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高深莫測常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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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主持劍山開啟一應事務的裴錦繡現在是越秀劍閣山上最忙的人,所以沒有在雲水小築附近停留太久,她匆匆離去之後,陳無雙在那棵水杉樹旁站了片刻,才低著頭緩緩走回院子裏,這位跟自己三師叔頗有淵源的女子臨走前多說了兩句,無非是勸他多加小心,有想法準備對司天監唯一嫡傳弟子下手的人藏在暗處,卻邪劍再重要,也總得活著出來才能有命去用。
院子裏眾人都無心再躲在廂房裏修煉,三三兩兩或坐或站。見自家主子回來,穀雨忙迎上去叫了一聲公子,劍山上不能用禦劍法門就無法淩空飛行,隻能徒步的話,三天功夫裏想在偌大的一座山峰中找到陳無雙極不容易,而且她從裴錦繡的話裏隱約聽出來一絲寒意,心坎上像是用一根頭發懸了柄鋒利長劍,隨時可能落下來。
陳仲平在百花山莊門前一劍傷了程雲逸,又廢了對陳無雙滿懷殺心的趙靈琦一身修為,但這並不代表駐仙山就能夠低眉順眼把這口氣咽了下去,何況穀雨總覺得前些日子找上門來要跟少年做生意的那個鷹潭山道士,寵辱不驚的笑臉下隱藏著淡淡敵意,真要不能動用真氣,即便公子爺的神識能及時察覺到有人以暗器行凶,也難以躲得過去。
常半仙氣呼呼坐在廂房門前的躺椅上,恨屋及烏,連帶著對跟院子裏兩個跟陳叔愚有關係的人都沒什麽好臉色,陳無雙朝穀雨擺了擺手,笑嘻嘻走到邋遢老頭近前,道:“老常啊,裴師叔說我能與你相交算是一大幸事,公子爺思來想去,不如等百花山莊建起來,我把觀星樓七層留給你如何?現在穀雨身上是真沒有銀票了,不過玉龍衛的人既然來了就不會空著手,日後所有財物都交於你掌管,司天監家大業大,不怕咱爺倆坐吃山空。”
之所以做出這種決定,是陳無雙早就想好的,常半仙之前就說會在采劍時幫他一把,至於怎麽個幫法卻始終諱莫如深地沒有透露半點,這老頭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不許他些好處總歸有些說不過去,要不是那顆還在自己懷裏的古怪珠子,別說能在南疆順利解決爆體而亡的危機,到現在能不能將靈識全部凝實都還是說不準的事情。
常半仙果然動了心,麵色一喜身子前傾道:“此話當真?”白衣少年笑道:“以往都是你騙我,公子爺除了暫時還沒把那珠子還你,旁的可曾騙過你一回?”邋遢老頭故意猶猶豫豫思量了片刻,哼聲道:“老夫真要是去了百花山莊坐鎮觀星樓七層,那顆珠子給了你也無妨。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老夫就再幫你一把,叫墨莉、辭雲、穀雨、彩衣還有我徒兒來。”
不等陳無雙吩咐,穀雨就連忙應了聲是,轉身急急把常半仙點了名的幾人叫過來圍著,興許這手段莫測的老頭真有能保自家公子爺萬全的本事,現在可是任何一點希望都不能放過。幾人麵帶疑惑地湊上前來,邋遢老頭才坐直了身子,從懷裏愛惜地摸出那六枚承天通寶,輕聲道:“裴長老所說的你們想必都心裏有數,老夫有一策可瞞天過海,能保你們六人穿過陣法後同在一處,可是其中也有弊端,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信我。”
穀雨登時大喜,這樣一來自己就能護在陳無雙身邊,再加上同為六品的沈辭雲跟墨莉,就算彩衣跟林霜凝不出手,也能保住自家主子平安,忙道:“請常前輩賜教。”邋遢老頭沉吟著道:“以老夫的修為是進不去劍山,但這六枚開國銅錢乃是沾染了大周太祖氣運的法寶,加上我卦師一脈的能耐,必然能使所持者不受陣法挪移之力。其弊端就在於,若是你們中有任何一人熬不住那陣法中猶如利刃割肉一般的阻隔力量。而被拒之門外,另外五人也休想進去。裴長老跟你們師門長輩都沒說,往年想去采劍的三境修士,倒有小半被攔在外麵錯失良機。”
墨莉跟穀雨本就對采劍不太看重,反而更在乎陳無雙的安危,當下幾乎同時伸手從常半仙掌心各拿了一枚銅錢,而後是林霜凝跟沈辭雲,彩衣稍一猶豫也拿了一枚,最後舉棋不定的反倒是司天監的白衣少年,動了動嘴唇還是欲言又止,遲疑了片刻才把剩下的一枚銅錢拿在手裏,低聲說了句多謝,既是謝邋遢老頭,也是謝其餘五人。
