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殺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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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之中,能有多少次直麵生死的機會,這很難說。

    陳無雙記得,小時候就聽陳仲平醉酒之後無意間提起,強大如他也曾在少年時險些麵喪敵手。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大周修士紛雜,在司天監、白馬禪寺、越秀劍閣以及駐仙山等正道領袖的雷霆手段下,邪修門派雖然一直沒有成氣候的,但總有資質高絕之輩為禍世間。

    那時候的陳仲平仗著司天監陳家嫡係血脈身份,以三境修為遊曆天下,不慎卷進了海州一場紛爭之中,被幾個四境邪修高手盯上,一路追殺數千裏,手段用盡都沒逃得性命,好在危急關頭前任樓主親自現身來救,否則他就真要死在中州之外了。

    此時的薛山卻顧不得考慮太多別的,趁著少年裝作高人風範拖延時間,他悄然移動位置,與身後十餘名修士結成陣勢,看起來頗有些法度森嚴,無形間所有人氣機連成一體,連陳無雙的靈識短時間內都沒發現其破綻所在。

    他這邊的動作並沒有逃過吳北河的注意,見穀雨果然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好整以暇與梁致謙、韓延簫二人站成一個三角,不屑笑道“薛山,憑你五品的修為,帶著一群烏合之眾,還妄想攔住我等不成?勝刀門的天殺刀陣,吳某可不是第一回見識。”

    梁致謙在他身後左側站定,取笑道“天下修士始終以劍修為大,我三人都是六品境界,破你刀陣易如反掌。薛大哥,不如早把那東西交出來,咱們也算兄弟一場,不至於非得傷了和氣。”

    薛山冷哼一聲,眼中怒氣乍現,“薛某受侯爺賞識,做不來忘恩負義的小人。吳北河的鬆風劍訣厲害,也未必能破的了勝刀門的陣法。”幾人都是康樂侯府中效命的修士,相互之間多有往來,平時沒事的時候也時常切磋印證,薛山從來勝少敗多。他心裏明白,之所以偶爾僥幸能贏幾次,無非是吳北河等人照顧他情麵,故意不出全力。

    吳北河嗤笑一聲,手中三尺長劍唰地抖了朵劍花出來,碧綠劍光閃爍而起,身前突然出現數十道細小劍氣,遠遠看去如同一蓬鬆針,蒼翠欲滴。其身後二人劍訣各不相同,梁致謙擎起一道劍氣白虹掛在虛空中凝而不散,而韓延簫則於其右側綻出水色劍光,一片波光粼粼。

    薛山目光漸漸凝重起來,自己修為境界比三人都低了一個品級。而且,梁致謙說的沒錯,天下修士同境界者以劍修為強,練刀者前期進境雖快,可或許是因為刀意粗獷、劍意細致,到了三境就會後勁不足,這也是通病。

    他自幼學藝的勝刀門莫說旁處,就在楚州都算是個不起眼的小門派,自從全部投靠康樂侯許家以來,連近幾十年內的掌門任命都是由侯爺做主,現在倉促間布下的天殺刀陣,對吳北河等人而言並不是什麽隱秘。

    最要命的是,天殺刀陣善於絞殺對手,但並不長於防守,若對手僅僅是吳北河一人的話,薛山有十成把握讓他飲恨於此。梁致謙、韓延簫二人於劍訣上不如吳北河,可境界也是實打實的三境六品修為,三人不急於動手,反而也結成陣勢,這麽一來,薛山等人的落敗隻是時間問題,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陳無雙靈識散出去,低聲問道“穀雨,有幾成把握?”

