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許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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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無雙懷疑,洞庭湖上這麽複雜的局麵,司天監裏絕對有人受了陳伯庸的指使藏在暗處觀察,也許是玉龍衛的人,也許是二十四劍侍中的某一個,甚至有可能陳仲平現在就在哪條花船上,摟著姑娘醉醺醺地聽曲。

    陸不器禦劍南下之後,許奉的麵色就難看得如喪考妣,一張老臉上烏雲密布,湖麵上以樓船為中心散開圈圈漣漪,顯然這位四境高人心情差到了幾乎難以控製自身真氣的地步,這時候隻要稍微有一顆火星子蹭上去,恐怕立刻就會把他洶洶怒氣引燃成滔天大火。

    越秀劍閣可以不在乎康樂侯,但在場的散修和一些小門派,在這種黑雲壓城的沉重氣氛下,說是噤若寒蟬也不為過。

    司天監的白衣少年心裏非常不痛快,本來之前趁機使了些手段,付出欠下沈辭雲三十萬兩黃金的代價,換來吳北河等三人答應進了劍山以後全力相助,可那姓陸的忒不是東西,三句話攪渾了一池子水,如此一來能進劍山的人數大大增加,此消彼長之下,他要麵對的競爭壓力無形中大了何止數倍。

    至今為止,京城裏傳來的消息隻有陳叔愚的兩封飛鴿傳書,陳無雙還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已經下了旨意,賞了他一個越秀縣子的爵位。要是現在得知,少年不光不會高興,反而更加煩惱,在沒摸清楚靖南公爺此舉意圖之前,自己的封地就被安在了人家的臥榻之側,前路無疑更是難走了不少。

    都是一樣年紀的少年人,沈辭雲昨天的悲切似乎已經隨著酒意散去,饒有興致地坐在甲板上,看著樓船上各個門派的修士輪番上前叫賣種種奇珍,不時地念叨中土果然地大物博,有人竟然把吃飯用的大碗都煉製成了禦敵法寶,真是大開眼界。

    “那不是吃飯用的大碗,那是缽。”陳無雙憤憤道,肅州這座通天寺窮到這個地步,那大和尚都把隨身法寶拿出來出售了,瞧瞧人家白馬禪寺的架子,花船都要包最上等的,都是佛祖座下的弟子,貧富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看了大半天,沈辭雲終於意識到,上樓船拍賣自家東西的都是些青州太玄劍宗、蒼山劍派一類的門派,聽著名字唬人而已,其實都是些二流三流的宗門,拿出手的最多就是勉強能算是地品之物,駐仙山這種正道魁首是不屑於出麵叫賣的。

    有一搭沒一搭閑聊了一整天,直到夜裏華燈初上,兩個少年都沒見著有什麽特別出奇的寶貝,穀雨幹脆跟墨莉從中午就躲進了船篷裏,偶爾聽見幾句交談無非是在探討劍道修為,互相印證胸中所學,陳無雙不懷好意地撇撇嘴,兩個沒長開的丫頭胸還不如個茶碗大,能裝得下多少本事?

    或許是康樂侯爺心情不好的緣故,今夜的星月都被雲層捂住,抬眼望去頭上隱約能看見雲層緩緩翻滾,湖裏不少魚兒躍出水麵打著水花,老艄公忙不迭撒了一網下去,收獲確實不小。陳無雙讓穀雨拿了兩錠碎銀子買下來,給花船上劉掌櫃送了幾尾去,雖說自己也出了兩千五百兩,但老是去花船上蹭茅廁蹲,心裏也有點過意不去。

    隔壁花船上的姑娘們今夜唱的很賣力,風月場上的名曲《下揚州》聲聲入耳,聽得未經人事的墨莉滿臉通紅,啐了一口就要散開靈識把這不要臉的動靜擋在外麵,陳無雙突然站起身來,“住手!”穀雨冷笑著從船篷裏弓著腰出來,氣道“公子還沒聽夠?”

