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萬物的演化之中總有一種延續性的力量，用在物體上，牛頓稱之為慣性，用在人性上，魯迅稱之為奴性。就好比玉山先生口中的“秩序”二字，雖然剛剛才被陸羽在門外抨擊過，雖然眾人剛剛也都被問的啞口無言，但是論到進這問天樓的先後順序，論到這問天樓內座位的主次高低，九州的文士依舊下意識的按照一種既定的尊卑規則來進行，依舊不敢有絲毫違禮。

    目下的一切都被陸羽看在眼裏，他不是什麽聖人，甚至他自己也從未自詡為什麽好人，但眼下既然有翻新雲間府的機會，他就要做出自己已有的一點點的改變，不需要操之過急，不需要一蹴而就，就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的進行改變，就夠了。

    說到改變，就從現在開始。

    眾人坐定之後，很快就發現了此次瓊林夜宴的不同！往年間這瓊林夜宴往往是十餘名身份相當的文士共坐在一方紅木大圓桌前，推杯換盞間文成詩作倚馬可待！說是文會，可在形式上叫做夜宴卻更加貼切。

    而此時的問天樓內，僅容四到六人合作的桌案依地勢布景星綴在大廳的各個角落，這些桌案的樣式像極了尋常山間文會眾人相聚之時研墨論經的書案，所以在一進入大廳的時候，大家便三五相聚極為習慣的走向自己選中的位置，至於各種先後當然還是遵循著一種“禮”道。

    熟門熟路的坐下之後，這才想起今夜不是普通的文會，而是夜宴！這天下間哪裏有這般夜宴的道理，一方桌案隻有五六個座位，小小的桌子連五味小菜都放不下，要知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才能開口論道，這也是古禮。

    恭敬地將顏介老先生扶到上座之後，又輕輕地向青弘上人點了點頭，陸羽就轉過身來，雙手輕輕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龐大的靈念以他為中心用一種極快的頻率劃過，眾人隻覺得一陣微風劃過，緊接著便本能的注意到陸羽這個示意大家噤聲的手勢。沒有任何言語，隻是一個手勢一道靈念，眾人便懂了！

    這份手段，就是陸羽跟隨青弘上人修行的成果之一，心理暗示！名宿大儒們即使輕易的看穿了陸羽的動作，但也為陸羽的這個小小的舉動暗暗喝彩，不說別的，單是這份對靈念的控製手段以及陸羽靈念的渾厚程度，就已經足以驚豔一時了。至於和陸羽同輩的其他少年天才們，有的甚至還沒察覺到陸羽的特別，而有的已經在心驚之後將陸羽列入他們內心的榜單，這就是差距。

    “諸位想來已經發現了此次瓊林夜宴的不同！小子在此承諾，大家不要心急，美酒會有的，好菜也會有的，二者都可兼得，這一次咱們就不需要舍魚而取熊掌了！”

    眾人聽到陸羽篡改儒祖的經典文章，倒是沒有人再提出質疑，不是眾人認慫，實在是這種文會上借鑒、修改、引用先賢文句打趣的法子，古來有之！這種妙言隻會成為文人之間津津樂道的趣談，而絕不會引發所謂的禮道之爭。甚至於很多儒生在聽到陸羽的這句話後，反而隱隱對陸羽增加了幾分認可。

    “諸位，在開宴之前，請容說一件小事，也正是因為這件小事，讓我們決定今夜對夜宴方式進行的改變！年前，我因為宗門任務下山，第一次有幸進到了那揚州府城建鄴！二十四橋的繁華讓人興歎、夫子廟前的文華讓人折服！今夜我要說的這件小事，就是發生在這夫子廟前！想必大家都聽說了我和那所謂的葉家世子葉良辰之間有些不愉快......”

    眾人聞言，心中均是苦笑不得，你這小子還嫌自己闖得禍不夠大嗎？砍掉一隻手的過節，這哪裏是不愉快，這是死仇！更何況本來還有救的那隻手竟然被毒藥仙扔在外麵解凍給忘記了！更諷刺的是，沒過幾天這毒藥仙又跑去幫陸羽強闖紫陽峰，消息傳出，眾人紛紛猜測這毒藥仙藥隱是不是在變向的表示對陸羽的支持和認可。

    然而不管事實如何，這毒藥仙葉良辰還是不敢得罪的，所以所有的舊賬都算在你陸羽的頭上了，新仇舊怨疊加，這還叫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如果是小小的不愉快，你陸羽需要放到瓊林夜宴這種文會上來？

    猜測到陸羽是準備壞葉家的文名，剛對陸羽有點認可的儒士們就紛紛搖了搖頭，這陸羽終究隻是個黃口小二，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不去說別人猜疑，陸羽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就繼續說著：“然而我今天要提的當然不是什麽私人恩怨，我講講我當時的見聞。那夜我雖然見識到了建鄴城的繁華，但是夫子廟前依舊有行乞的乞丐，豪門大戶的後門裏運送出的豬食，若是運的慢了，都會有乞丐前去爭食！當時我就不明白，為何我們寧願把多餘的糧食倒掉，也不願施舍給路邊的乞丐？再後來，我和同門師兄千裏馳援青山峽，路途中竟然親眼見到了有人活活餓死！”

    “幾日前，我有幸得到青蓮師祖點撥，在閑聊的時候，我鬥膽將這個疑惑提出的時候，師祖說他想到了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不知道諸位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有什麽感受，我隻感覺我應該做一點什麽！”

    “思索良久之後，我們開了這家問天樓，問天樓隻經營自助餐！所謂自助餐，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我們提供各式各樣的餐點，各位隻需拿起自己麵前的玉盤，依照自己的食量，將自己愛吃的菜式按照自己喜好的方式擺放在自己盤內，即可端回自己的食案，享受夜宴。”

    “在這種夜宴中沒有被大家取完的菜食我們會留給酒樓裏的幫工或者周邊的窮人，並且問天樓每月會拿出兩成紅利接濟家境貧寒的學子，鼓勵他們繼續求學！”

    陸羽這話說完，眾人在心中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自助餐的好處，避免浪費、降低本錢，還能將餘錢用來做善事！別的不說，若陸羽真的做到了每月自主貧寒學子，光是這一條文名，就足以在日後成為眾人師！

    ps:昨夜的更新補上，晚上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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