林霜凝心思轉得極快,立即想到孤舟島許悠等人,問道:“師父,我也有六枚銅錢,許師兄他們能不能也用這個法子?”常半仙皺眉略一思量,道:“你在卦師一脈中算是天資奇佳的傳人,可畢竟修行時日尚淺,比不得老夫有十足把握,萬一出現什麽意外反倒不美。許小子他們隻要不衝著卻邪劍去,就不會被人暗中針對,采劍是自己的事,人多了幫不上忙,不如順其自然吧。你們六人進山之前,各自滴一滴血在銅錢上,老夫在這裏自有感應。”
穀雨皺眉記下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來,莫說是隻需要一滴血,便是豁出半條命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陳無雙孤身一身去麵對種種不懷好意的人,當下鄭重道謝,把自己從不離身的佩劍遞給常半仙,“裴長老說進山不能佩劍,還得煩請前輩暫時替我看管兵刃。”
這話算是給院子裏所有人都提了個醒,紛紛雙手捧著佩劍送到常半仙麵前致謝,季清池這才頭一次見到陳無雙送給墨莉的那柄胭脂劍,放下自己長劍就默然轉身去了一旁,暗自發誓定要在劍山上尋一把更好的勝過那司天監的少年,等回了島就央求師父去找墨莉家長輩提親,近水樓台先得月終究是世間至理。
常半仙無奈地掃了一眼懷裏的十餘柄各式長劍,自嘲道:“采劍采劍,老夫坐在此處不動就先得了這麽多,世人庸碌,為誰辛苦為誰忙啊。”搖頭抱著這些劍站起身來,“都散了吧,賊小子跟我進屋來,說說你那三師叔跟裴長老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無雙苦笑一聲,跟在他身後進了廂房,許悠這才輕聲召喚眾人圍在一起,沒有避諱彩衣在旁,跟師弟師妹們低聲敘說,交代出島時師門長輩提過的幾處藏有好劍的地方都在什麽位置,反正彩衣會跟陳無雙一起,想來也不會單獨行動。
常半仙進屋把懷裏的劍都隨意扔在淩亂的床鋪上,第一句話隻有兩個字,神識。陳無雙會意,雖有些不解還是按照他的意思辦,放出神識隔絕房間內的一切聲響,果然就聽仰頭灌了一口酒的邋遢老頭出聲道:“跟你說接下來的話之前,老夫先要問你一句,卻邪劍是不是非要不可?”
陳無雙已經猜到他說要問陳叔愚跟裴錦繡的事情不過是個托辭,沉吟道:“其實我直到現在都沒下定決心,師伯和師父讓我出京就是為了卻邪劍,但我受了花扶疏前輩的厚賜,又還不清你天大的人情,總想著把逢春公那柄焦骨牡丹帶出來,既讓你跟白馬禪寺的債務一筆勾銷,也算對得起花前輩。”
常半仙半晌沒有說話,這瞎子少年想采卻邪劍也好、想尋焦骨牡丹也罷,兩柄劍都絲毫沒有考慮自己的事情,在五十年才能得遇一次的機緣中,所思所想都是從別人的立場出發,讓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冷暖的十一品卦師唏噓不已。
“可惜裴師叔說的明白,隻要成功采到任何一柄劍就會被陣法送出劍山,窮酸書生的話現在想想很是有道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陳無雙歎了口氣,至於裴錦繡為他好而指點的那柄青霄劍,直接就排除在預想之外了。他看起來行事不羈率性而為,其實骨子裏最是看重情義兩個字,欠了別人的人情總想著要加倍還回去,司天監陳家視如己出地養了他十年,免他饑寒困苦流離失所,這等恩重如山的情分不得不報。
而眼前同處一室的常半仙,一路上數次盡心竭力救他於水火之間,縱然心有所圖也絕非是惡意算計,眼瞎的少年心裏透亮,嘴上雖時常揶揄諷刺,有機會總要試著償還他一二才踏實些。再者,身處南疆孤苦二十五年的花扶疏對他有救命、傳藝之恩,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受之無愧,隻能寄希望於穀雨和墨莉二人,或許有機會能替他多采其中一柄,可是兩個女子劍修的劍意明顯跟焦骨牡丹難以契合,能不能采到卻邪要看天意。
邋遢老頭把酒葫蘆遞給少年,沉聲道:“若是卻邪劍被辭雲那小子所得,你放不放心?”陳無雙心中頓時一動,常半仙沒有問司天監放不放心,而是問他,這裏麵絕不是隻有考量他對沈辭雲是否完全信任的緣故,而是明確指出不久之後執掌偌大司天監的定然是陳無雙無疑,他的態度就是司天監的態度,不必再問陳伯庸等人。
沒等他回答,常半仙就幽然出聲道:“你要是能放心,老夫便告訴你如何去找那柄卻邪劍,三天功夫,足夠你們先拿了卻邪,再去尋逢春公的焦骨牡丹。賊小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老夫能不能還清五十年前欠了那幫禿驢的債就落在你身上,若是你執意要自取卻邪劍,就自求多福吧。再多說一句,卻邪劍不過是一柄劍,陳伯庸是當局者迷才把它看得過於重了些,對你而言並非是上上之選,留在辭雲小子手中,或許對你陳家的幫助更大,有時候選擇比努力更重要。”(www.101noveL.com)