    穀雨體內真氣含而不發,想了想,道“一對一,青冥劍訣所向無敵。一對二,兩敗俱傷。”至於一對三就不必說了,必死無疑。就算陳仲平遇上兩個同境界的修士,也決計討不了好去,劍訣再精妙,境界相若最多單挑占些上風,以少勝多這種事本身就不太現實。

    陳無雙點點頭,道“靜觀其變,沒必要插手侯爺家的破爛事。不過,薛山這人不錯,我挺喜歡他,能救的話還是救一把,以後說不準還有些用處。”

    穀雨默許了他的說法,心裏有些欣喜,看來公子又動了旁的心思。且不說薛山跟馮秉忠不一樣,人家對康樂侯爺很是忠心,單說陳無雙開始站在司天監角度考慮問題,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還有就是,她隱約覺得,少年行事看似兒戲,其實用意很深,有些樓主大人運籌帷幄的味道。

    此時場中情勢突變,吳北河手中長劍一撩,數十枚鬆針嗖嗖破空,朝車隊眾修士所布下的天殺刀陣刺去。薛山首當其衝,吐氣開聲道“聚刀!”

    一聲令下,陣中眾人齊聲呼喝,所有刀光聚成一處,被陣中玄妙力量牽引著凝在薛山身前,不管迎麵而來的鬆針,卻朝地麵轟然斬去。一道裂縫應聲而開,薛山腳下地麵分成兩半,一半竟然緩緩升起一尺來厚,在他身前形成一麵土牆。

    鬆針劍氣噗噗紮在土牆上,絕大多數被擋下,有三四道在牆上穿了個窟窿,去勢不止仍朝薛山刺來。好在此時這幾道劍氣也成了強弩之末,被猶未散盡的刀氣攪碎。就在這時,梁致謙劍氣如同白虹經天,將已經不堪重負的土牆擊得四分五裂,破碎散落,如入無人之境般衝開薛山先前刀氣,眼看就要將他劈成兩半。

    薛山雙手握住刀柄舉至頭頂,膝蓋微屈、上身前傾,猛然發力重重斬下,一道暗黃色雄渾刀氣轟然劈在白虹劍氣上,兩者勢均力敵,盡皆消散。這一刀薛山不敢托大,已然用了全力,之所以能跟梁致謙平分秋色,說來還是借了天殺刀陣的威勢,盡管如此,他還是被強大力道頂得退後兩步才堪堪站穩,反觀梁致謙卻很是輕鬆。

    修士交手,勝負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稍微一個破綻就能丟了性命。薛山這一退,車隊中眾修士來不及配合移動,原本法度森嚴的天殺刀陣登時亂了一瞬,而這一瞬間對於吳北河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機會。

    碧綠光芒陡然暴漲,仿佛萬畝鬆林迎風而動,鬆濤層層疊疊好似海浪一般。吳北河長劍立刻脫手而出,借著三人形成的陣勢將自身真氣不要錢一樣灌注到劍光之中,長劍在疾行中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眨眼功夫凝成密密麻麻一大片鬆針,擊向薛山。

    這一劍連穀雨都忍不住低呼,吳北河的鬆風劍訣,竟然與逢春公的天香劍訣頗有一二相似之處,這已經是極了不起的成就。陳無雙卻想到了什麽,這劍訣,好像聽老頭子吹牛的時候提到過,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駐仙山一門的本事。

    無數鬆針齊齊而來,薛山心神大亂,大喝一聲“天殺!”身後眾人急速變陣,陣中突兀刀氣淩亂卷起。穀雨看著直皺眉頭,這陣勢一亂,恐怕就是自己出手也難以救下薛山了。吳北河三人所用的陣勢雖然簡單,但效果顯著,任意一人出手時都能借到其餘二者真氣相助,也就是說,三人不能同時出手,可每人出手時威勢都幾乎能翻一倍。

    吳北河這一式鬆風劍訣,已經有了四境之威,漫說薛山,穀雨都不易抵擋。可事情偏偏出乎她意料,看似淩亂的刀氣竟然迅速扭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粗有一丈的強大風卷,旋轉著越過薛山,暗黃色渾濁刀氣呼嘯撞進鬆針群中,無數鬆針登時被強行帶偏了方向。

    碧綠色鬆針劍氣隨著暗黃風卷上下翻飛,場中塵土飛揚,目不能視。穀雨揮劍幻出一層真氣屏障護住陳無雙跟自己,劍氣、刀光在遠處纏鬥,縱有餘威溢出也傷不到二人。

    陳無雙喃喃道“也不知我到了三境,有沒有這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