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和大儒們的授業恩師自然不會是粗鄙之輩，之所以言辭之間毫無顧忌，實在是因為年紀大了，早就到了從心所欲的境界。況且無論是天機三老中的青弘上人還是前代文宗顏介，都已是碩果僅存的老一輩絕代大能，同代中人本就所剩無幾，若不趁著相逢時多嘮叨幾句，日後想無所顧忌的交談，都找不到人了。

    畢竟身份地位不等同的對話，那不叫交談，那是訓令。

    橫渠先生、明道先生和玉山先生雖然還無法同青弘上人、前代文宗顏介相提並論，但好歹也算是桃李天下的一代鴻儒了。見到這些人向自己行禮，青弘和顏介自然是要給些麵子的。隻是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二人本就想鬥鬥嘴呢，被眾人這麽突然堵住，也是氣堵得無處可發。

    冷眼往人群中一掃，青弘上人就看到了陸羽那張稚嫩的小臉，這可就太好了！雖然還隱約記得左依凝叮囑過自己要按計劃行事，可是天大的事也得等到老子心情舒暢了再說！別人老子拿捏不得，可陸羽你這小子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啊！

    再抬頭在整個問天樓前掃視了一圈，想到自己手裏的東西，青弘上人就是心中一喜，心中一番計較之後，就想到了一個完全之策，既借陸羽之手打擊下顏介的徒子徒孫解解氣，又幫陸羽提升文名，還順便捉弄一下陸羽這個混小子，一舉三得啊！這事就這麽定了。

    “咳咳！都起來吧，這些繁文縟節今夜都收起來，瓊林夜宴上講的是才學，可不是論資排輩，這些大禮啊什麽的過了今夜再說。啊，我聽說這問天樓是陸羽這個小混賬開的，陸羽人呢？給老夫滾出來！”青弘上人三句話都沒說完，就直嚷嚷著讓陸羽出來。

    出來就出來唄，雖然訝異為了青弘上人不按劇本出牌，但是這種時候除了硬著頭皮上，陸羽也著實沒了其他退路。

    眼見陸羽從眾人身後走出向青弘上人和前代文宗顏介見禮，青弘上人就大袖一揮，一塊仙氣繚繞的牌匾就高懸在了問天樓門楣的正中央處！

    伸手指著頭上的牌匾，青弘上人就對陸羽說道：“嘿！你小子可是個有福的主！你師祖，也就是我大哥，聽說你開了個酒樓，就親筆給你寫了幅牌匾！回頭不給咱哥仨孝敬點好酒好肉，絕對饒不了你！”

    青弘上人這幾句話下來，可是把包括顏介老先生在內的所有鴻儒都給震撼到了，眾人紛紛在心中思索起陸羽的信息，準備重新定位陸羽的分量，就在這時，青弘上人又發話了。

    “我說啊，你小子也是夠懶得！峰頭上日子苦，過不下去了，到山下開家店，做師祖的也表示支持，否則也不會把瓊林夜宴這麽重要的文會放在你這問天樓。不過要不是我大哥明見萬裏，事先給你寫了塊牌匾，你小子是不是連招牌都拿不出來啊！”

    “告訴你，不是師祖我有意為難你，曆代瓊林夜宴的舉辦地，那可都是文道勝地！如今你這破樓，有我大哥的親筆，倒也算是夠格了，不過這樣的文道寶地若是連副像樣的門聯都沒有，老夫可不會踏足！”

    “聽好咯！七步，七步之內給老夫做出一副門聯，要配得起我大哥的字，還要配得起這問天之名！寫的好了，老夫給你親自提筆留書於此，要是寫不出，我們立馬轉身去那湖對岸的風波樓！”青弘上人的一番話可是把眾人給弄糊塗了，剛剛不是還在用天機三老對陸羽的寵愛震懾諸人嗎？怎麽這一翻臉，就刁難起自家徒孫了。

    前代文宗顏介，可是和青弘上人相識數百年了，從青弘上人讓陸羽些門聯開始，他就知道青弘上人的那點小心思了。瓊林夜宴說是文道盛會，其實更是一種讀書人之間的切磋與交流，每年的瓊林夜宴都會有不同的規矩，但無論是什麽規矩，最出名也最容易為人所傳唱的便是這場文會首聲！

    所謂先聲奪人就是這個道理，我們翻閱一本書，哪怕再精致有內涵的書籍，如果開篇不能吸引到人，就會使人興致缺缺！但哪怕再爛的書，剛開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們也會去讀一讀它的第一句，就是這個道理！