    孤舟島的功法確實相當了得,陳無雙已經能感覺到三分羞澀、七分氣惱的黑裙少女目光裏蘊含著鋒銳劍意,忙道“瞎說什麽!西南方向,樓船另一邊有打鬥動靜。”墨莉聞言也走出船篷,歉意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心中暗道幸虧出聲的是穀雨,不然可就真要誤會他了,司天監怎麽可能有愛聽這種混賬曲子的登徒子。

    沈辭雲放出靈識遠遠去探,點頭道“確實有人動起手來了,不過動靜不大,應該是兩個三境劍修。”說話間,西南方向半空中已然亮起兩道劍光來,一碧一白交相輝映,如浪雲層緩緩變幻著形狀,很是好看。

    三五息功夫,兩人雷鳴電閃間迅速交手了數招,不少花船上的修士都站上甲板遠遠觀看,樓船上許奉騰空而起,“兩位貴客先請停手,萬事好商量。”盡管話說得客氣,黑衣老者手下可沒閑著,大袖被鼓蕩地獵獵作響,雙手連揮之間雄渾真氣外放,眨眼就把兩道劍光各自隔開。

    康樂侯爺安排許奉出麵主持官賣,也有讓他坐鎮的意思在內,無數修士聚集在洞庭湖上,三天時間裏難保不會出現亂子,有四境修士在場盯著也能及時處理,陳無雙對此並不意外,意外的是遠處那道劍光之前見過,“鬆風劍訣?”

    穀雨仔細看了片刻,搖頭道“不是吳北河。”侍女當然知道自家主子想問的是什麽,陳無雙聽侍女一說,心裏就踏實下來,要真是姓吳的王八蛋回來,說什麽也得先揍他一頓,公子爺為了你欠下三十萬兩黃金的債,你他娘的不去辦正事來這裏胡鬧算是怎麽個說法?

    墨莉走上前幾步問道“是駐仙山的人?”孤舟島近年來一改常態,行走中土的弟子不少,黑裙少女也聽人說過,駐仙山弟子修煉的禦劍術中有一門就叫做鬆風劍訣。陳無雙點點頭,“弟子都跟人打起來了,姓程也不管管?”

    趁著幾人把靈識都集中在遠處打鬥雙方身上時,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男童費勁地撐著一條小舢板靠上前來,氣喘籲籲地對艄公喊“老先生,拉我一把。”年老的艄公一輩子都沒聽人這麽稱呼過,忙站起身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那位負手而立的白衣公子,囁嚅著不敢說話。

    沈辭雲輕咦一聲回過頭,見那孩子正要往漁船上爬,但漁船的船舷比他那條舢板高了不少,沒人拉一把還真不容易上來。男童生得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眼珠子骨碌直轉,一身富家弟子打扮,身上有些微弱的真氣波動,勉強算個一境一品的修士。

    陳無雙心中好奇,這麽大的湖麵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孩子又是哪裏冒出來的?墨莉雖然心裏也有疑惑,但看著不大點的孩子滿頭大汗一邊掌著舢板不漂走,一邊奮力往漁船上爬,卻有點於心不忍,開口讓艄公伸手把他先拉上來再說。

    這孩子一上船,就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氣,一點不見外地端起穀雨茶碗來灌了一口,幾人也不顧得再看遠處打鬥,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陳無雙冷笑著走上前,“你小子上錯船了,那邊才是有姑娘的花船,你自己走還是我扔你過去?”

    孩子放下茶碗,嘿嘿一笑道“別啊陳大哥,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穀雨狐疑地斜了一眼白衣少年,這孩子叫他陳大哥,顯然是認得自己主子,難道是京裏來的?陳無雙訝然,愣了一愣,“找我?再胡說八道我讓艄公把你丟進湖裏洗澡去。”

    “真是來找你的,我爹是康樂侯,我叫許佑乾!”小孩站起來,理直氣壯道。

    陳無雙被他逗得一笑,“許有錢?知道你家富得流油,可也沒要取這麽個名字吧?”笑歸笑,他心裏卻生起疑竇來,沒有傻子敢在洞庭湖上打著康樂侯許家的旗號招搖撞騙,許奉可就在附近,這孩子說的話八成是真的。許青賢的兒子、楚州的小侯爺,特意來找他,陳無雙感覺多半不是好事。

    那孩子恨恨跺了跺腳,氣道“不是許有錢!是許佑乾!護佑乾綱的許佑乾!”

    陳無雙走上前彎下腰,一手虛按在他稚嫩的肩頭,“我不管你護佑誰,但你要是敢忽悠我,我就···”本來是想說要把那孩子扒光了扔到花船上去,突然想到墨莉還在一旁看著,臨時改口道“我就把你踹下船去,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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