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窮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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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半仙畢竟人老成精,深知笨鳥先飛的道理,顧不得惋惜剛泡好的一壺“青山雪頂”和一鍋灑在地上的鮮美魚湯,一馬當先禦空就往北麵洞庭湖而逃,穀雨回過神來猶豫一下迅速抓起墨莉,沈辭雲則帶著陳無雙一同禦劍緊跟其後,十息時間太短了,耽誤一分活命的機會就少一分。

    侍女之所以沒管自家主子而是救起墨莉來,有兩個緣故。一是相比而言三人中她傷勢最輕,把陳無雙留給沈辭雲或許關鍵時候能互相照應,畢竟公子爺保命的手段還沒使出來;二來也是考慮男女有別,墨莉現在站都站不穩,就算是同門師姐弟也不好一路被少年抱著逃命。

    陳無雙腳下踩著青衫少年的古銅色重劍,耳邊風聲呼嘯,留心放出靈識一探,卻發現玩命逃竄的常半仙並非禦劍,腳下踏著六個不停旋轉變幻位置的銅錢,竟是從未見過的一種奇門法寶,想到他自稱最擅占卜之術,那六枚銅錢應該就是起卦用的爻錢,這老頭身上似乎還藏著不少秘密。

    湛藍色劍氣散去之後,南疆玄蟒昂起頭來正要去追,卻駭然發覺自己被一種玄妙力量禁錮在原地不能移動,這種力量不是束縛,而更像是縮地成寸一般,它龐大的蛇身仍然能夠活動自如,但不管怎麽用力都沒有前行半步,憤怒的大蛇猛烈扭動著身軀想要掙脫,卻無濟於事。

    沈辭雲咬著牙全力衝刺,連回頭去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那老頭說了,十息,僅有十息!

    分心以靈識探查墨莉傷勢的穀雨此時卻轉過頭來,緊皺著眉道“不好,墨姑娘中了毒!”陳無雙心裏立即一涼,早該想到那畜生既然有毒牙就一定會用毒,看來是墨莉勉強在蛇口脫險的時候,不經意間就著了道,可此時時間緊迫、危急萬分,停下來療傷逼毒是不可能的,她自己又身受重傷聚不起真氣來,實在是讓人束手無策。

    十息匆匆而過,常半仙猛然回頭,就看見南疆玄蟒潛入湖水之中窮追不舍,碩大的蛇頭昂在水麵上,速度極快地遊動,“追上來了!”陳無雙靈識之中也有所感,麵色鐵青沉聲道“改道向西,或許能追上白馬禪寺的花船,找那老和尚幫忙!”

    洞庭湖上康樂侯的官賣昨日才結束,空法神僧這等身份必然要多停留一日,與其他門派修士敘敘舊,和尚們人數不少,不可能都大搖大擺禦空而回,而且花船本就航行速度不快,運氣好的話或許有希望能在空法上岸之前截住,有五境修為的神僧相助,好歹能正麵與那凶獸周旋。

    沈辭雲跟穀雨都是心思通透之輩,立刻就想到了陳無雙所言極具可行性,毫不猶豫轉了個彎直往西而去,常半仙低低罵了一聲無奈也跟在後麵。白衣少年沒去過南疆,也不知道十萬大山深處是否也有洞庭這麽大的水域,可那大蟒分明水性極好,遊動地甚至比在陸地上蜿蜒行走還快了些,基本能與幾人禦劍速度相持平。

    穀雨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禁暗自心憂,她跟沈辭雲現在禦劍盡管極快,但這種爆發一樣的速度終究難以持久,而且剛剛苦戰了一場,真氣都有不小的消耗,等真氣難以為繼時必然會慢下來,等那時候再被那南疆玄蟒追上的話,真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麵了,可明知這是飲鴆止渴也暫時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希望黑色大蛇也撐不住長時間維持衝刺狀態。

    南疆玄蟒離前麵望風而逃的幾人隻有不到千丈距離,十息之間能飛出去這麽遠已經是沈辭雲和穀雨用盡了全力的結果。它是自幼長在人跡罕至的十萬大山中的天生異種,被神秘人帶出南疆的時候就有相當於人間四境七品修士的實力,去百花山莊時已不弱於五境九品的高人劍修,可那場爭鬥中花千川、沈廷越接連使出驚為天人的兩劍,硬生生將它劈落了一個境界,因此才被人安置在湖底自行修煉療傷。

