係統懶洋洋∶“這有什麽好分析的,你的魂魄是異世來的,本就不沾染這個世界的因果業力,天地共業天地共業,這是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積攢下來的業力。土著就算是一輩子做好事,業力一平均也得平均到他們身上,就像佛子。但你就不一樣了,這個世界無論積攢了多少業力,都和你無關。”

    它頓了頓,又道∶“原主是土著,雖然一輩子沒做過什麽壞事,但這具身體也被平均到了業力,可是你小師兄在和你修煉雙人功法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你身上的業力全都吸走了,所以啊,你說是整個修真界最幹淨的人也不為過。”

    幹淨到,哪怕這整個世界都被業火焚燒,虞闕也能不染分毫。係統不知道這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是特意這麽做的……惡種未免太可怕,也太……深情了。

    瑪德,又磕到了。

    它家宿主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什麽,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起身,道“總之,我們先去找師尊他們吧”

    ……

    而此時,謝千秋正在滿山的業火之中一個接著一個的救人。世上沒有幹幹淨淨的人,隻要有業力,就是業火的養料。

    然而一人之力,如何熄滅滿山大火。他很快力竭,半跪在地上,拄著劍,氣喘籲籲。一雙他熟悉的鞋子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他一愣,抬起頭,驚訝道“掌門”被困在崖下的掌門,正站在他麵前。

    謝千秋一喜“掌門,你出來了其他人呢他們……”“千秋。”他卻打斷他。“晏行舟在哪裏”他問道。

    謝千秋沉默了片刻。

    他卻並沒有回答,隻抬頭問道“掌門為何要找他呢”掌門疲憊的閉了閉眼“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案……”謝千秋寸步不讓“巧了,弟子也想要個答案。”

    他銳利的視線看了過去“你們和魔族究竟談了什麽,你們在玄冥涯下,又做了什麽。”“還有。”

    ”為什麽偏偏是晏行舟。”

    掌門沉默片刻“千秋,有些時候,知道答案不是什麽好事。”

    謝千秋分毫不讓“玄冥涯之行,是我讓他們來的,不讓他們全身而退,弟子死亦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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