    先不管陸羽做出的門聯是好是壞，隻要他待會作得出，明日的瓊林文摘的開篇必然是他的門聯，這就是青弘上人的目的！若是陸羽真能做出一副上佳的好聯，哪怕之後的文會之比都不參加，他的文名都算是成了！

    “嗬嗬...若真有真才實學，提攜後進也算...是一方美談，你這門聯若真...是作的好，老夫不...介意和這老不死...的聯手，分別為你題了這上下聯！”前代文宗顏介樂嗬嗬的說道。

    聽到提攜後進四個字，眾人就是再傻，也算是明白了青弘上人的打算，橫渠先生和明道先生自是不會多說什麽，他們本就是和陸羽有賭約在身，若是橫加幹預，日後再被陸羽尋了由頭去，可就不美了。再說，陸羽此子行事，遵循本心，雖然行事有時欠妥，但本身卻不是什麽罪大惡極之輩，兩位先生其實也對陸羽有些欣賞的。

    至於其他鴻儒名宿對陸羽根本就不太了解，自是不會拂了青弘上人和顏介先生的美意。當眾人都跟著笑嗬嗬的準備聽陸羽應對的時候，隻有玉山先生皺起了眉頭！

    玉山先生向來注重禮法！經曆了黃子久春風圖一事之後，早就將黃子久打上了紈絝的標簽，所以才會在回到周山學宮之後放出消息，勒令各州府學宮一律不許收錄黃子久！

    至於剛剛黃子久進到問天樓之後的莽撞，就被他看成了是一種沒有絲毫改過的表現！為免這個混賬再做出一些混賬事，玉山先生的神識靈念一直都圍繞在黃子久身邊，也因此將起四周的五皇子李秀等人觀察了個通透。

    史八破、朱怕怕、司馬風和靈相的偽裝自是瞞不過這位老先生的法眼，等到陸羽也進入問天樓之後，老先生就對這幾個小輩違禮留下了極為不好的印象。

    等到青弘上人點明了陸羽身份之後，陸羽曾經點槍匹馬屠殺雲間縣府的事情就被玉山先生給記了起來！對於這件事，即使陸羽占據大義，玉山先生依舊認為陸羽應當遵循禮法，雲間府有錯就當上述州府，州府無能就當直諫六部！所謂綱常規矩，就是這世間萬物應當遵循的禮法，凡是依法而循，才能維護整個人間的秩序。

    所以對於陸羽這種違禮違製的行為，玉山先生認為絕對不能提倡，所以對於這種為陸羽揚名的行為，也應當製止！幾番思索之後，玉山先生就在眾人的驚愕中踏步而出，高聲道：“且慢！學生鬥膽，請在恩師麵前詢問忠勇縣男幾個問題！”

    在得到顏介的點頭認可之後，玉山先生就轉身對陸羽說：“我聽聞忠勇縣男月前曾強闖雲間縣府、大鬧紫陽仙峰，不知可有此事？”

    “回先生，小子確實強闖雲間縣府，還在縣府前腰斬宵小數十名！至於大鬧紫陽峰一事，說不上大鬧，晚輩隻是想前去救人！”陸羽回答道。

    “哦？不知小爵爺所救之人現在何處？”玉山先生追問道。

    陸羽聽聞此言，並未回答，而是閉上眼睛，努力將自己在獸宅中看到的慘烈畫麵從腦海中摒棄，他實在不願意再去回響當時見到的那一幕。

    “既然汝回答不出，那我就再換一個話題，汝既能識文斷字，可知唐律？”不等陸羽回答，玉山先生便繼續說道：“汝身負唐廷爵位，向來自是通曉唐律的，既如此緣何不按律法行事，非要濫用私刑，以暴製暴呢？”

    明白了，老先生這是在責怪他沒有按律辦事，破壞了既有的規矩！事實上，無論是哪個朝代、哪一方世界，都需要堅守規矩的人，而對於這些人，陸羽向來都是非常尊敬的。

    深深的向玉山先生做了一揖，陸羽起身便朗聲答道：“先生之意，小子已經知曉，對於先生所言之事小子承認，所作所為卻有不妥，但若是此刻再讓小子選擇，小子依舊選擇強闖雲間縣府、依舊要腰斬那數十名惡吏！”

    聽到陸羽的回答，眾人倒是都來的精神，敢在一眾大儒麵前如此硬氣的，如果沒有什麽真材實料，那今夜可就不是三老力捧陸羽，而是生生捧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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