    原本多年沒人發現它藏身在此,不巧有次趁著月圓之夜露麵出來汲取天地靈氣時,被康樂侯府中供奉的一名修士發現端倪,三四年時間裏許家侯爺先後派出過數批修士前來尋它,一開始倒是真想著斬殺了這條凶獸,後來得知其實力強橫之後則是換了思路,想著降服了收為己用,多次圍而不殺伺機困住它再圖後計,所以才將消息瞞了下來,否則憑許家的手段請來幾個五境修士出手也不是太大難事。

    幾年下來南疆玄蟒也發覺許家派來的人手一次比一次強大,甚至最近的那回要不是拚著修為受損放出本命丹毒,傷了那兩個修為不弱的七品劍修,十有就真被侯爺得了手。本想著再恢複一些元氣就離開此處換個別的去處藏身,沒想到竟然感覺到岸邊有一種極為特殊的氣息,凶獸的靈覺勝於人類百倍,況且黑蛇曾有五境修為,自然分辨得出來那種氣息是什麽,那是氣運!

    氣運一說聽起來玄奧難懂,往往隻可意會而不可言傳,其實真要解釋的話也不難理解。陳無雙就曾經聽不靠譜的師父提到過,所謂氣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認為是天地意誌的一種認可,山脈得了氣運就挺拔雄壯、水流得了氣運則聚成江河,當年出手相助大周的白馬禪寺了然神僧和陳家先祖,就是認為太祖李向氣運加身,能一統天下開創太平盛世,這種要緊的東西若是被凶獸得了去,後果自然就不堪設想了。

    南疆玄蟒天性凶殘,當察覺到幾乎整個楚州的氣運都在岸邊某個人身上時,雖然沒有恢複全部實力,仍然不肯放過天大的機緣,區區幾個三境修士而已,在它麵前掙紮不了多久,沈辭雲的那一式“定風波”隻要拚著受傷熬過去,那饞人的氣運就可以看做是大蛇囊中之物了,沒想到最不起眼的那個老頭卻出人意料地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硬生生將它困在當場。

    眼見就要到手的機緣飛走,黑蛇怎麽可能甘心就此放棄,說不定追上那些可恨的修士,自己就能恢複修為甚至更上一步,到那時候再也不用受人控製,回到南疆也能占山為王,有幾個人敢闖進十萬大山裏找死?

    穀雨眼見懷中虛弱無力的墨莉俏臉上泛起一抹妖異的紫色來,不由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也不管是不是對症,從腰間香囊摸出一粒司天監的療傷丹藥塞進她嘴裏,隻能寄希望她能借藥力恢複些真氣自行壓製住毒性蔓延,堅持到能找到白馬禪寺眾人再想法子,空法身上必然有白馬禪寺的靈藥,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得到空相國師親手煉製的丹藥也說不定。

    陳無雙靈識緊緊鎖在身後千丈距離的南疆玄蟒身上,見距離暫時沒有被縮短,心裏才算鬆了一口氣,他詫異地感覺到此時的沈辭雲體內真氣仍然澎湃如初,雖然奇怪,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活在世間誰身上還沒有個秘密。

    轉念再想,心裏五六成把握猜測那凶獸可能就是奔著自己來的,更準確地說,是奔著從常半仙手裏強行借來的那顆不認識的珠子來的。這老頭身上的秘密恐怕更多,明明有能困住那等凶獸的本事卻被自己搶了寶貝,這事細想起來頗為蹊蹺。何況康樂侯是什麽人,能讓常半仙給自己兒子取名字,從另一個角度上就能說明這邋遢老頭絕不是看上去這麽簡單,必然有過人之處。

    陳無雙對自己離神識隻差數步之遙的靈識極為自信,挨了自己好幾拳的老頭沒有刻意隱瞞修為境界,最多隻有二境三品,就算穀雨看錯了,他也不可能看錯。尋常修士二境三品剛剛才能外放真氣禦劍升空,而常半仙踩著六枚滴溜溜旋轉不停的銅錢,速度絲毫不慢於沈辭雲。

    而且,旁人沒注意,司天監的白衣少年卻知道,他那六枚銅錢上刻著的字樣如出一轍,都是“承天通寶”。大周的承天年號是太祖李向親筆定下,後來短短一年之後就又改元為“正平”。也就是說,這六枚銅錢是大周開國時所鑄,僅流通過一年時間,存世量極少,一千三百多年匆匆而過,司天監都不一定都湊出來六枚。

    陳無雙對此不太好奇,他在意的是,這姓常的古怪老頭到底是什麽身份,那顆引來了南疆玄蟒的珠子到底又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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